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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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素。卡頓軍服袖口上那道寬寬的海軍將官金槓閃閃發光。他那間位處白宮西翼、暖氣過足的小小辦公室已油漆過好幾道,最新一道是蛤灰顏。這位播升未久的海軍少將當年在海軍學院裏只比帕格高兩班。和他當年在安納波利斯檢閲場上一面着正步一面向他的一營人喊着口令的時候相比,他的下巴領兒現在鼓得更加厲害,他的身體變得更加厚實。他的筆的身板卻是依然如故。他坐在一張金屬辦公桌後面,背後牆上掛着一幅總統親筆簽名像。他握手的時候並不起身,所説的也是一些不着邊際的寒暄話,隻字不提尼米茲的要求。帕格於是決定冒昧試探一下。
“將軍,人事局有沒有通知您太平洋艦隊司令部來過一份與我有關的調令?”
“嗯,不錯。”回答既很謹慎又很勉強。
“那麼總統是知道尼米茲上將要我到他參謀部去的啦?”
“亨利,我勸你還是呆會兒,傳到你的時候,你就進去聽着,這就行了,”卡頓不耐煩地説。
“斯坦德萊將軍還在總統那兒。還有霍普金斯先生和萊希將軍。”他把一籃子信件挪到跟前。
“在召見我們的鈴響之前,我必須把這些信件發掉。”帕格其實已經得到了回答:總統還不知情。在繼續等待的這段時間裏,卡頓一言不發;帕格則重新思考一番自己的處境,盤算對策。自從他在莫斯科給哈利。霍普金斯又寫了那份訪問前沿陣地的報告以來,到現在都一年多了,但仍沒聽説過上面有什麼表示,有關明斯克發生的猶太人慘遭屠殺的證據,他給總統去過一封信,也沒回音。他早就斷定,那封信使他顯得是個情用事、愛管閒事的人,因而也就結束了他與白宮的關係。他對此並不在乎。他從來也沒去追求過出任無足輕重的總統密使的角,對於這一角他也不覺得有多大樂趣。顯然,斯坦德萊老將軍在幕後促成了此次白宮召見。對付的策略必須非常簡單:透尼米茲的調令,抵消斯坦德萊的作用,從總統的權力圈子中身出來,呆在外面,然後回到太平洋上去。
鈴聲響了兩下。
“這是叫我們,”卡頓説。白宮的過道和樓梯顯得寂靜如故——這是颶風眼裏的平靜。秘書們和身穿制服的聽差們步履輕徐,一如太平年月。橢圓形辦公室裏那張大寫字枱上,亂糟糟地放着一些小擺設和艦艇模型,看上去就好似將近兩年來從未動過一樣。但是弗蘭克林。羅斯福已經有了很大變化:灰白的頭髮更加稀疏,發紫的眼泡裏眼睛顯得混濁無光,完全是一副令人吃驚的龍鍾老態。哈利。霍普金斯面蠟黃,癱倒在扶手椅裏有氣無力地向帕格招了招手。兩位佩金帶採的海軍將官直地坐在長沙發上,只是斜眼朝他瞥了一下。
維克多。亨利和卡頓走進去的時候,羅斯福那張疲憊的寬下巴臉上出了高興的神。
“啊,帕格,老夥伴!”聲音渾厚、威嚴,伊然是哈佛出身的氣派,就跟無線電裏所有的滑稽演員叫人已經聽膩的模仿完全一樣。
“本佬叫你下海游泳了,是嗎?”
