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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_2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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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上坐着的公安局副局長一聽呂浩把話頭給了何進軍,相當不樂,藉機上廁所出去了。呂浩發現,英正南的目光一直跟着這位副局長,直到會議室的門關上。呂浩就替這位副局長擔心,他的官運可能要毀在英正南這一任上了。都副局長了,怎麼腦子裏還灌着漿糊?這樣的人,毀了也罷。

何進軍幾乎跟馬三思一樣,事無鉅細地了將近四十分鐘,會場裏其他人聽得不耐煩,但英正南和李惠玲聽得卻分外細。李惠玲早就將報紙扔到一邊,邊聽邊做紀錄。呂浩想,李惠玲一定是怕他不上心,工作留下破綻,寸白出萬一。果然,等何進軍彙報完,未等莫正南發表意見,李惠玲就接過話頭,就幾處細節又一一落實,最後確信沒啥問題了,才把話頭給莫正南。看來,路鑫波一來,李惠玲又人武人六起來了,而且好象她又有當家作主的覺一樣。 ̄ ̄。。net莫正南相當滿意。這種時候,他當然信任自己的人,他相信何進軍不敢在這事上馬虎。

會議之後,莫正南跟李惠玲又帶隊下去,分頭做了查看,莫正南強調,為了確保這次接待工作萬無一失,所有市領導必須住一起,調動起來方便。英正南佈置完這些後,讓呂浩帶隊去接路鑫波們,呂浩是在梳州的地界上接到路鑫波的,大小三十五輛車子,出去了五輛警車,四大班子在家的領導都去了,還有柯老闆他們,陣勢非常隆重。路鑫波眼晴一亮,他喜歡這樣的場面,讓司機停下車,從容地走出來,跟英正南和李惠玲握過手,站在暖洋洋的大地上,風吹着他頭髮,也吹動他臉上的表情。他掃了一眼車隊,用批評的口吻:怎麼能這樣,盡搞花架子,典型的官僚作風。”莫正南馬上檢討:“下次不敢,這次是梳州正遇到瓶預,想讓省長給大家鼓鼓勁,所以就…”省府秘書長彭易源走上前來,順着路鑫波的話:“省長多次強調,下來督查工作,要輕車簡從。這樣是會損害省長名譽的。莫書記,李市長,我看車隊…

莫正南馬上:“我讓他們分頭回去,只留幾輛,我檢討,我檢討。”着,忙遞給李惠玲一眼神,李惠玲就緊着安排讓一部分車輛先回了。

路鑫波着大肚子,目光掃着緩緩而又不甘心離開的車隊,順勢也掃了一眼梳州大地,才把目光轉回來,衝莫正南:“梳州天氣不錯嘛。”

“沽省長的光,今天格外晴。”莫正南合道。

“上車吧,邊走邊談。”路鑫波了一句。

莫正南忙追過去給路鑫波開車門,動作慢了半拍,車門讓彭易源提前打開了,路鑫波並沒急着鑽進車子,仍就站在那。莫正南意會到了,搶先半步,又將車門動了動,路鑫波才低頭鑽了進去。

莫正南的目光跟彭易源碰了碰,兩人都沒有表情,但兩人都懂。他們知道省長開心了,愉快了。其實讓車子回去一大半,這是姿態,不存在合不合適,關鍵是你讓車隊提前來了,讓路鑫波親眼看到了,這才是關鍵。

呂浩的車子跟在最後面,不是他排名最後,是職責所在。前面有警車開道,不會出什麼差錯。上訪者穿了還是膽小怕事,敢攔截首長的車,卻沒幾個人敢攔截警車。呂浩分管上訪時就聽一上訪者親口,他從不攔警車,不攔的理由是警車壓死人不抵命,白壓。

呂浩負責斷後,後面出了問題,他這個副秘書長,可就有口難辯了。他目光警惕,神情高度集中,這個時候是分不得神的,要是省長剛踏上梳州的土地,就被上訪者圍堵,這個新聞,可就造大了。車子往前開了約莫二十分鐘,呂浩收到英正南發來的短信。英正南的神經比呂浩還緊張,好像早就預料到路鑫波此行必遇什麼不測,在短信裏再次提醒他要高度負責,切不可麻痹大意,翫忽職守。呂浩笑笑,老闆居然用了翫忽職守這個詞,這詞應該用在別的地方別人身上啊,怎麼就用給他了?他給英正南迴過去一條,讓英正南安心陪領導就行,他這個守門員,還不至於弱智到不拿頭上的頂帶花翎不當事。發完,目光探出車窗,四下掃了一圖。此時已是五月,夏正濃,梳州一片嬌豔,各鮮花還有樹木將大地裝扮得一派妖燒,奪目極了。呂浩其實是不喜歡夏的,夏太鬧,也不喜歡秋天,太過悲涼,他喜歡,或是冬。他覺得冬的冷寒和沉靜比秋的肅殺要令人好受一些。梳州是沒雪的,要是有雪,冬就更美。

