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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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純屬危言聳聽!”沈夫人坐在圈椅裏,急速地着氣,瞪着沈雁的那雙眼裏,迸出似能扎穿人的惡毒之光,“我不會去那樣的地方,我寧可死,也決不會被你們當囚犯一樣控制在手裏!”説完,她驀地打開案下屜,從中摸出把剪刀緊握在手:“我生來便高人一等,今就是敗了,也同樣要驕傲地死去。你們誰也奈何不了我,誰也阻止不了我!”説着,她將剪刀猛地扎向喉嚨,就近的沈觀裕卻早就預備着這一瞬,還沒等刀尖挨着脖子她整個人便被她扯着滾下地來。
沈雁始終無動於衷。
沈觀裕瞪着她:“還不喚人進來侍候!”
“恕難從命。”沈雁攤攤兩袖,“私以為太太就是自殺謝罪也無不可,若不是我與父親有了防備,我母親這會兒只怕已經命喪黃泉。所以如果我們府上一定要有一個人死,那麼居心不良的這人認罪伏誅顯然天經地義。”沈觀裕望着她,咬牙切齒。
“你,你——”沈夫人瞪着她,喉間那口血終於沒能壓住,噗地吐出來,然後一頭栽倒在地。
沈觀裕臂下一鬆,緩緩站起來,似乎也忘了喚人進來侍侯的事。
屋裏比先前更安靜了,只剩燭光在小心翼翼地顫抖。
沈觀裕負手背袖,身居高位習就的端凝肅穆又一點點回到他身上。
他看着沈雁,“你真讓我驚訝。”
“多謝老爺謬讚。”她垂眸頜了頜首,“吃多了虧,總得長點見識。縱使母親替我擋了許多,我也不能一輩子讓她做我的擋箭牌下去。生長在這樣的家中,我想要活得自在瀟灑,就必須得比別人成長得更快些,如此。方不辱沒我沈氏清名。”
“可這是你的親祖母!軟於她,你就不怕落個不孝的罵名?!”沈觀裕指着地上,帶着斥責。
沈雁望着昏過去的沈夫人,幽幽道:“我知道這是我的親祖母,可正因為知道她是我的親祖母,我才怎麼也無法原諒她對我的母親用那樣的手段,至親之人,不是應該友愛互敬嗎?我的親祖母,要奪的是我親母的命,顧此而失彼。換成是老爺,您會怎麼選擇?”沈觀裕凝眉不語。
沈雁笑了笑,又道:“我自幼受聖賢訓導,以忠孝仁悌禮儀廉恥為遵,正是這忠孝仁悌四字,使我知道維護父母親的尊嚴是孝,使他們能夠幸福安康地到老是孝,我若是任憑老爺放過了太太,我豈非正成了那不仁不孝之徒?”門外夜已經相當深了。院子裏傳來鳴蟲的嘶嘶聲。
沈觀裕凝眉靜望了她片刻,緩緩在椅上坐下來。
他往忙於外事,與這些孫女們極少,在他眼裏。她們個個都很出,將來都是能給沈家帶來更多人脈的有用之人。但再出她們也不過是個孩子。眼下他卻再也不能把沈雁當成孩子了,他不知道沈家能有這樣的孫女,究竟是家學淵源還是她天賦異稟?
她的沉着她的堅持使事情看不到半點可轉寰的地方。她本身並不麻煩,可麻煩的是她居然知道利用身後氣勢洶洶的華家。她若是個無主見無邏輯的幼童倒罷,偏她思維忒地清晰。哪裏容人有一絲可趁之機?
他並非想袒護子罪,子的作為同樣令他到震驚與憤怒,可是説到要將她永生軟,站在夫婿的立場,他仍舊覺得過於殘忍了些。終生軟,對於這大半生都將命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的沈丘氏來説,委實是比死還不如的懲罰。
可他又無法不遵從,沈雁手上有華家這張王牌,若真到了華家出面那步,那便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方才的提議,還請老爺站在沈家人的立場,認真考慮考慮。”沈雁立在屏風下,輕輕地吐了口氣。
她也不容易,沈夫人是沈宓的母親,她來這一趟,還得揹着他。否則他身為兒子卻任由自己的女兒去迫他的父親將母親終生軟,讓他是阻止還是不阻止?
“明一早,我會有答覆予你。”沈觀裕半支着身子,深深望着她。
沈雁踏着月回了房。
她早説過,劉氏和沈夫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她身負兩世之仇,若不加倍討還豈不對不住這次重生的機會?
