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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蘇薩瓦氏綜合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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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蘇鬱身邊,她安靜的用手撫摸着胖花,臉上的神逐漸變得平靜下來。

蘇鬱説:“古奇,有關安安的事情…你清楚了嗎?”我伸出一隻手逗着胖花,小傢伙似乎很害怕我,總是一個勁的往蘇鬱懷裏鑽,答道:“應該算是清楚了吧。”

“可不可以跟我説説?”

“嗯,當然可以。”我點了點頭,深深呼整理了一下思緒,説道:“正如你所説的,有關安安的記憶都是我自己杜纂出來的,而簡小水也是臆想出來的人物。她們的存在,一個是為了讓我忘記安清竹,而另一個則是為了讓我回憶起安清竹。”蘇鬱微微側頭,有些疑惑的問:“什麼意思?”我耐心的解釋道:“在我的記憶裏,安清竹是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不過現在關於她的記憶仍在慢慢甦醒,我一時半會兒還回想不起所有事情。不過應該是由於某種原因,她離開了我的身邊,於是無法接受現實的我選擇忘記她,並且虛構了一段安安的故事作為她的替代。”胖花輕輕的“喵”了一聲,探出小腦袋好奇的看着我。

我微笑着説:“在我虛構的故事裏面,安安是一個治療失敗的案例,她的表現狀況是可以看到鬼。這一點和安清竹一模一樣,她也是可以看到鬼,由此可見安安純粹只是安清竹的替代品而已。我把自己對安清竹的內疚情緒轉嫁到了安安身上,這樣才能讓我心安理得繼續活下去。”蘇鬱好奇的問:“可是你對安清竹有什麼內疚的呢?”

“我還沒有想起來…或許是情問題吧…”我把頭靠在牆上,有些惆悵的説:“總的來説,這些年來我做的噩夢,説是源於安安,其實是源於對安清竹記憶的壓抑。心理學上經常也會這樣分析夢境,清醒時壓抑的越深,睡眠時就會反彈的越強烈。”

“我明白了,安安是你在遺忘安清竹之後對自己的懲罰。”我點頭,“沒錯,安安是懲罰。而簡小水,則是試圖喚醒我對安清竹記憶的存在。或許是壓抑的太久,所以我才會不知不覺的臆想出了簡小水,她的所作所為,還有她的長相舉止,都和安清竹太像,一直都在喚醒我對安清竹的記憶。”

“你臆想出來的簡小水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她啊…會預言,雙瞳,總而言之很詭異…她和安清竹長得很像很像,其實回想起來,我遭遇到的有關簡小水的靈異事件,説白了假的而已。她一味的重複着一些話語,其實這些話都是安清竹曾經對我講過的,除此之外,她還引導我逐步意識到自己遺忘了一個人,所以我才會那麼努力的去找回記憶。無論是胡院長的催眠,還是道緣堂的觀落陰,我其實都距離真相很近很近。”蘇鬱説:“還記得催眠的時候,你説你看到了一個背影,可是在你即將看到面孔的時候總會出現安安,這就是一種阻抗,對嗎?”

“我覺你已經可以當心理諮詢師了。”我讚歎了一句,繼續説道:“你説的很對,安安總是在阻止我想起安清竹的事情,而簡小水則是引導我想起安清竹…不過我沒有想到,在這種自我鬥爭的過程中,會遇到你。”蘇鬱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嗯?”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不會去安定醫院尋求幫助,也不會碰到道緣堂的事。所以説,這件事情要謝謝你。”她似乎有些害羞,忽然低下了頭,耳微微泛紅。

一種尷尬的氛圍,不知不覺的籠罩了我們。

“喵嗚。”胖花的叫聲打破了沉默。

蘇鬱説:“可不可以…跟我講講安清竹,我很想…嗯,不知道應該怎麼説。”

“我和她是在神病院認識的。”我看出了蘇鬱的拘謹,主動和她講起了安清竹的事情。…其實在安定醫院呆的時間越長,就越會覺得無聊。

這是一個沒有生機的地方,裏面的人大多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很孤獨很寂寞,卻又樂在其中。