“恐怕是這樣,總統先生。”
“那是我最愛好的一項運動,你知道,游泳,”羅斯福説,同時微帶惡作劇地一笑。
“對我的健康有好處。不過,我喜歡自己選擇時間和地點。”帕格一時不知所措,而後意識到這種叫人吃不消的取笑是存心表示親熱。羅斯福揚起雙眉,等着他的答話。他以他所能想到的最輕的言詞勉強回敬道:“總統先生,我同意,那是一次很不合時的游泳,不過它對我自己的健康也很有好處。”
“哈,哈!”羅斯福把頭一仰,開懷大笑,別人也跟着笑了幾聲。
“説得妙!要不然,你也到不了這兒了,是嗎?”他説這話的時候,好象是又在開玩笑,別人於是又笑了起來。羅素。卡頓退了出去。總統富有表情的面容變得嚴肅起來。
“帕格,損失了那麼一艘好兵艦,還有那麼些英勇的漢子,我到心疼。‘諾思安普頓號’乾得很好,這我知道。你安全險,我實在高興。你一定認識萊希將軍吧”——羅斯福那位身材瘦長、神情冷漠的參謀長朝帕格僵硬地點了點頭,這和他的四道金槓以及沉在海底的軍艦都是相稱的——“當然,你也認識比爾。斯坦德萊。自從你和比爾那次一起到莫斯科去過以後,他就一直對你讚不絕口。”
“你好,亨利,”斯坦德萊將軍説。他皮膚硬形容乾癟,耳朵裏着一個大助聽器,肌鬆弛多皺的勁項上面伸出一個好象沒嘴的瘦削下巴顏兒,看上去有點象是一隻發脾氣的烏龜。
“你知道嗎,斯坦德萊將軍那次跟着哈里曼的代表團去了一次俄國之後,變得非常喜歡俄國人,所以我不得不把他派到莫斯科去當大使,免得他覺得掃興!雖然他這次只是回國度假,但他實在太想念他們了,所以他明天就要再趕回去。對嗎,比爾?”
“對極了,總統。”語調裏面帶有不加掩飾的嘲諷。
“你喜歡俄國人嗎,帕格?”
“我對他們印象很深,總統先生。”
“哦?別人有時候也是這麼説的。是什麼東西叫你對他們印象最深呢?”
“他們兵員眾多,先生,還有他們都不怕死。”四個人的目光相互對了一下。哈利。霍普金斯用微弱、沙啞的聲音説:“帕格,我看斯大林格勒的德國人此刻大概與你有相同的覺。”斯坦德萊沒好氣地朝着帕格瞥了一眼。
“俄國人兵員眾多,打仗勇敢。這沒人會有不同意見。但是他們也很難相處。這是本的問題,因此也有一個本的回答。那就是立場堅定,態度明朗。”斯坦德萊用一隻瘦骨鱗峋的手指朝着出寬厚笑容的總統擺動着。
“言詞對於他們是白費氣力。就象跟來自另外一個星球的人打道一樣。他們只懂得行動的語言。即使是行動的語言,他們也可能會有錯誤的理解。我看直到現在,他們還是不理解《租借法案》。既然能夠撈到手,他們就要了再要,撈了再撈,就象小孩子去開聯歡會,碰上了免費供應的冰淇淋和蛋糕一樣。”總統仰起頭,幾乎是樂呵呵地回答説:“比爾,我有沒有對你説起過我在一九三三年同李維諾夫的會談?我那時和他談判關於承認蘇聯的事。嘿,我以前從來沒和這種人打過道。天哪,我簡直要瘋了!我記得爭論的是我們在俄國的僑民的宗教自由問題。他就象條泥鰍一樣狡猾。我索對他大發了一通脾氣。可是他回來再找你的時候,那副冷靜的神態我一直忘不了。
“他説,‘總統先生,在我們剛剛進行革命之後,你們的人和我們的人是沒法打道的。你們依然是百分之百的資本主義,而我們突然下降到零。’”羅斯福攤開多的雙手,豎起手巴掌,遠遠分開。
“‘自從那以後我們漸漸上升到這兒,大約百分之二十,而你們下降到了大約百分之八十。在今後的歲月裏,我相信我們會把差距縮小到百分之六十對百分之四十。”’總統兩隻手相互靠攏。
“‘我們不可能合得更攏,’他説,‘但是隔開這麼點距離,我們能往得很好。’比爾,我看李維諾夫的話在這場戰爭中已經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