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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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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娘在下晌把那幾個婆子的來歷打聽了來,沈雁一聽,原來都跟各房有着盤錯節的關係,在心裏細細一梳理,又跟胭脂青黛代了幾句,便就起身去正房。

今兒沈宓回得早,沈雁本以為他已經在墨菊軒裏給今年新種的‮花菊‬灑水了,誰知撲了個空。回到正房才知道,原來今兒老爺也回得早,沈宓直接去曜堂的書房找他去了。

華氏雖然沒説他去找他做什麼,但沈雁也能猜出來,必然是為着內務府的事。

按説沈家最重名聲,就算如今華府不及從前勢大,終究也曾於沈家有恩,就算不衝着姻親關係,沈觀裕如果在這個時候伸手幫華府一把,也能博個重情重義的名聲。

可是華府這些年確實也已幫不上沈傢什麼忙,沈觀裕顯然早就不曾將華府視作盟友。而且沈夫人是伴着沈觀裕高高低低一路走過來的,家中裏裏外外都打點得十分妥帖,故此沈觀裕很有幾分敬重夫人,所以沈夫人如果在這件事上不鬆口,沈宓就是去找他也是無用。

華氏也是因為深知這一點,所以當時才會忍不住跟沈宓發了火。

不過去找也好過不找,沈觀裕的眼界到底不曾侷限於這後宅內院,説不定沈宓能夠勸動他也未定。

沈雁在正房與紫英一塊打絡子,一面等着沈宓回來,這裏劉嬤嬤因得了沈雁示下,趕緊地回家去取那筆銀子首飾。

沈府後頭的烏衣巷便是沈家這些有體面的家生奴才的住處,劉家就跟素娥家緊挨着。

素娥的祖母原先是沈家老太太跟前的嬤嬤,沈老太太還在時便把素娥放到了屋裏**,後來沈夫人見素娥伶俐,又想討好婆婆,便就把素娥要到了自己跟前,又將她的父親放到了外院管車馬,母親放去了大廚上任二管事。

素娥一家在沈府裏,都是有體面的人,她母親宋嬸兒,就是劉嬤嬤的堂表妹,劉嬤嬤因着這層關係,在沈府裏不算吃香喝辣,也算是過得滋潤。但她跟素娥家雖是親戚,因為要仰仗着他們,所以每逢年節也會有幾尺布頭的孝敬。

這幾尺布頭跟旁的要求着素娥家辦事的人比起來,並不算什麼,素娥家看在她油水不多的份上,也從來沒説過什麼,該照應的還是照應,這不,上個月聽説二房要回來,素娥就去沈夫人面前遞了口風,把她到了二姑娘的碧水院。

劉嬤嬤知道二房有錢,得了這麼個好差事,於是立馬籌了十兩銀子給素娥送了去。這樣一來家底兒未免有些不足,為了填補這數目,她才橫了心昧下沈雁這幾兩銀子和首飾來。

她把這銀子取出來數了數,因為來不及用,所以基本上對數,只差了五錢碎銀,她拔了頭上一簪子,丟進包袱裏,然後挎着出了門。

才進了府,面就遇上胭脂。胭脂不知哪來的熱情,一見她面就揚聲道:“喲,嬤嬤回來了?姑娘的錢和首飾可都拿齊了?我這裏正等着拿錢給姑娘買胰子去呢!”胭脂站的地方是二門內,旁邊還有許多下人,聞聲大夥兒全看了過來。劉嬤嬤心裏驀地一頓,暗地裏罵起小賤蹄子來,她這麼樣一嚷嚷,豈不所有人都知道她背的這包袱裏頭全是二姑娘的錢了嗎?可她又不敢多説,生怕説的越多越讓人聯想到她貪昧沈雁銀子的事上去。

於是只得強笑着點了點頭,拖着胭脂急匆匆回了二房。

圍觀的人這麼一傳十十傳百的,大廚房裏開鍋拿晚飯時,沈夫人跟前的丫鬟惜月就聽到了這事,抬着飯回到了正院,連飯也顧不上吃,就趕緊到了正堂,將正在與三劉氏和四陳氏一道給沈夫人擺飯佈菜的素娥喚了出來。

“沒想到劉嬤嬤如今在碧水院成了半個主子,不但掌管着二姑娘的小銀庫,今兒還有許多人瞧見她跟二姑娘一道喝茶吃點心,青黛胭脂從旁侍候着,二姑娘只盤腿坐在炕沿上,她倒端端正正坐在圈椅裏,面前沏着今年新出的龍井,吃的還是主子們的珍珠糕。二姑娘對她還笑眉笑眼兒的。

“方才在二門下,大夥兒都親眼看見她拿着二姑娘的首飾銀子招搖過市,合着二姑娘的錢不只是給了她保管,而且還牢牢拴在了她褲帶上,就連胭脂要給二姑娘買胰子的錢都得等她示下。”惜月是素娥的親表妹,也由素娥薦進來在正院裏當差,對素娥有着絕對的忠心。

素娥聽見這話,一張臉剎時沉下來了。

她原是見着劉嬤嬤這些年也沒落着個好差事,想着她劉家對自己也算是恭恭敬敬,所以這次特地在二房給她謀了個管事嬤嬤,等劉嬤嬤油水足了,自然對她們的孝敬也不同些。誰知道她這回手頭倒是寬裕了,送來給她的東西倒還是那幾尺破布頭!

