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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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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辣水煮魚、麻辣片、麻辣豆腐、麻辣雞、麻辣鮮蝦…

香味倶全的麻辣大餐被廚房的下人一一擺放到餐桌上,這讓兩旁伺候的丫頭紛紛瞠目結舌。

其中一個梳着雙髻的粉衣女子是趙御辰的貼身婢女,名叫懷月。

此人生得明眸皓齒,機靈幹練,因為從小就在趙御辰身邊伺候,所以在墨園裏絕對佔有一席之位。

當她看到廚房的下人將一盤盤辣氣沖天的菜餚擺到主子面前時,臉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你們這些奴才全都糊塗了嗎?七爺從小怕辣,飯菜裏更是容不得出現半點辣味,可你們看看這些菜,幾乎全是辣的。你們是不是嫌命太長活膩了,把墨園裏的規矩全都忘了嗎?”那幾個被指着鼻子罵的下人連忙回道:“懷月姑娘,這事可怪不得奴才們,那位白姑娘説,打從七爺同意讓她治眼睛的那刻起,七爺的起居飲食及生活習慣就得按照她的吩咐來。今兒個大清早,她特意去廚房吩咐奴才們,從今以後,七爺每三餐必須吃辣。奴才也曾向白姑娘提醒過七爺的飮食喜好,可白姑娘卻説,讓奴才們按照她訂的菜單把菜做出來,至於後果如何,她會一力承擔。”

“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有什麼能力和本事承擔後果?”就在懷月厲聲教訓下人的時候,拄着玉枴杖的趙御辰從裏間走了出來。

眾人看到主子駕臨,全都跪地請安。

“發生什麼事?”質問的聲音清淡冰冷,絲毫覺不到半點温度。

滿地跪着的奴才中,只有懷月膽子稍大一些,她輕聲細語地將事情的情況如實敍述,心底則對那個鄉下丫頭生出了諸多不滿。

那丫頭打着聖手醫仙徒弟的旗號混進墨園,本事不見得有多少,折騰人的能耐卻讓旁人不敢認同。

要知道七爺身嬌貴,可不是她一介小老百姓想怎麼擺就怎麼擺的人物。趙御辰的眼睛雖然看不到,嗅覺卻比正常人還要靈,懷月在一邊小聲抱怨的時候,他已經被那滿桌子的麻辣大餐給嗆得眉頭直皺了。

“七爺,奴婢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知道辛辣之物吃多了,對身體並沒有太多好處。那白卿卿口口聲聲説要給七爺治療眼疾,可依奴婢來看,她本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庸醫,跑到咱們墨園騙吃騙喝來了。”未等趙御辰回應,門口處便傳來一道嘲諷的譏笑,“這位姐姐,醫術是一門博大深的學問,你不瞭解其中奧妙就不要胡亂下定義。有句老話是這樣説的,對症才能下藥。既然七爺將他的眼睛給我來醫治,那麼他吃什麼、喝什麼、用什麼、做什麼就該按着我的規矩來。”懷月雖然只是一個使喚丫頭,卻因為跟對了主子,身分地位就連朝廷裏那些大臣都要禮遇三分。

如今被一個鄉下丫頭當面斥責,她頓時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怒目圓睜道:“你所謂的規矩,就是讓廚房做這些辛辣之物着七爺吃進去嗎?”

“誰説辛辣之物就一定會對身體有害?”

“七爺從小怕辣…”

“世人多怕吃苦,比如黃連就是苦中極品,難道生病之人僅僅因為害怕黃連味苦就拒絕服藥?”

“這…這兩者本就不能混為一談…”懷月自詡自己一向口齒伶俐,反應及時,沒想到卻被一個鄉下丫頭給頂得無話可説。

白卿卿見懷月吃癟,微微笑道:“能不能混為一談那可不是你説了就能算的,世間之物講究的是相生相剋的道理,比如生葱和蜂,這兩樣東西都是對身體有益的食物,但搭配到一起吃,就會導致腹瀉。還有狗和綠豆、羊和西瓜、蟹子與柿子,諸如此類,比比皆是。你不能因為自己見識短,就將所有人都視為是你的同類。”

“你…”懷月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抖,若不是顧忌着七爺在場,她真想一巴掌過去,撕了白卿卿那張刁蠻的小嘴。

“懷月!”一直沒吭聲的趙御辰冷聲道:“這裏沒你的事,下去。”懷月心有不甘道:“可是七爺…”

