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鐵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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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氏到了這會兒,倒是也不怒了,坐在上首定定垂眸望着她:“你當初自京師逃師至河間,才生下的女兒餓死在街頭,自打入了我鄂家門,成了我的母,除了陪着我,別的什麼事也不必做,管事嬤嬤月例三兩銀,鄂家給你二兩半。
“隨我到了韓家,我又升了你當管事娘子,每個月除了月例,還有四時八節的賞銀,四季衣賞鞋襪,包括我的吃食也沒少賞你。
“你生病我給你請醫,你要告假出門,只要不阻着我正事,我沒有不批的,我可以摸着良心説,大周天下一個六七品的官太太活的也不會比好太多了。你現如今便跟我説説,到底我哪裏對不住你,還是鄂氏韓家對不住你,使得你竟要做出如此丟盡了我臉的事來?”寧嬤嬤聽得她不怒不躁這樣説話,背上更是滋滋地冒出冷汗。
這世上再沒有比她更瞭解鄂氏的為人,她到了這個時候還能夠這麼樣跟她説話,這絕對不是打算放過她,而是要跟她算總帳了!雖説她是吃自己的長大的,可她到底是主子,她就是再來十條命也不敢跟她鬥!她這麼拼命想要逃出府去,不就是為了要撿條命回來麼?
她哪裏敢説話,再強辯也不過是往她的怒火上再澆點油罷了。
沈雁見她不答,遂掃了她身後的徐東海一眼,説道:“據説這個徐掌櫃是寧嬤嬤的同鄉,也是河間人。乃是寧嬤嬤跟着太太進京之後尋到京師來的。當時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但是來京之後不久,便就在朱雀坊開了間賣筆墨的小鋪子。不知道徐掌櫃開店的這筆錢是哪裏來的?”徐東海這些年仰仗寧嬤嬤,不愁吃穿也未曾幹過什麼求人之事,原本答應幫寧嬤嬤這個忙也是打算最後再撈筆棺材本,哪想到事情竟然在半路有了大逆轉,他又何曾見過這等陣仗?
聽到點名立刻就把肩背僵直了,掉着冷汗道:“回,回少夫人的話,是小的進京給人做工攢下的錢。又跟朋友借了些。拾掇着開起來的。”
“喲。你還有這麼好的朋友?他是誰,住哪兒,叫什麼名字?你跟他借了多少錢?”沈雁坐在鄂氏下首,兩手疊於膝。不緊不慢地問道。
徐東海支吾難言。末了道:“他死了。死了很多年了。”
“就是死了也總得有個名姓?他葬在哪兒?原先住哪兒?哪裏閉的眼。哪月哪死的?”沈雁掃了眼稍近的寧嬤嬤,繼續道。
徐東海説不出來了。
沈雁繼續:“你説不出來,那就是沒有。沒有的話。你這筆錢又是從哪來的?你最好説出來,你説不出來,衙門裏什麼規矩你是知道的,寧嬤嬤是個光,你可不是,這串同國公府家奴竊取主家財物的罪名一旦落實,你的子兒女就是不死,這輩子也別想活出什麼名堂來。”鄂氏甚少威脅人,聽到這裏不由瞥了她一眼。
“明鑑,奴婢與徐掌櫃不過是相識的同鄉而已,怎麼會偷竊主子的財物給他?可冤枉我了!”寧嬤嬤不愧是練大了膽兒的,這個時候仍能夠抵死否認。
“只是相識的同鄉而已麼?”沈雁笑了下,大聲道:“餘波還不帶人上來!”話音剛落,就聽門外餘波應聲答應,而後沒半刻就有腳步聲停在門外。沈雁這裏先與鄂氏道:“為了不被寧徐二人干擾影響,請太太在堂下設道屏風。”鄂氏沒什麼意見,她忍寧嬤嬤已經忍到極致,如果這樣還不把她嚴辦下來,那麼連她也沒辦法跟太夫人代。何況她也想知道沈雁究竟查到多少,又怎麼樣來撬開寧嬤嬤的嘴。
屏風很快設了,門外站着的人才邁步進來,透過半透明的湘繡屏風看去,是三男一女的模樣,胭脂引着他們到了屏風下,鄂氏便開聲道:“來者何人?”幾個人聞言慌忙跪下來,稟着來歷。這三個男的分別叫陳三、張福以及劉安,女的夫家姓李,人稱李四姑。均來自城南老街,並且與徐東海的鋪子都相差不過三五丈的距離。
就在設障阻攔寧嬤嬤,以及等待鄂氏到來之際,沈雁同時也做了不少事,當中就包括讓人去請這些人來。
聽到這些名字,以及他們的身份,徐東海兩眼頓時冒起金星來了。
掃了眼他之後,沈雁便問他們:“你們可認得徐東海?”