似乎能夠和我説話的只有三個人,胡院長、光頭老羅,還有安清竹。

她經常會抱着熊娃娃來到我的房間,惡作劇般的嚇我一跳,然後讓我跟她講一講外面的世界。

比如説,學校。

我説:“讀研究生其實沒多大意思,成天沒事找事,而且接觸不到多少同學,完全不像以前那樣,同學關係都比較絡。”安清竹説:“你有朋友嗎?”我想了想,回答説:“至少有一個,他叫胡樂,是個大個子。他也是學心理的,而且專門研究自閉症兒童。不過這都好幾年過去了,他始終沒啥大的研究成果,嘿嘿,等我出去之後一定要好好奚落他一通。”安清竹的臉上閃過一絲憂鬱,她低聲説:“你有朋友…真好…”我笑着説:“你也有啊,我就算一個!”她有些驚訝的看着我,眼中閃動着一種我看不懂的顏,我覺得她有事情在瞞着我,只是不説。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外面的人應該是怎麼生活的呢?和神病很不一樣的吧?”奇怪,這個問題她已經問過好多次了,但是每次她來到我的房間,都會再問一次這個問題。

我耐心解釋道:“外面的人生活的很辛苦,但是也很幸福。他們有屬於自己的理想,家庭還有朋友圈。當他們閒下來了,或者累了,可以找到同伴傾訴。”

“是嗎…真好啊。醫院裏面的人從來不會這樣,他們只會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只要別人不去打擾就是最好的。”我説:“可是你看起來和他們似乎不太一樣。”安清竹抱着小熊,反問道:“哪裏不一樣?”

“你喜歡和人,其實更像是一個活在正常人世界的正常人。我覺得如果你離開神病院,也能生活的很好。”她搖了搖頭,説:“不可能的,如果離開了這裏,我很快就會消失。”

“什麼意思?”

“老羅曾經説,人證明自己活着需要用一種和‘存在’類似的能量,而我沒有這種能量。”

“‘存在?’”

“嗯,假設你和我拍了一張照片,但是突然有一天,照片還在,可你卻無論如何都注意不到照片上面的我,就好像我壓不存在一樣。”我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就是存在嘛。可是我覺得你的存在很強的啊。”

“是啊?”安清竹説:“可我自己覺得很弱,甚至有些時候,我會忘記自己。”我突然發現安清竹也有自己的煩惱,並不是表面上那樣堅強。她的清冷,或許是一種偽裝。

我試探着問:“我記得…你説你能看見鬼?”安清竹揪扯着熊耳朵,説:“不僅能看見,還能和他們。不過在我看來,這種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的,更像是一種存在薄弱的表現。”

“我還是不太明白…”我撓了撓頭,説:“我似乎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不懂你到底有什麼問題?”她抬起頭看着我,忽然問道:“你知道蘇薩克氏綜合症嗎?”

蘇鬱問道:“蘇薩克氏綜合症?”我解釋説:“這是一種很罕見的病症,患者的大腦出現了病變,往往只能維持二十四小時的記憶。目前尚且無法確定這種病症和心理到底有沒有關係,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問題出現在大腦部位,至今也沒有治療手段,很多患者在幾年之後就會痊癒。”蘇鬱若有所思的説:“只能維持二十四小時的記憶,那豈不是每天早上睡醒的時候就會什麼都不記得?”

“可以這麼説,患者往往只能記得過去一段時間比較深刻的記憶,但是對於近期發生的事情幾乎都會忘記。”我有些悵然的説道:“我也是認識安清竹很久之後,才終於發現她患有類似蘇薩克氏綜合症的疾病,或者説她就是這種病的患者。但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這類病患,所以無法給她下定論。”的蘇鬱再次發現了問題,説:“所以説,安清竹每次找你聊天總會反覆問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可能是吧,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很想去外面看看,或許她真的忘記了自己曾經問過這個問題。你知道她為什麼總是抱着那隻小熊嗎,因為熊肚子裏面放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她的名字,還有她的房間號。只要抱着布偶小熊,她就不會忘記自己。”

“這麼説來她真的沒辦法去外面的世界生活,或許有一天她會把自己丟掉,然後遭遇很多事情…”蘇鬱同身受的説,“而且,我和她很像,也是個存在薄弱的人。”我拍了一下蘇鬱的額頭,説:“錯了,你們並不是存在薄弱,你們只是沒有認清自己,或者説還不夠了解自己。當一個人完全認識到自己的時候,他的存在就會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