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九章:普世之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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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9月某，間諜事件後大半個月後。梨木一如既往的造訪區醫院，晚飯前又帶着伊莎和木子兩人跑回家裏。落7點鐘左右，二樓的燈已經熄滅，不過樓頂倒是燈火通明，上面搭了個比盧薈家大一點的葡萄藤架子。

屋頂上還種有茂盛的灌木，全都是種在花盆裏的植物，眼前全是十分悉的景象。由於梨木不是在醫院就是在畫室待著，對身體健康危害極大，而且勸了也不聽。李秀麗便帶着勝男在樓頂擺了個畫桌，希望他能在個寬敞的環境工作。

樓頂184平米的面積比盧薈家寬敞，但梨木總覺得缺少了些重要的東西，那些缺失的人和物讓他深內疚。

——沒錯，就是愧疚。

梨木對自己所作所為追悔莫及。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改變了歷史，盧薈和盧薇會定然安然過着屬於她們的生活。對自己重生所帶來的惡果，他甚至受到了沉重的罪惡…來樓頂作畫明明如此痛苦，卻讓他到在痛苦中能得以贖罪。

今晚，他一如往常的揹着畫具來到樓頂。木子緊隨其後，打算陪伴他度過這段最難熬的夜間時光。

平時梨木在畫前總會先進行一番冥想，今天卻一反常態的扭過頭，看了看坐在身邊3m外的美少女。

“嗨，少年。”接收到梨木的目光，木子立即放下撐着下巴的胳膊，帶着神十足的甜笑臉招了招手。

在工作和陪護中近乎麻木的少年——終於意識到身旁同樣有人需要照顧，她是一個被自己親手帶出家門的15歲少女。由於已經過了14週歲，好歹也算是過了拐帶幼女的判刑年限。

“少女，坐過來一點，今天有話和你説。”梨木拍拍塑膠椅的扶手。後者大喜過望，扶着椅子貼着股，一溜煙小跑到了與他身邊，坐在與他零距離的位置。

“少年，終於打算跟木子告白了嗎？”木子邊貼近上身邊詢問，語氣聽起來有點急不可耐的味道。一時之間得梨木都難以啓齒，只好抬頭盯着透過葡萄藤的縫隙仰望星空，片刻之後才説道:“…少——木子，你家人對你那種態度，你到底在家裏做了什麼事？”

“‘什麼事’是指什麼？”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麼可能知道，總之搬到這裏兩個月，你都不想回去看下父母嗎？——照顧他們，問候他們。”

“如果是少年要求的話我可以回去照看一眼哦，不過木子一點也不想回去看他們，只要看着少年你我就滿足了啊。”木子似乎對家中兩個老人十分不以為然。

“話不能這麼説，你父親和母親年歲都很高了吧，天氣一熱老人家的體力本來就會變差，常坐在辦公桌前的老人家更容易出狀況…照顧他們是你的責任吧。”

“不會啊，木子對他們沒有半點責任。”對於木子令人詫異的回答。梨木差點還以為耳朵出了問題，瞪大了眼睛險些説不出話來。

“誒——？！為什麼會沒有責任啊！？”

“又不是木子要求他們把木子生出來的，所以木子當然對他們沒有責任啦。”

“這、這個…該怎麼解釋呢。”梨木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苦惱。如果木子有責任的話大概就不會多次自殺了。話説回來，她自殺的情況確實也證實了她對父母把她生出來所擁有的怨恨。

“解釋啊？”木子誤以為梨木是以號結束的話語，臉上帶着異乎尋常的輕鬆微笑解釋道:“木子呢，覺得生育本就是一個不平等的合同，梅先生和美紀生木子時並沒有和木子商量過，也並沒有徵得木子同意，只是單方面決定把子木子到這個世上來的。也許包括木子在內，世界上其他子女其實並不想來到這世上呢——“可惜父母——包括梅先生和美紀，都單方面的締結了這不平等契約。明明是不平等的契約，卻要求木子必須履行孝順的義務。説什麼‘你自殺就沒有想過我們的受嗎’、‘對得起我們的養育之恩嗎’之類的話。

“受益人——父母，單方面制定的契約。卻要求無條件接受合同的那一方——子女，來履行義務，這本就是霸王合同嘛。”

“你跟你爸媽也説了這樣的話？”梨木支着頭，樣子不勝苦惱。

“嗯，有什麼問題嗎？”

“木子，他們的確也養育你了啊，儘管你不想被生下來，作為補償也該有子女的責任吧？”聽到了梨木的理由，木子的臉上掠過了一絲驚異的神。

“少年，這樣説可不對哦。在自然界，所有動物的初生幼仔都是孱弱無力的，都需要父母的撫養和照顧、保護和教導，這是一切生物的天和本能。人類也是這樣。所以自然界中充滿了舐犢情深的畫面。但是，幼仔一旦成便會離父母成為dúli的個體，並非是父母的私有財產。父母對子女的養育是出於人的天，繁衍後代是生物的本能，不是出於功利的算計。

“儒家文化的‘孝道’把這種本庸俗化為一種債權債務關係，每一個人都有‘原債’需要償還。父母只是高利貸者，只要把孩子生下來就能謀取暴利，人中的崇高和善良被消除，只剩下卑鄙猥瑣的利害計算。‘孝道’確立了一個人的債權者地位，因此許多地方一直盛行着‘養兒防老’、‘多子多利’的市儈哲學。

“也就是説，本來在合乎自然界天，屬於完全無私的天本能的生育——在各種人文功利思想的毒害下變成了人類自私自利的觀念，變成了一種投資。像我這樣，在14歲之前就不得不迫於生存，為他們參加各種比賽來賺一口飯吃。”

“這些你全都跟你爸媽説了？怪不得當時他們會跟我那麼説了。”梨木雙手捂住臉，完全一副苦不自勝的模樣。原來是木子絕情在先，父母遺棄在後啊——“對了，木子，你記上不是很推崇你媽的嗎？”梨木記得那時候的確看過的字段。當時注意力雖集中卻是一目十行的看，記不大清具體內容，但大底還能記得起那是木子對母親的恩之情。

“是啊，木子比較喜歡美紀，所以出於木子自己的喜好想要給她個驚喜。不過梅先生就不行了，他居然阻攔木子的ziyóu戀愛。

“野生動物都是把子女養大後就讓子女離自己dúli去生活捕食，從來沒有孝和順這些説法。動物的子女這一生怎麼生活、想和哪些異配都由自己決定，從來沒有要聽從父母之命的説法。梅先生不但按照他的古老思想要求木子順從，還連木子的戀愛和婚姻的事情都要橫加干涉，這點是木子絕對不允許的。

“少年你對待父親和對待母親的方式，不也是據自己的喜好來做的嗎？所以，少年和木子真的很像呢——無論思想上還是遭遇上，這就是‘知己’哇！”木子對母親和梨木的情倒是懷坦蕩，勾着梨木的手臂靠上他肩膀，和“知己”完全不是一回事，本就是個勾搭人的‮婦情‬。

“我…這個——”推開把整個身子粘過來的木子，梨木再次對木子所説的到啞然。養兒防老的觀念肯定有誤區，至少美國就不盛行這種思想。半響之後他忽然靈機一動，找到了木子話語中的缺漏，不假思索地質問道:“你説了野生動物，為什麼不説説蜂和螞蟻呢？它們由母親生下，卻至死都在回饋母親啊。你看，社會上不是讚賞蜂的辛勤嗎？”

“蜂——？！”木子坐起身子，發出了不知是疑惑還是驚蟄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