這是糊誰呢?打量着她擠到了二姑娘身邊得了好處,從此就可以撂開她不管了?

素娥放下捲起的袖子,沉着臉回了屋。

等侍侯完沈夫人用了飯,她回房包起那劉嬤嬤送來的那些個布頭,讓惜月拿大包袱揣了,拎着直接到了碧水院。

劉嬤嬤正跟胭脂接帳呢,這裏見惜月突然到來,正覺着有人撐,該趁此機會身板兒,就見偌大個包袱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劉嬤嬤趕緊閃開,口裏驚叫道:“這是怎麼地?你發什麼瘋?!”惜月冷笑盯着她,在一旁桌旁坐下,説道:“我倒沒發瘋。嬸子如今身板硬了,哪裏還記得我們這些人?素娥姐姐説了,嬸子如今水漲船高,成了二姑娘身邊的大紅人,往後有什麼事也不必來找了,就是找了素娥姐也沒那個能耐伸手!”説完她站起來,股一扭出了門去。

只是這一嚷嚷倒把院子裏別的丫鬟們盡都招了過來。

劉嬤嬤又驚又氣,打開那包袱一看,只見裏頭全是自己往送去的布頭,連上頭包着的封都未打開,心知是惹惱了素娥,卻又不明究竟,回想起惜月方才那話,竟從頭到腳地透出寒意來!

她老劉家能在沈府裏當差,全憑的是素娥家的面子,而如今素娥又是沈夫人面前的紅人兒,這要是把素娥給得罪了,她往後還有什麼好果子吃?就是繼續呆在二房裏,往後昧沈雁銀子的時候也少了層保障不是?

她立定發了半汗,頓時也顧不上與胭脂多説了,拔腳就追出了門外。

胭脂見狀立即也抱着帳薄出了門。

劉嬤嬤在二門外趕上了惜月,連忙拉住她“姐姐長姐姐短”地作揖,説道:“你好歹讓我死個明白,我究竟哪裏得罪素娥了?”惜月聞言冷笑道:“喲,嬸子自己做的事還來問我?您如今不是被二姑娘奉為了座上賓,又把你當成了心腹,讓你管着整個碧水院的銀子和庫房嘛?你看看整個沈府的姑娘手下誰混得像你這麼氣派?你既然這麼能耐,又哪裏還靠得着素娥姐?指不定往後連我都要求嬸子照顧一二呢。”劉嬤嬤聽得這話真是差點沒背過氣去!

她幾時被沈雁奉為座上賓了?幾時被她收成心腹了?她這兩條腿如今還直打着哆嗦呢!她拍着大腿説道:“你們可冤枉我了!二姑娘年紀雖小,手段厲害着呢,她哪裏能把我當心腹?今兒才找我對帳來着!倒是誰這麼嘴賤在素娥面前亂嚼舌子?怕害不死我老婆子麼?”

“劉嬤嬤!劉嬤嬤!”正説着,胭脂卻從後頭氣噓噓地趕上來,揚着那帳薄説道:“我反覆對過兩三遍了,進出數目都是對的。您瞧您,我説過二姑娘不會不信您的,您非得要我再算幾遍,得多生份。——噢,惜月還在,那你們説話吧,我這就去正房給姑娘回話。”胭脂説完,衝劉嬤嬤親切地笑了笑,提着裙子飛快走了。

惜月見狀,一張臉愈發寒得冒煙了。

她瞪着劉嬤嬤,手指着胭脂去向説道:“嬸子也別跟我解釋了!方才您揣着二姑娘的銀子從家裏回來,這是滿大街的人都看見着的!我問你,你如果若沒成二姑娘的人,二姑娘怎麼會這麼信任你讓你把錢收回家去?你若沒收二姑娘的好處,又怎麼會把她的帳目一分不少的添上去?

“您可別跟我説你當着府裏的差從來沒圖過沒的好處!你若不圖這筆好處,當初幹嘛求着我姐姐給你個好差事來着?如今倒好,我姐姐什麼都為你做了,親手把你送到個財窩兒裏,你拿那些個破布頭來糊她不説,還在我面前矢口否認得了好處!打量着我們都是傻子呢?!

“你也別怪我説話難聽!二房雖然也是正經主子,可府裏當家的還是咱們太太!你以為攀了二房高枝往後就太平了?太太一句話下來,如今連二爺都舒坦不起來!就你這點心眼兒,還想在我們素娥姐面前玩過河拆橋的把戲?信不信只要她一句話,她就能讓你從這位子上滾下來?!哼!”惜月説完,扭頭踏着月,大步的走了。

劉嬤嬤慌不迭地追上去:“惜月,你聽我説,你聽我説——”青黛倚在後頭不遠的角門處,拍拍肩頭上沾着的花粉兒,轉身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