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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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接下了銀兩,言又止。李寂的心又提了起來:“怎麼?還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小漸姑娘她們雖然沒事,不過大人你家的田產全被淹了,還好家宅裏的僕人沒什麼傷亡…可是…大人你…”李寂一愣,然後一笑:“我還道是什麼事呢。既然人都沒事那就算了,田產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淹了就淹了吧。”對方出了崇敬的眼神:“大人您真是不同尋常人。我一路上過來,不知道多少富人為自己的錢財泡湯哭呢,大人心豁達。”李寂一笑,自己珍視的東西從來不是金銀呢。再説了,家裏除了那幾畝田之外,其餘大部分錢財都已經化作銀票跟在他身邊,損失也損失不了多少啊。
把差人送走後,李寂才到燈下細看那兩封信。家鄉寧堤縣的縣令也是今年新到任的,名叫楚江。
他的信裏客氣了幾句,説是代李寂照顧家人。李寂微微一笑,這楚江倒是乖,賣了他這個人情,總有一天還要賣回來的。細看的是小漸的那封信:寂哥如晤:小漸這裏一切安好,請寂哥放心。
鄉親早早提醒今年怕有洪災,因此我和母親早早移到了縣城,逃過了一場天災,你們家的僕人也跟我們一起移出來了,能帶的財物都帶着呢,只可惜不能帶上那幾分田地…你看到信的時候,管家周伯已經帶着阿北、阿南和小紅小青他們趕往京城。
寂哥既然在京城做了官,也需要人服侍,你之前還説自己一定不會高中,現在如何呢?母親的身體仍不太好,還經不起舟車勞頓,所以阿齊他們幾個留下來照顧我們。
其實家裏有我一個人就行了,不過阿齊他們説了,你命令他們不管怎麼樣都要留在我們母女身邊。寂哥這份心思,小漸真不知道如何報答。對了,楚大人對我們也不錯,所以寂哥你放心好了,小漸不會有事的。
只不過這幾天老是睡不着,我偶爾出門。就看到路邊不少人行乞,善堂裏抬出棺木無數。這一場洪災過後,不知多少人家能得以保全。每當此時,小漸會欣自己的運氣,可是也會覺得酸楚。
這個天下有多少人能有小漸的福氣呢?(一滴淚痕)算了,不説了,寂哥在京城一定忙得轉不過來了,我知道其他州縣也是一樣,那麼在京城的你們一定是最忙的,忙着解決各地的苦況。
只要這麼想,小漸就會覺得些許安:雖然我什麼也做不到,可是寂哥能幫我,能幫天下人造福,能造就天下人的福氣。
這樣想來,小漸真高興寂哥能高升。我這兒你不用擔心,有楚大人和阿齊他們照顧,我和母親都不會有事,倒是寂哥你要小心身體。
一人在外,又要忙碌,最快的就是積勞積愁,你要保重身體。珍重小漸。李寂合上了信,嘴中苦澀。在信中小漸雖然只提到一筆,他卻能想見鄉親們的苦況。的確,這一場洪災過後,有多少家庭能保全呢?他對着月亮出了苦笑。第一次慶幸這個時候自己能做些什麼。
***李寂之前多出來的迅速地飛走了,各地公文來往的速度耗走了這些,可惜人們都無暇注意他,否則就會發現李寂最近呵欠少了很多。
中午時分,宮裏慣例把皇帝批閲過的部分奏摺返還給六部執行,由六部各自安排後,再將工作情況匯到部裏獨設的督給事中及給事中處,六部督給事中和給事中統稱為六科,由其督查及審核。
六科所擔任的是監督之職。李寂拿到奏摺後,已經是傍晚了。看着層層硃批,他將其登記入冊。平時極快的步驟,今天卻卡住了。看着由新任司長朱慶善處傳過來的批文,李寂慢慢皺起了眉頭。如果沒有記錯,這份批文裏有些地方看起來不妥。
他想了想,找出之前的卷宗,發現果然是朱慶善把原屬聿州的水利工程數據錯了一項,導致預算的變動。李寂仔細對照着文中的批註,發現這份批文應是昨從言邑處傳至工部的,由於時間比較緊,朱慶善已將批文下發到聿州,要求其辦理。
比起實際,朱慶善所批的預算多了一萬兩白銀。按照工部的慣例,如官員發生錯誤並已經將命令下達到地方,地方若發現不妥,可一月一次統一向京師彙報,再由皇帝決定彌補方法。
一般這樣的事極少發生,畢竟經由皇帝、六部、六科三道工序審查批閲後再發生問題的可能微乎及微。
然而這次,由於時間緊急,很多命令都是由言邑大致批閲後給六部細辦,而六部官員下達命令也往往等不及六科審核,直接向地方下達。
這次朱慶善正是如此。可以説,在緊急時刻,六科原來的審核功能被時效削弱了。李寂吐了口氣。即使聿州的父母官接到這一批文發現錯誤,也不會立刻傳報。
因為這一錯誤並不影響該州水利工程的運作。隨着工部命令的下達,户部會將銀兩撥至地方。州官大約會在一個月後將此事告之朝廷,然後返還銀兩。李寂的眉皺了起來。
本來是無事的,但是如果他計算沒有錯誤,國庫已為這一場水災傾其十中三四,一個月後,國庫中五六成將投入。再加上水災後安頓百姓、防止疫病等等措施,勢必從國庫中撥款。如此,國庫空虛,不是好兆頭。
不過説起來,就算如此,一萬兩也不過杯水車薪,哪裏救得了人呢?李寂一邊勸着自己,一邊朝朱慶善走了過去。哎…一萬兩也是錢哪。這樣想着的時候,他已經站到了朱慶善面前。第二早晨,言邑在審查六科報上來的各部工績時,希奇地發現了被髮還重審的批文。
仔細看來,正是二前命令工部司長朱慶善安排的聿州防洪工程。他仔細看了原來批文以及工科報上來的藍批,立刻着人喚了朱慶善及工科督給事中費潛光入殿。
朱慶善與費潛光行禮,費潛光站起來後,朱慶善仍跪在地上,言邑發現司長大人居然面紅過耳。朱慶善在地上顫抖説道:“臣惶恐,臣該死。”言邑拿起了批文:“是為了批文中事麼?”