這時候呂浩居然想起了一位老領導,曾經是武江市長的武建華。誰能想得到,在金融危機的時候,武建華為了幫一位女老闆米雪妮,也為了幫自己,將米雪妮以招商引資的方式引到了武江。接下來發生的故事就讓人震撼,讓呂浩這個自以為腦袋還算開化的年輕男人也目瞪口呆。武建華跟米雪妮居然在短短的兩個月內燃起了愛火,彷彿兩個被愛情困在幹岸上的人,一見面,就不可阻檔地燒在了一起。歐陽蘭的好朋友水秀為這事跟米雪妮翻臉,罵她重輕友,好了兩女人一起到武江創業,不想米雪妮卻先創起了牀上的業,天天跟武建華廝混一起,既顧不上剛剛投資的企業也顧不上她這位妹妹,楞是把她晾在了武江這陌生的破地方,人生地不。後來見米雪妮跟武建華之間的野火越燃越旺,瘋得已不是一般樣子了,就知道此人已不可救藥,於是撕毀跟米雪妮的合約,怒而離開武江,飛回深圳去了。

米雪妮卻頑固地留在了武江,她跟武建華上演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情愛大戲,驚動四方,不但武江那面的市委、市府出面,要武建華注意影響,不要辜負組織多年的培養。就連武建華八十六歲的老丈人也拄着枴杖殺到武江,為自己的寶貝女兒揮衞權益。但什麼也阻檔不住愛情,兩個中年男女完全是瘋了,誰的話誰的恐嚇也聽不進去。米雪妮倒也罷了,畢竟她是婚姻外的女人,單身,就算以前對英正南對他呂浩有過心思,有過情結,但這些情結哪能抵檔得了武江的野風,輕輕一吹就什麼也沒了,一點痕跡不得留下。可怕的是武建華,那麼一個能幹的男人,仕途正入佳境,前程不可估量,卻在一箇中年女人前神魂顛倒,完全沒了理。可見愛情這頭魔有多大能耐。折騰半年後,武建華從婚姻中逃了出來,做為報應,他把官丟了,把長達二十多年在官場中摸打滾爬忍辱負重換來的一切丟了,無官一身輕,搖身一變,竟然坐上了米雪妮那家企業的副總裁。

人生如戲,誰能看得清這其中的變數?誰又能看得清明的腳步是否還會延續今天的軌跡?生活不定就在哪個點上,突然來一次震盪,爾後,你的一切就都成了另番樣子。當時呂浩•慨萬端,就在今天,也還是唏噓不已。沒幾個人能像武建華那麼從容那麼斷然啊,壯士斷腕的勇氣!一個市長,一個馬上要接替市委書記的官場紅人,為了一箇中年女人,走就走,了得!

現在,這大幫子人從武江而來,呂浩也不明白自己怎麼突然想起了這段舊事。只是這時,呂浩才知道,自己的不幸在哪裏,他並不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更不是一個對愛情負得起責的男人。每每想到這層,他就自責,內疚得要死,苦悶得要死。男人如果少缺為愛付出的勇氣,如果少缺對女人的擔當,這男人,做得又有何味?

後來,呂浩跟武建華見過,兩個男人談起那場變故,武建華全然沒一絲悔意,更不見失落,信心滿滿,情滿滿。他:“呂浩啊,我算是活明白了,以前咱只做了半個人,現在終於完整了。”半個人?呂浩當時並未明白,詫異地問。武建華呵呵一笑:“呂浩浩蕩蕩,你看看自己,你是一個完整的人麼,手相着,腳也捆着,嘴巴掌握在別人手裏,得別人想聽的話,腦子長在別人肩膀上,得想別人喜歡的問題,就連*,你也不敢痛痛快快,因為你是官員!"“官員怎麼了?”呂浩儘管覺得被擊中了,但還是不服氣地問。

“官員是組織的人,不是你自己。一個人不是自己,還活個鳥!”武建華朗聲笑,爾後曝出一片野笑,像個江湖人士一樣拍打着他的肩膀:“我算是逃出來了,解放自己,摘掉戴了二十五年的緊箍咒,痛痛快快活他一場。”痛痛快快?呂浩長久地被這四個字困着,時不時就暗問自己,你痛快過麼,你酣暢淋漓地活過麼?可是這答案很灰,一如今天,面對這浩浩蕩蕩的大部隊時,面對英正南一身的緊張時,呂浩便知道,官員都是走鋼絲繩的,誰也不例外!

呂浩便知道,這輩子他是走不出官場了,走不出這片錮,只能越陷越深。他沒武建華這份勇氣,也缺少情。他真是缺少情麼?呂浩恨恨摔了下頭,然後聽到一個聲音,來自遠處,也來自內心:有!是的,他有!他知道自己跟武建華不同。一個不會因任何事情而動搖的人,要麼是無能,無力動搖,要麼,就是有野心!呂浩在這個車隊的最末尾,突然就明白了他是有野心的人。而他的野心就在官場上!

車隊還在走着,呂浩的心,已經馳騁在他想馳騁的地方了。發現自己的野心其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呂浩所以牢牢把自己錮着,就是不想讓自己看到自己的野心,更不想讓野心跳出來,跳到別人臉上。這段子,他忽然覺,一股慾望強烈地想冒出來,壓制不住。是別人刺了他。也是別人不斷地犯錯誤,讓他看到了機會。真的是機會,如果這次把握得好,呂浩是能拿下一些什麼的。他很自信。但他必須慎而又慎,因為你出手的時候,別人的手也沒閒着。官場上無數雙手動來動去,目的只有一個,把別人拉下來,把自己拉上去!誰上誰下,一是看力量,二是看運氣。

呂浩正想着,突然覺車隊停了下來,“車隊是突然停下來了嗎?”呂浩驚恐萬狀地問了一句。

“主任,車隊是突然停下來的。”呂浩的司機小汪如此重複了一句。呂浩似乎沒有聽見小汪的話,可他的整個人卻全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