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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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阿翠撒謊,還是另有緣故,李婆婆不曾從成山回來。
“阿翠錯了,要明天才得到家。”藹如問道:“你知道,我為什麼約你這時候來?”
“無非因為白天清閒,可以多談談。”
“不錯。不過還有一個原因,正就是因為我娘還不曾回來,我們可以談得深些。”藹如同道:“前兩天那位譚老爺説得神乎其神,金陵一定可以克復。三爺,那時你作何打算?”洪鈞想説:“青作伴好還鄉”話到口邊,突然覺得,她説。
“談得深些”是極正經、極鄭重的態度,如果答以戲謔之詞,不但惹她不快,也顯得自己太輕率,辜負了她的一片心。
這樣轉着念頭,臉上不自覺地收斂了笑容,細想一想答道:“十年窗下,無非期望闈中能夠揚眉吐氣。不過看樣子,總要在三年之後了!”
“怎麼呢?今年不是大比之年嗎?”
“是的。子、午、卯、酉,鄉試的年份。”
“那就是了!”藹如搶着説道:“鄉試是秋闈,如今才四月裏。”
“小姐,你倒會打如意算盤!”洪鈞失笑了“金陵還在‘長’手裏,誰知道哪天克復?就算克復了,撫緝亡,料理善後,亦不是三五個月所能就緒的。哪裏就能開科取士了?”
“如今也不過金陵、常州兩三個地方沒有克復,不可以在你們蘇州鄉試嗎?”
“談何容易?南闈上萬的舉子,不説蘇州沒有試院,就是客棧,也容不下那麼多人啊!”
“這話倒也是!”藹如沉着,是想得很深的樣子。
“你為什麼問起這些?”
“當然是期望你揚眉吐氣!那還用問嗎?”
“承情之至!”洪鈞抱拳説道:“何可言?”
“我也不要你見情。我只是——”她沒有再説下去,望着窗外的茫茫大海,若有所思。
她想,他也在想。只恨自己不是大員的子弟,否則便可以參加順天鄉試;又恨自己家貧,不然在京裏花上一筆銀子,捐個監生,亦就取得在北闈應試的資格。
“三爺,”藹如打斷他的思路“假如説,今年秋天能讓你去考,你有幾分中舉的把握?”
“這就很難説了。筆下當然是要緊的,不然就不用讀書了。不過運氣也很有關係。俗語説:‘文章不要中天下,只要中試官’,哪怕你文名滿天下,遇見二百五的‘房官’,本就不‘薦’,哪裏去中去?”
“你的運氣一定不會壞,我是説你的筆下。”
“那,”洪鈞不敢説滿話“總有五六分把握。”
“這樣説起來,還得要用功。”
“是啊!‘業於勤荒於嬉’。不過用功第一要心靜,靜不下心來,徒勞無功。”
“三爺,”藹如很注意地問:“你有什麼事靜不下心來?”這該怎麼説呢?莫非説家累太重?洪鈞只好報以苦笑了。
藹如見此光景,想起他所談過的家世,約略也能猜到他的難言之隱是什麼?凝神想了一會兒,心中有了計較;但此時不便明言,只説:“我們吃飯吧。”吃完午飯,還不到一點半鐘。過了立夏的天氣,白晝一長似一。洪鈞打算回去睡個午覺再來,卻又有些不忍説要走的話。藹如的眼睛很厲害,一眼就從他臉上看到心裏,自然要問。
“可是衙門裏有公事?”
“公事倒沒有。”洪鈞老實答説:“我有打中覺的習慣,昨天睡得又晚,真有點困了。”
“那又何必回去?難道這裏就不能打中覺?”説着,她端起洪鈞的茶起身往裏走;他便跟在後面,一直跟進她的卧房,站定了腳,先四面看一看。
藹如的卧房並不華麗,與一般娟家紅姑娘的香巢,然有別。最顯眼的是一架書,其次是牀前的帳檐,一幅白綾,萬點墨梅,尋常閨閣都無此雅緻。再細看時,越發驚訝,這幅墨梅署款“雪琴”竟是湘軍水師主將,現任兵部侍郎彭玉麟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