“認得。”幾個人進了魏國公府的大門,怎可能不老實,“我們的鋪子跟他捱得很近,他不大喜歡串門,但是時間長了也還是偶爾會到我們幾家坐坐的。他是河間裏曲人,子兒女都在老家,但京師裏有個姘頭,姓寧,不知其身份,但看打扮好像是哪個大户人家有體面的嬤嬤。”寧嬤嬤聽到這裏驀地直起來要阻止,被屏風下的婆婆一手勒住了嘴巴。
鄂氏的臉已經有些泛綠了。
沈雁覷了眼,繼續問:“這徐東海平裏可跟你們提及過他姘頭麼?你們怎麼知道是姘頭呢?”四人裏頭的李三姑搶先道:“提倒是沒提過,但小的倒是見過徐掌櫃曬女人衣服。而且,每次都是在這個姓寧的女人走了之後。小的敢肯定,徐掌櫃屋裏一定也還藏着這女人的私物。”天底下的長舌婦,但凡逮着了這些瓜田李下之事便口沫橫飛繪聲繪,那邊廂他們説的痛快,這邊廂寧嬤嬤被勒着卻是險些岔過了氣去,徐東海更是宛如死人一般了。
鄂氏握緊的兩拳上骨節已經發白,她沉聲道:“來人,去徐記鋪子裏給我搜!”這話一出來,李三姑等人就愣了,他們並不知道此來是為作甚,只知道魏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請他們進府問話,去的人十分客氣,他們一來不敢違抗,二來也沒有不從之理。這聽到這聲音,各自就不由面面相覷起來。
下面自有人去搜。
這裏鄂氏揮手讓人撤了屏風,等他們見到跪在他們前方不足兩尺遠的寧徐二人,頓時驚呆了!而後再看到居於其上的威武華貴的鄂氏與沈雁,又更加是説不出話來!
鄂氏指着寧嬤嬤問他們:“你們口裏説的那個姓寧的婦人,可是她?”四人好半天才回過神,囁嚅了兩下,又或者是斟酌了幾番,最終陸續而遲疑的回道:“是。”
“確定?”寧嬤嬤一個僕人而已,徐東海一個小掌櫃而已,難道他們還要反幫着他們説話不成?四人當即重重點頭:“小的們敢以腦袋擔保!”鄂氏收回目光,盯着下方已經在氣的寧嬤嬤,後槽牙磨得咯咯作響,説道:“關於你跟這廝的水關係,你還有什麼想辯的嗎?!”寧嬤嬤氣覷了她一眼,又勾了頭下去。
還有什麼可辯的?真若再辯,也不過是多招幾分怒氣。
“不説,那就是承認了!”鄂氏望着門外,左袖輕輕一抬,門下便有人將那四人帶了下去。她望着門外,依舊繃緊着牙關:“除了庫房裏變了樣的那些東西,你還從我眼皮子底下了些什麼走了?!一五一十給我代清楚,少一件多挨一杖,少兩件我挨兩雙!”寧嬤嬤爬上來道:“太太饒命,奴婢沒那個膽子敢昧太太的東西呀!”
“沒昧東西?”沈雁笑起來,望着徐東海:“把你這些年得的錢物一樁樁一件件都説出來,我可以保你不死。”徐東海本已七魂不見了三魄,聽到這話又還了一線魂,才剛要抬頭看沈雁,卻被海棠一巴掌甩了下去:“我們世子夫人問你話,還不回?”
“回,回!”他連忙趴在地上,嚥了口唾沫,抖瑟着答道:“寧氏這些年給小的的東西不多,她拿出來讓我變賣的倒是不少,全部的我也記不清楚,我就把我記得的全部代出來。”説罷,他便從來京怎麼尋到寧嬤嬤重續兒時舊情,而後開起筆墨鋪子的事説起,一直説到這次她要挾私潛沈的事為止,將寧嬤嬤私拿出府贈送或者託他變賣的物件大大小小代了四五十件。而且件件有名有號形狀齊全。
寧嬤嬤幾次恨不能撲上去撕他的嘴,無奈身子被婆子們緊緊控着,哪裏能動彈得了?只得咬牙切齒,把一張臉生生氣成了死灰!這是她私下裏往來了二十來年的情夫,二十年的情,她為他付出那麼多,到頭來就只換得他的背叛!
“徐東海,你死後要遭千刀萬剮!”她聲嘶力遏地吼道。
“掌嘴!”鄂氏一聲厲喝:“誰許你説的話!”婆子們利落地掌起寧嬤嬤的嘴來,沒片刻嘴角便有血絲漫出。
鄂氏一直死盯着她們動手,她們連想打半點折扣也是不能!
而方才徐東海在代的時候,沈雁便喚人拿紙筆從旁錄了口供,並將這些物件全部登記了下來。等婆子們掌完嘴,她這裏也都寫好了,拿給鄂氏一看,鄂氏一雙手指節泛着青白,氣一聲接一聲,竟險些氣炸了肺!(未完待續…)ps: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