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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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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微笑。微亮的天光映照出她臉型的環線,高起的額骨,慢慢垂彎的下須。她看起來充滿生命力,完全是活的。

然後她消失了!

『阿可奇!』『到我這裏來,』她説。

但她在哪裏呢?她已離我遠去,遠遠地立在大廳的另一端。她小小的身影站在通往烽火塔的玄關處,我現在很難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只看到她身後敞着的那扇門。

我起步向她走去。

『不,』她説:『現在是使用我賦予你的能量的時候,只消來即可。』我沒動。我的神智很清楚,視覺正常,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害怕。我一直都是短跑好手、跳遠健將、魔術大師,凡人達不到的超凡速度對我來説是小事一樁,可是她現在要我做的是立即從此處位移到她身邊,要做到這點,必須臣服。

『沒錯,臣服,』她温柔地説:『來吧!』有那?緊繃的一刻,我只是望着她。她擱在那道破門上的手閃閃發亮,然後我決定要站到她身邊。忽然間風聲大作,像有颶風從四面八方筆捲起我。我到了。我全身顫慄,臉頰到有些痛,但這算什?呢。我俯視着她雙眼,我笑了。

她好美,真美。結着長辮的女神。我一時情不自將她擁入懷抱親吻,而她也順從地讓我吻她的。

然而我隨後想到這是褻瀆,就像上回我在聖殿親她一樣。我想要説些什?表示歉意,卻忍不住對血的渴望,又開始看着她的頸子。渴望喝她血的念頭折磨着我,她儘可在瞬間毀滅我,她對其他人正是這?做的。死亡的危險令我暗暗殺到興奮,我緊抓着她的手臂,親她,再親她,我可以聞到血的味道。

她身子往後一仰,把手指放在我上,然後拉着我穿過塔門。星光從幾百尺高天花板的一個破瀉下,的上面是塔裏最高的房間。

『你看到了嗎?』她説:『上面的那個房間還在嗎?梯子不見了,除了你我,我的王子,誰也上只去。』慢慢地,她開始騰空而起,飛昇時眼睛從未從我身上移開,她的絲質罩袍也只是微微飄動。我驚訝地看着她越升越高,飛過天花板的缺口,站在邊角處。

幾百尺高呢!我是辦不到的。

『來我這,我的王子。』她輕聲地説:『照你剛剛那樣做,而且這次要快,別低頭往下看。』她笑着耳語。

如果跳得好,我能跳到她上升的五分之一高度,也就是四層樓的高度,這對我而言是很容易的,但也是我的極限頭暈的極限。不可能的。我沒了主意。我們剛剛是怎?來到這兒的?我又開始頭暈,我看見她,可是卻像夢一樣,那些聲音也在干擾。我希望這一刻能暫停,我想留在時間的洪裏,以我的方式來理解這一切。

『黎斯特!』她輕聲説:『現在開始。』她纖弱的身影比劃着,要我趕快。

我照着剛剛那樣做,凝視着熱,然後心想,我要立刻到她身邊。

颶風再起,強風颳得我瘀青。我張開雙臂奮力搏鬥,覺好像已飛過那個口。接箸我已站在那裏,渾身顫抖,怕會掉下去。

聽起來我好像在笑,但我想我其實是有點亢奮過頭,比較像哭。『是怎麼辦到的?』我説:『我要知道我是怎麼辦到的。』『你知道答案。』她説:『你的無形的能量又增強了,是它帶動你的。不管你是要走,還是要飛,都只是程度的問題。』『我想再試一次。』我説。

她立即温柔地笑起來。『四下看看這個房間,』她説:『你記得這裏嗎?』我點點頭。『小時候我常來這裏。』我説。我從她身旁走開,我看到成堆的破損傢俱,城堡中曾經擺滿這些笨重的長桌和凳子。中世紀大刀闊斧且大道強勁的手工,讓這些傢俱看起來就像永遠都毀滅不了的。就如林中倒下的樹可繼續再躺個幾千年,即使樹身爬滿青苔也還是架在小溪上當橋樑,這些東西也一樣;小匣子和冑甲都還在。啊,是啊!老冑甲,過去榮光的陰魂,我在積塵中看到一些顏彩,不過地毯已完全不見了。

這些東西必是在轉變的過程中被搬來這裏存放,樓梯也是在那之後垮掉。

我走到小窗前往外看,下面靠山的地方有些零落的燈光,一輛車行駛在窄窄的山路上,人世離我是如此近又如此遠,城堡本身就是一個魅癘魍魎的存在。

『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裏?』我問她:『這一切看着讓人好生心痛。』『你看那邊冑甲底下擱着的是什麼?你還記得屠狼那天拿的是什麼武器嗎?』『我記得。』『再看一遍,我會提供你威力更強大的武器,你要用它們來幫我殺人。』『殺人?』我看了看下面藏放武器的地上,除了闊刀和窄口刀以外,其餘全都鏽蝕了,這些武器是父親的父親一代代傳下來的,身為七子的我,屠狼那天使用的就是那柄闊刀。

