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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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着他往她身邊挪過些,又道:“秋闈隨駕的臣子也多,這本是對臣子們的一份恩典,可歷年都不曾讓命婦陪同隨行過,我倒覺得母妃不如去跟父皇説説,這次允准幾個朝臣家屬同行,一來可顯示我皇家恩德,二來也可以替母妃解悶,您覺得呢?”
“讓命婦隨行?”淑妃直起了身子,“咱們可從沒有這樣的先例。”狩獵又不同避暑,本就是皇室宗親連同勳貴武將的一次活動而已,原先連文臣都不格外帶的,怎麼可能會想到讓命婦同去?莫説那樣的地方沒什麼逛頭,就是不顧忌這層,有那麼多臣子外男,也多有不便。
“這又不是什麼有違王法的事。”楚王道:“若説沒有先例,原先連文臣隨駕狩獵的先例也沒有,父皇不是也帶上了沈宓?而要説不方便,母妃的身份不比命婦更高貴?不也年年同去?臣子有臣子們呆的地方,命妃們只消呆在行宮裏便是,又豈會有什麼不妥?
“您既嫌嬪妃們心眼多,那麼求父皇恩准捎您幾個朝臣女眷同去,如此不但可以拉攏與臣子間的關係,也可以顯示父皇與母妃的厚德。”淑妃竟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她瞅了面前氣定神閒的他兩眼,説道:“你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莫非你早有準備?你想到了誰?”楚王道:“我早就跟母妃説過,沈宓這個人很能為我所用。”
“沈宓?”淑妃想了想,“那你拉攏沈觀裕不是更好?”楚王搖搖頭:“沈觀裕實力太強。基太穩,他本不需要藉助什麼力量便可穩立朝堂,我想就這麼從父皇手上將他搶過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沈宓卻不同了。”説到這裏他忽然望着前方錦屏揚起了,“他潛力很大,才智也不輸沈觀裕,他比沈觀裕更合適我。”淑妃不得不認真起來了,“這有什麼不同?沈宓是沈觀裕的兒子,他們父子一向是立場相同的。”
“當然不一樣。”楚王微微側目,“您忘了。沈宓還有個女兒嗎?”説到這裏他站起來。如玉的面上漾起一抹輝亮,“沈宓只有沈雁這個獨女,而且對她十分疼愛,她過了年便已十一歲。我只消再等上兩三年。便可向沈宓提親。只要沈雁嫁了給我,難道沈宓還有理由不助我麼?
“只要結成了這門親,沈觀裕就是不偏向我。也至少不會反對我了。”
“你是説你想娶沈雁?”淑妃也不由站了起來,滿臉皆是意外,一雙蛾眉也蹙得生緊,“那個尖牙利嘴的丫頭?她怎堪成你的王妃?你可知道假若你成了太子,她就會是將來的皇后!她若成為了皇后,那你表妹呢?!我可是早就答應了你舅舅!”
“母妃真是糊塗了。”楚王在簾櫳下回轉身,面上浮出一絲清冷,“沈家與楊家比起來,究竟誰的實力更強?假若我有舅舅相助便已足夠,那麼這麼些年為什麼他還未曾憑自己的本事回到京中?我若得不到沈家相助,便註定會失去天下大半士子文人的擁護,如此一來,連儲位也成問題。
“我得不到皇位,一切都將成空!這個時候母妃不支持我這麼做,反倒與我拿婚約作什麼約束,豈非是捨本逐末?相信舅舅也不會希望到頭來因為這樁口頭婚約,而放棄到手的權勢與富貴罷?”淑妃怔愣起來。
她一直認為太子之位非她的兒子莫屬,也一直認為她的兒媳婦會是她中意的內侄女,可是楚王突然告訴她這一切都有了衝突,她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承認他説的對,在皇后無甚大錯的前提下,天下士子只會支持立儲立嫡。而即便是立長,也會先輪到遼王而非他。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付諸了比別人更多的心力,可是倘若他成了皇帝,而後戚又成了沈家,這豈不也是個損失嗎?