“是。臣有負陛下重託,眼下情況緊急,批文一秒也耽擱不起,卻因為臣之故,錯誤批文,使得命令耽誤,只怕已經耽誤了洪區百姓命,臣罪該萬死。”朱慶善連連磕了十幾個響頭,額頭見血。言邑嘆了口氣:“朱大人先起來吧,眼下一切以洪區之事為重,你這件事以後再説,接下去切莫再犯錯了。”説完轉向費潛光道“這次是工科哪位大人發回的批文?難道不知道事有輕重緩急?這種過錯一個月後再行彌補也行,為什麼要千里追回朱大人的批文,並將户部劃撥的銀兩調回?難道這一萬兩比百姓的命更重要?”他冷冷看着費潛光。費潛光額頭冒汗,喃喃着一時竟説不出話來,最後只説了一句:“是…是…李寂他…”言邑皺起了眉頭,這個同樣是新上任的官員如顫抖小鼠,令他望而不快。
“李寂”二字勾起他一絲回憶,猛然想起來那正是月前被他踢入水潭的男子。那人應該也是第一次任職吧。言邑心中升起不悦:雖然那李寂無意中辦了件正確的事,按昨晚上户部報上來的警訊,再過月餘,國庫就將全面告急。
為了應付洪災之後的各種事項,就算是一萬兩也十分重要。耽誤了昨晚一晚上,比起户部就國庫中剩餘制定對地方扶助計劃之事被耽擱,情況要輕微很多。
但是,由於六部之間分別獨立處理事務,互相不知道各自的工作和情況,看來這次李寂不過是瞎貓碰到死老鼠罷了。
單就工部的工作而言,最好的辦法恰恰是常規處理辦法,等待一個月後再通過正當途徑彌補,這是最節省人力物力的方法。
這個李寂,偏偏卻選擇了最差勁的一種。冷冷看着兩名官員,言邑揮了揮手:“朱慶善,之後你手中處理事項都需要經過侍郎劉正篤過目才能對下發布。你們下去吧。費潛光,叫李寂過來。”對於爭戰而言,最頭痛的就是帶了一批新兵,個個都對戰爭是什麼懵懂不知。朱慶善或許是因為事務太忙而犯了心之過,費潛光卻不懂得管理部下,而李寂則不知起碼的處事衡量之道。雖然對今年新做官的李寂而言太過不公平了一點,但非常時刻,每個人都要以最強的能力應付突如其來的事項。
***李寂奉召入宮時,宮殿內的檀香已經燃上了,厚重質的香氣氤氲着,有種神秘的覺。檀香有寧神安定之效…不知為什麼,李寂忽然想到了這一點。這麼想的時候,李寂已經見到了帝王。
坐在殿上的皇帝見他進來,放下了手裏的批文,李寂眼尖,發現那一份正是他昨晚上發回重審的批文。行禮,奉命起身,眼觀鼻鼻觀心,李寂不太明白為什麼會走進這個地方。
然後就聽到皇帝的聲音從檀香中慢慢刺穿出來:“李寂,為什麼要將這份批文發還給朱大人?按慣例不是可以等一個月的麼?”李寂再度有些不解,小心翼翼道:“稟皇上,臣已經將理由知會給督給事中費潛光大人處,他未稟報皇上麼?”言邑一愣,剛費潛光光顧着顫抖了,什麼話都沒説,自然也沒為李寂辯白。想了想,他再度問道:“費大人沒有提起,你可以現在説了。”李寂想了想,説道:“雖然按照正常程序而言是這樣沒錯,不過目前正是多事之秋,多等一個月,可能帶來太大的損失。”言邑皺起了眉:“怎麼説?”李寂忍不住想要抬頭,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那個…户部那邊只怕已快告急了罷?現在的情況下,户部的預算不能出一點問題。”説到這裏的時候,眼角不小心瞄到皇帝訝異的臉,李寂閉上了嘴:他説錯了什麼?言邑忍不住又問:“你又怎麼知道户部告急?户部有誰提起過麼?”看來這一次要罰的不只工部的人。
“沒有…只不過臣參看歷年工部的卷宗,猜想的。”李寂眉頭皺得更緊:有什麼問題麼?
“歷年卷宗?”言邑猛然想起,早些時工部呈上來的歷年卷宗,最後寫着由眼前這個人謄抄。就是那一次麼?
“你如何猜想的?”李寂有些無措:“那個…臣以為不到月餘,國庫將告急…”然後他再度閉上了嘴。皇帝的臉有些許改變。言邑慢慢説道:“正是因此,你寧可追回批文,也不將這件事拖過一月,是麼?”李寂跪了下來:“是,這是臣胡亂猜想的,若有不妥,請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