『但要殺誰呢?”我問。

她湊向前來,多可愛的一張臉啊,滿面的天真,有那?一刻她眉頭微蹙,之後又恢復了。

『我要你什?都別問,只管聽我命令就是。』她温柔地説:『以後你會明白,雖然你不是聽命於人的人。』『的確,』我向她坦承:『我從不聽命於人,就算有,也不會很久。』『膽子好大!』她笑着説。

她優雅地攤開右手掌,然後突然一把握住闊刀。不過覺又像是闊刀自己飛進她手裏。我注視着鑲有珠寶的刀鞘和十字型的青銅柄,刀的揹帶還在,那是好久以前的那個夏天買的,硬皮革上有着鍍鋼。

那是把巨大的武器,既可拍擊打也可用來穿刺,我還記得它好重,重到讓我的手臂痠疼,以前的騎土們打仗都是用雙手託着它。

但關於那些戰爭,我又知道些什麼呢?我不是騎士,只不過曾用這把刀殺死一頭獸,那是我凡俗生命中唯一的光榮事蹟。但我得到了什麼呢?是讓一個受詛咒的血鬼看上我,讓我當他的繼承者。

她把刀遞給我。

『現在它不重了,我的王子。』她説:『你是不朽的,真的不朽。你身上要我的血,你要像以前那次一樣,用這把新的武器為我效力。』我碰到刀的時候劇烈顫抖,就像這把刀負載着過往記憶一樣,我又看到狼羣,看到站在地凍天寒黑濛濛的樹林中、磨拳擦掌的自己。

然後我又看見一年之後在巴黎的那個我;因為那些狼的緣故,成了永生不朽怪物的我。『狼煞星』,那個血鬼這樣叫我,他在芸芸眾生中選上我。只因我殺了那些天殺的狼,而且驕傲地披着狼皮招搖過巴黎市街。

為什麼我現在還覺得痛苦?難道我寧願是躺在村莊墓園地底下的一具枯骨?我再次望向窗外被雪覆蓋的山丘,現在不是舊事重演嗎?他們喜歡的是我在身為凡人時做過的那些事。我再次問她:『要我殺誰?』沒有回答。

我再次想起珍克斯寶貝那個可憐的小家夥,以及所有死去的血徒眾。我曾經想要跟他們打一仗,可是他們都死了,所有接下戰書的都死了。我在伊斯坦堡的烈焰中看到血鬼集會所,一位曾反抗她罵她的年長者,被她用火慢慢燒死。

我又哭了。

『是的,我搶走你的觀眾。』她説:『燒掉了你想一展身手的舞台,偷走了原屬於你的戰爭。但你看不出來嗎?我現在給你的是你從不曾得到過的好東西,我給了你全世界,我的王子。』『怎麼説?』『別再為珍克斯寶貝和你自己掉眼淚。想想你該為多少凡人難過,想想漫長的幾個世紀以來,死於饑饉、貧窮和永不間斷的暴力的人們,想想受害於那些沒完沒了的不公和戰爭的人。你怎?還能為一票專拿凡人尋開心的怪物哭泣?』『我知道,我瞭解…』『你真的瞭解嗎?或者你只是視而不見,躲起來玩你的象徵遊戲去?搖滾樂裏的罪惡象徵,那本不算什麼,我的王子,那個什?也不是。』『你為什麼只把我連同他們一起殺了呢?』我挑釁又慘然地問道,我用右手握住刀柄,假想上面還沾着狼族的血漬。我把刀從皮鞘裏出,是的,狼的血。『我並不比他們好,不是嗎?』我説:『為什麼要饒過我們這幾個?』忽然恐懼制止了我,我為卡布瑞、路易斯、阿曼德、馬瑞斯,甚至為潘朵拉及馬以爾到極度恐懼。也為我自己。誰會沒有求生的本能,即使是已無生存的理由。我想活下去,我一直如此。