“母妃應該明白有得先有舍。”楚王似看出她的猶豫,温聲勸説道,“我們首先得把儲位爭到手,才來想辦法培植自己的力量。其實反過來説,沈雁嫁了我之後,以沈家那麼浩大的家族勢力,我也不會太放心讓沈家坐大。到底還是楊家與沈家平衡些才好。”淑妃聽得這麼説,一顆心才又逐漸安定。
她凝眉沉默了半晌,又抬頭望了丰神如玉的他兩眼,漸漸恢復了平靜,説道:“你是不是早就相中了那丫頭?”楚王聞言笑起來,肖似於她的一張臉更顯俊朗,“她活潑頑皮,長得也很不錯,我確實喜歡她。”淑妃道:“可你也説過喜歡芸姐兒。”芸姐兒便是她哥哥楊密的女兒。
“世上花有千種,我自然不可能獨愛哪一枝。”他淺笑温言,天光透過半啓的長窗映在他臉上,照得他受光的一半臉明朗清晰,背光的那半臉則幽暗模糊。
淑妃呆立了半晌,終於嘆了口氣,坐回了榻上。
“你既然想好了,我又豈有不聽之理?如今皇后屢敗這麼多次,朝中也沒有人説皇后什麼不是。可見她這麼些年經營得很是成功。你説的不錯,假若不把沈家拉過來,咱們就是最後成了功也會繞上不少的圈子。”説到這裏她抬眼望着丹樨下的隊,“這麼説來,你要我去請求你父皇恩典命婦的目的也不過是衝着帶沈雁去,衝你父皇對沈宓的恩寵,這倒是不成問題。只是你又何苦如此迂迴,直接請你父皇指婚不就是了麼?”
“母妃想的太簡單了。”楚王道,“您想想,沈家這麼多代裏,可曾出過什麼后妃?若是沈家有那麼容易把女兒嫁給宗親,他們也就不會這麼避諱摻和內闈之事了。我曾試探過沈宓幾次,他對我態度都客氣而生疏。
“父皇就算指婚,也得先與沈家商量。首先沈家就不會同意這門婚事,他們不同意,父皇又怎好勉強?再者就算沈觀裕同意,沈宓也未必會肯。據我所知沈宓極為寵愛這個女兒,嫁給我意味着什麼,一是牽入宮闈紛爭,二是來她還得與我的諸妃爭寵。
“即便是我可以保證獨寵沈雁,可他們又豈會相信?所以,指婚幾乎不大可能達到目的。而您的兒子我自認並不輸世間男兒,只要我有機會與她相處,我有把握打動她。”説到這裏他不由抿而笑,“她不過是個小丫頭,只要內心認同我了,自然會傾心於我。
“沈宓愛女如命,倘若知道她非我不嫁,到最後又怎好太堅持。”他像述説已成的事情般語氣悠然平穩,這樣子的他看起來愈發温柔儒雅。
這樣的男子,不管有沒有這層皇家身份,站在人羣裏他都是個很容易引人注目的男子。
這樣的男子,又怎麼會俘獲不到一個十來歲小丫頭的心?
淑妃幽幽長嘆了口氣,斜倚在榻靠上,説道:“如今我總算知道這些年你的功沒白用了,怪不得捉拿劉儼的時候你那麼用心勸説你父皇,還一味地幫着沈家説話,更是紆尊降貴親自護送那丫頭回去,你是早就想好了這一步吧?”楚王含笑頜首:“母妃英明。”淑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面上一片明朗,看得出來已經全然被他説服。
她説道:“沈雁家世不錯,而且華家財力雄厚,只怕也能幫你不少忙。只是她年歲尚小,至少還得兩三年才能議親,這期間你得想辦法將她牢牢抓穩了才是。不過,在行宮裏我也自會找機會讓她有機會接觸你,這層你不必擔心。”楚王欣喜地走過來,“多謝母妃!”淑妃瞥了他一眼,也忍不住抿笑起來。
秋狩上的規矩本非硬規定,這一夜淑妃在永福宮備了酒菜笙簫,再將楚王所提的那幾條冠冕堂皇的理由呈上,皇帝便就興致高昂地應了下來。
翌早朝後便叫了禮部尚書房文正,沈觀裕,以及翰林院學士羅敞進宮議談此事。房文正對於朝黨之爭也好,內闈之爭也好,一向態度中立,皇帝此舉並不傷禮法,他沒有不同意的道理。他沒有異議,其餘人更是贊同。
於是君臣幾人便就議定,欽命柳亞澤夫人鬱氏,沈宓夫人華氏,魏國公夫人,以及護國公夫人隨行。各人皆可攜子女同行。
旨意下發之後,皇帝又特意喚了沈宓近前,説道:“淑妃娘娘極喜愛令嬡,你務必將她帶上。”既是皇帝恩典,沈雁又愛出門,沈宓自沒有推託的理由。
回到府裏將消息跟華氏母女一説,華氏很意外,沈雁卻比華氏更意外。
華氏意外無非是今年皇帝竟然愈發將架勢拉得大了,而沈雁除此之外,卻是更意外皇帝會特地叮嚀沈宓。她跟淑妃還是新元在太后宮裏見了一面,那一面還見得火花四濺的,淑妃怎麼可能會喜愛她?
不過她也沒有過於糾結,有皇帝對沈宓的恩寵在那擺着,淑妃就是説兩句奉承話也在情喇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