“下去!”他的聲音不怒自威,嚇得懷月再不敢在此多留片刻。

白卿卿在一旁笑道:“七爺,您該不會真的如她所説,怕吃辛辣之物吧?”口吻中盡是掩飾不去的嘲笑和挑釁。

趙御辰的眼睛雖然看不到,可臉上的神情卻是僵硬無比。

他的確對辣食十分排斥,因為只要一接觸辛辣之物,他渾身上下就會汗水直冒,皮膚也會變得通紅無比。

年少的時候曾出現過幾次這樣的情況,自那之後,他便對辣食敬而遠之了。

沒想到這白卿卿給自己治療眼疾的第一步,居然是自己吃辣,這簡直比着他喝黃連水還要讓他不能接受。

白卿卿似乎看出他的排斥,皮笑不笑道:“沒關係,如果七爺實在受不得半點辣,或是覺得我的治療方式讓您為難,只要您肯認輸,這場賭局我就當從來都沒有發生過。”趙御辰冷冷一笑,“洗乾淨你的脖子,等着一個月後人頭落地吧。”説完,摸索着坐到飯桌前,吩咐兩旁伺候的婢女服侍用膳。

即使過去這麼多年,趙御辰對辣食依舊沒有半點好,只硬着頭皮吃了幾口,額角便出一層薄汗。

不多時,就皮膚髮紅,臉上燥熱難耐。

他正想將筷子丟到一旁不吃了,就聽白卿卿陰陽怪氣道:“如果連這麼點苦都熬不過去,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在黑暗的世界中了卻殘生了。”這話説得非常氣人,讓趙御辰不由得有種錯覺,這白卿卿好像從踏進墨園的那刻起,就帶着報復和敵意而來。

雖然殺掉她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可現在殺了她,並不足以他心頭之恨。

既然兩人之間有賭約,他會很有耐心地陪她玩上一個月。

一個月後,他倒是要看看,她會如何跪倒在他的腳邊,哭着哀求他饒恕她一條小命。

趙御辰臉上的狠意並沒逃過白卿卿的雙眼,若是換成旁人,定會被他身上所迸發出來的冷意給嚇得汗倒豎。

可白卿卿對此卻是不以為然,趙御辰越是發怒,她便越是開心。

正式接受治療之後,在墨園裏被當成神一般敬仰的七爺趙御辰,確實嚐到了被整的苦果。

那小村姑不但每天着他吃不喜歡吃的東西、喝不喜歡喝的苦藥,就連他平時不喜歡做的事、不喜歡聽的話,包括喝多少酒、什麼時候睡覺、幾點起牀這種瑣事都被她完全掌握在手中。

有時,趙御辰會有一種覺,白卿卿就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清楚的知道他討厭什麼、喜歡什麼。

最可恨的就是,但凡他討厭的事情,她就一定會着他去做,但凡他喜歡的東西,從此都與他無緣。

要不是他腦海中還殘存一絲理智,他真想立刻就將那該死的小村姑給活埋了。

秦子正三不五時就會親赴墨園來打聽治療情況,當他得知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的七爺被白卿卿整得悽悽慘慘時,心底頓時生出一股不妙之

“七爺,聽説卿卿那丫頭前些子正式給您治療眼疾,到現在為止也有些子了,不知七爺的眼睛較從前是否恢復了一些?您要是覺得卿卿那丫頭沒什麼大本事,不如就此把人放了,也免得讓她留在這裏繼續惹七爺您不快。”老丞相這番話聽上去是為了趙御辰着想,實際上卻是為白卿卿解圍。

要知道,七爺身分與眾不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惹得起的。

卿卿年紀尚小,為了一時之氣和七爺簽下賭約,若真丟了命,要他如何向老友代。

想必七爺不念僧面唸佛面,看在他老頭子這些年在朝廷上立下無數功勞的分上,這點顏面還是會給的。

趙御辰聞言之後淡笑了一聲,“莫非秦相是怕我傷了那個丫頭?!”

“呃…七爺向來有容人之量,自然不可能真的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的。”趙御辰自嘲道:“如果我真有容人之量,當年那場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秦子正猛然抬頭,就見他的臉上出些許懊悔和自責,心底微微一酸,“七爺又何必這樣説呢,當年皇…當年夫人離世之後,七爺為了懲罰自己,在夫人靈前跪了七天七夜沒闔眼,最後竟生生熬瞎了眼睛。為了當年那個錯誤,七爺不但落下了眼疾,甚至還放下了手中的權勢,將自己關在墨園隱居向夫人贖罪,此等行為,連上天都動了,更何況是九泉之下的夫人…”門外正端着熬好的中藥準備給趙御辰送過來的白卿卿,在無意中聽到這句話後,腳步猛然一頓。

她的腦海中不斷重複着一句話——七爺為了懲罰自己,在夫人靈前跪了七天七夜沒闔眼,最後競生生熬瞎了眼睛…

他生生熬瞎了眼睛?

是這樣嗎?那個人的眼睛,竟是因為他逝去子而瞎?他手中那滔天的權勢,竟是因為他逝去子而棄?

這些問題從她踏進墨園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她心底生了、發了芽,她想去探知,卻又害怕聽到真正的答案。

如今答案輕飄飄地落入她的耳中,她竟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是驚訝?是憤怒?是難過?還是痛苦?

情緒大受撼動的她一時之間愣了神,捧在手中的藥碗差一點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