『我要你愛我。』她温柔地耳語着。那樣的聲音在某種程度上,相當近似於阿曼德那種撥的口吻,把人一下過去。『所以我要多花時間在你身上。』她繼續説道,她抓着我的手臂,看着我的眼睛説:『我要你知道,你是我的工具,其他人也一樣,如果他們夠聰明的話。你看不出來嗎?你的到來、我的甦醒,一切都是有計劃的。千禧年的夢想終可實現,看看底下的城市和這座荒廢的城堡,這裏也可以是伯利恆。我的王子,我的救世主,我們倆可以一起打造絕世的美夢。』『這怎?可能呢?』我質疑道。她不知道我會怕嗎?不知道她的話已把我從單純的恐懼變成極度的恐慌?她當然知道。

『啊,你太強了,小王子。』她説:『但你註定是要跟着我,沒有什麼能讓你退縮。我們一個世紀的時間見證了你的生命,從逐步衰退、死亡,到後來的再起,那正是我自己重生的形象。』她低下頭好似在聆聽遠方的聲音。那些聲音又出現了,也或許是因她能聽見所以我聽見。我聽到鈴鈴的鳴響,到很煩,不想理會。

『好強噢,』她説:『聲音不能打亂你,但不要忽視它的力量。那些聲音是在為你折禱,就像它們一直在為我祈禱一樣。』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不想聽它們禱告。我能為它們做什麼?它們的禱告與我之為現在的我有什麼關係?

『幾世紀以來,它們是我唯一的安。』她繼續説道:『復一,年復一年,我聽着它。在早期的時候,這音。透過它,我明白了一個靈魂的榮枯。』我默默看着她。

『隨着時間的演進,我的功力逐漸增強,我可以離開自己的身體,進入任何一個凡人的身體裏去;用他的眼睛看世界,用他的身體行動。我可以出現在陽光下和黑暗中,會受苦、會捱餓,知道什麼是痛。有時我在凡人身體中行動,就像在珍克斯寶貝的身體中一樣。我常跟自私虛榮的馬瑞斯走在一塊,馬瑞斯不懂什麼是貪婪,什麼是尊重,他總是戀着頹廢的生活。噢,別受那苦讀。我愛過他,現在還愛。他會關心我,我的守護者。』她的語氣這時變得有些苦澀:『但更多時候,我是跟貧窮困苦的人同行,我渴望的是無矯飾的真實生活。』説到這裏她停下。她眉頭微蹙,眼眶裏充滿淚水。我以前就知道她説話極具煽動力,只是沒現在這麼清楚。我想上前抱抱她,但她以手勢制止我。

『我會忘記自己是誰,身在何方。』她繼續説道:『我能化身為任一個我選上的發出聲音的人,有時可持續數年,然後那種知道自己動不了、註定永遠耗在這神殿裏的恐懼,又會湧現。你能想像那種恍然醒悟的恐怖嗎?如果目前你所聽所看到的一切全是幻象,你會如何?我會想回來做我自己,我會變成你現在看到的,一個有心有腦的我。』我點頭。幾世紀前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覺到她裏面暗藏着説不出來且沒有形之於外的悲傷。我是正確的。

『我知道他把你囚在那兒,』我指的是恩基爾,已被摧毀垮台的偶像恩基爾。我想起在聖殿上飲她的血時,恩爾趕來制止她,幾乎當場我的命。他那時知道自己在做什?嗎?難道那時他就已失去理智了?

她只是微笑。她眼睛看着窗外又開始飄降的雪,雪花在星光中奇妙地旋舞。

『曾發生過的一切都是命數。』她終於回答道:『註定我這些年會越變越強,直到強到無人…:無人可敵。』她遲疑半晌,接着又恢復信心。『我可憐的受人愛戴的國王,我在逆境時的夥伴,最後證明他不過是個工具罷了。他是瘋了,可是毀掉他的不是我,我只是接收他最後其餘的部分。有時我會像他一樣變得很空虛,沒有作夢的意志,唯一不同的是,他已不能重頭來過。他已毫無用處,他如神只的死只是壯大了我。而這一切都是命定的,我的王子,從開始到結束早已命定。』『誰定的?怎麼做到的?』『誰?』她又笑了。『你不明白嗎?你不需追查任何事情的理由,我就是結果,從此刻起也是原因。沒有誰可再阻撓我。』她的神情有片刻變得剛烈,之後又恢復原樣。『舊的詛咒不算什麼,我已練就無人可敵的功力,即使是我第一批養的後代也傷不了我。而你也註定要在這麼多年之後出現。』『我改變了什麼?』她挨近我一步,用手臂環繞着我,她的臂是那麼柔軟,我們靠得很近,對我而言,她美到無可形容,是那麼純粹,那麼超塵出世。我再次到對血的渴望,想彎身吻她的頸,擁有她,如同我曾擁有千名凡俗女子;而她是神,有着無上權能,我的慾望達到了頂峯。

她再次用手指點着我的,像是叫我別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