沈夫人興許對沈家功勞甚大,可在過去那些歲月裏她也已經享受到了身為當家夫人的尊榮,不是你對家族有恩便可以從此為所為,便可以不分善惡草菅人命。
你的功勞可以被記住,你的罪孽卻不能被饒恕。
這一夜新月微照了窗稜半夜,秋風又了窗外樹枝半夜,月落風止,天便明瞭。
花廳裏西洋座鐘響七下時她起身推了窗,呵一口熱氣在手上,胭脂打了簾子,腳步匆匆地過來道:“太太昨兒夜裏犯了病,醒來時口眼歪斜,吃不好東西,半邊手腳也動彈不了,叫了廖大夫過去,説是中了風。”沈雁探出窗口的整個上身都頓在那裏。
她想起昨夜她暈倒時的樣子,倒是也不覺太意外。
以沈夫人這樣的年紀與嬌弱的體質,要中風其實很容易。也謝要幾黃芪,一大補的人蔘,或者是幾枝當歸,她就能落得這樣的下場。所以平裏她幾乎不喝參湯,養顏也只吃紅棗。而昨夜她先後承受了沈宓與她兩番刺,能扛下來不死也許算是命大。
“姑娘,這下怎麼辦?”胭脂有些憂心,也有些懊惱。
顯然她們等待着沈夫人自食惡果也等了許久了。這下一癱瘓,又怎麼把她關起來自食惡果?
沈雁從窗上收回身子,攏了攏披着的衣襟,説道:“老爺呢?”
“老爺照顧了太太整夜,一清早去了早朝。”照顧了整夜,然後早朝?
沈雁在窗下頓了頓,站直身來:“這麼嚴重?那咱們當然得去瞧瞧。”這一上房必然進出人川不息。沈雁間去會了會廖仲靈,趁着夜深人少時便到了上房,沈夫人平躺在牀上,雙光微睜平靜地望着帳底,緻的五官因為疾病的緣故有些歪斜。
扶桑正在喂藥,沈雁伸出右手:“把藥給我,我來喂。”扶桑猶豫了下,胭脂蹙眉清了聲嗓子,她便垂了頭,將藥遞上來,退了下去。
如今二房硬氣起來,連曜堂的丫鬟都識相多了。
沈雁在牀沿坐下,沈夫人的目光瞬間變得動。
沈雁替她掖了掖被子,笑道:“太太好福氣,偏生這個時候得了病,這下連也不必被了。”沈夫人瞪着她,將臉微微地朝裏側過去。
沈雁放了碗,湊到她耳邊輕輕地道:“太太突然之間得了這病,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沈夫人微頓,目光又漸漸投過來。
沈雁揚,“我早上在上房外的泔水桶裏發現一包煮過的黃芪當歸,怕有半斤之多,上房裏老爺太太都是上年紀的人,這東西雖補卻不能多用。老爺今早上神抖擻地去了朝堂,太太卻突然之間中了風,真讓人慨,這男人和女人身子骨就是不同。”沈夫人目光忽然頓住,臉也偏了過來,“你想説什麼?”因為面部肌不靈活,她話説的很慢,無形就顯出幾分刻意壓制的驚疑。
沈雁託着腮,挑眉又道:“廖大夫説,你的病有兩個原因,一是受了嚴重刺,二便是不該在發病時濫用人蔘黃芪等物提氣,不知道太太醒來時有沒有發現口裏有蔘湯黃芪的味道?你看,本來你生氣歸生氣,吐血歸吐血,但也許不用中風的,只可惜偏生吃了那大補活血之物——”她手指撫着桌沿的雕花,嘖嘖聲搖着頭,卻不再往下説。
沈夫人聽着她這番話,臉龐明顯從白變成青,從青又變成紅,又從紅變成紫,最後口鼻湧出股血來,瞪圓了的兩眼忽然一翻,又暈了過去。
“傳廖大夫。”沈雁不急不忙替她拭去血跡,站起來,轉過身,穩步踏出門檻。
中風?這麼巧。
她回想起從曜堂回來時沈觀裕那道目光,暗地裏也咬了咬牙。
三十餘年患難夫,自然沒那麼容易分崩離析。中風癱瘓在牀,自然也就不能被着送去高牆之內軟,府裏有醫術高超的家醫,沈夫人年紀又還不十分大,只要假以時,中風癱瘓多半有治好的一。而到那時,便也不會有人再提起囚她這樣的事情來了。
原來她還真相信沈夫人是被氣病的,可是當聽到沈觀裕照顧了她整夜,早上又去了早朝——他説過今早會有代給她的,他哪裏來的信心沈雁一定會揭過不提?只有當沈夫人病得動彈不得,沈雁礙於孝道才可能放棄對她的迫。
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出於沈觀裕所做的手腳,沈夫人這場病,對她來説好處卻多過壞處。
她若被軟起來,中饋自然旁落,不管是落到哪位少頭上,她們都沒有再出來的理由,即使是身為她倍女的季氏,她如今地位十分穩當,若又有中饋在手,她有什麼理由再放個婆婆出來夜供着?
所以即使被軟的沈夫人想要尋找機會逆襲,也沒有切實可靠的助力。(未完待續…)ps:求粉紅求粉紅求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