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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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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章碩書友的打賞,您的名字讓我想起了王蒙小説裏的楊巨艇,哈哈…

“哥舒翰送來禮物時,我們破黑衣賊的消息顯然已經傳到隴右,又經過這麼長時間了,現在消息定然早已傳到了長安。這樣的大事,本沒人可以遮掩。”

“朝中諸公最後採用密旨這一方式,而非是昭告天下,定然也是經過一番爭論。不管如何,仁杰,你今後還是要小心一些,不要讓人抓到把柄。老夫看着你在安西搞得紅紅火火,也不希望你的宏願最後成一場空。”已經又是十月了,距離怛羅斯之戰已經過了一年多了。距離在颯秣建城中發動,竟然也是過了一年時間。不知不覺間,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這麼久了。

馬璘獨自站在思渾河畔,看着面前奔騰咆哮的湍急水,想着封常清最後説的話,心中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把柄?自己有什麼把柄?這一年多以來自己做這麼多事情,有哪件是出於私心?

一箇中官隨便的幾句話,便能黑白顛倒,殺死兩萬侵入安西之敵的大功,居然就這麼成了大過!

殺良冒功,開玩笑,黑衣賊兩萬人夜裏來劫寨,難道要大開寨門接他們不成?

這個時候馬璘自然也是明白,他並沒有真的騙過邊令誠。這個中官當時雖然被騙了,事後還是想明白了為何哥舒部落會突然出現。

然而即便如此,疏勒城北的戰鬥依然是大功一件。最後接到的是這樣一道旨意,馬璘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制書裏“刻毒狠辣”四個字寫得清清楚楚,這就是朝堂諸公對於自己的評價!

關中漢子馬璘已經快三十歲了,而前世的他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還不習慣承受這樣的委屈。明明一心為了大唐,沒有半點兒私心,憑什麼要被這般對待!

“仁杰,別想那麼多了。這在安西是常事,習慣了也就好了。”馬璘回頭一看,來的是老將李嗣業。他的田莊在馬家新老兩座田莊之間,剛好就在左近。李嗣業的次子是跟着馬璘從河中闖回來的,如今在安西新軍中也是一名校尉。因為這個兒子,李嗣業和馬璘走得很近。李嗣業一向受封常清的器重,所以封常清才會告訴他這件事情。

李嗣業扔過一壺葡萄釀,馬璘接了過來,悶悶地喝了一口。

李嗣業和段秀實在怛羅斯兵敗後保全了數千殘軍退回安西,如此大功卻無人提及,更不用説封爵了,李嗣業卻從來沒説過什麼。光是這一點兒度量,馬璘便是自愧不如。

李嗣業催動戰馬走了過來,也喝了一口冰涼的葡萄釀,笑道:“安西這個地方,距離長安太遠,什麼是功什麼是過,都是那些大人們説了算。這次密旨定為殺良邀功,卻只是申斥了你一頓,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依我看邊令誠雖然得天子寵信,卻也不能欺瞞所有人。所以會有這個密旨,定然是李相和楊國忠鬥法的結果。”馬璘意外的看了李嗣業一眼,沒想到他還有這般見識。

“李楊鬥法…嗣業兄的意思,是李相故意壓制我的功勞,楊國忠幫我不成?”李嗣業搖了搖頭,笑道:“仁杰,你雖然算是那楊國忠的東牀快婿,可幫你的未必就是楊國忠。朝中李楊鬥法,就這次的密旨來説,更可能是楊國忠壓制你的軍功,李相幫你。”馬璘皺了皺眉頭道:“嗣業兄何出此言?現在在外人看來,我和楊氏可是在一條船上。”李嗣業笑道:“很簡單,因為這次邊令誠升官了。邊令誠升為監門將軍,肯定是站在了這次鬥法勝利一方那邊的結果。”

“李相外表和善內裏嚴峻,一向自視極高,是絕對看不起邊令誠這等中官的。這次邊令誠因此事得勢,必然是黨附李楊其中一人。李相看不上他,肯被邊令誠黨附的只可能是楊國忠。邊令誠升官,也就是説這次鬥法是楊國忠佔了上風。既是如此,誰捧你誰壓你豈不是清清楚楚?”馬璘點了點頭,長出了一口氣道:“我在長安之時,何曾聽過楊國忠這等人物!如今來安西十有一年,楊國忠竟然能和李相分庭抗禮了。我等沙場血戰之功,竟是不如楊國忠一個溜鬚拍馬之輩!”

“世事本是如此,有什麼辦法?”李嗣業笑道,“除非天下大亂,你我武人才有用武之地。如今天下承平,四夷皆不足為患,朝堂上諸公唯恐我們坐大,自然是吝惜爵位功勞。賞功難以得到贊同,罰過卻更容易得到支持。能夠得到個無功無過的結果,李相已經是對得住咱們了。”再次喝了一口葡萄釀,李嗣業愜意的嘆了口氣,繼續道:“十年之前,楊國忠還是一個無名之輩。十年之後,竟然是借勢飛騰到如此地步!我聽大夫説,據長安城傳來的消息,這一年內李楊鬥法,楊氏竟然是勝多負少!李相的身體又每況愈下,眼看着便無法和楊國忠抗衡了。看這個樣子,一年之內朝堂之上將有大變,楊國忠很可能就是下一個李相。此人上位,也不知道對我安西來説,是福是禍。”

“嗣業兄是如何想的?”馬璘問道。

李嗣業笑道:“我來安西久矣,未曾見過此人。聽大夫説此人有點兒小聰明,卻不是宰相之才。李相執掌朝堂數十年,手腕嚴厲之極,朝中諸公雖不全是尸位素餐之輩,卻都無甚擔當,無人可和楊國忠抗衡。若是此人為相,只怕為禍不小。”馬璘想了一下原本的歷史,對於李嗣業不由得多了一分佩服。這位鼎鼎大名的陌刀將軍,能説出這番話來,就表明他以前一直都是在藏拙。

“仁杰,這些話我也只敢在安西説説。要是在長安見到了楊國忠,我肯定是笑臉相。我這般詆譭你的老丈人,你沒不高興吧!”

“嗣業兄肯這般推心置腹,我還來不及,哪能不高興。你也知道我只會娶高芊芊,楊國忠算我哪門子的丈人!嗣業兄,若是楊國忠果真上位,如何能避免他為禍大唐?”

“沒有法子,除非他死了。”李嗣業笑笑道,“楊國忠沒有才能,卻自以為有經天緯地之才。這樣的人一旦上位,後果怕是很嚴重。死了的人才能不為禍,不過如今楊國忠正值壯年,看來我大唐的禍事這才剛剛來臨啊。”

“若楊國忠上位,我安西軍當如何自處?”馬璘又問道。

“無他,觀時待變而已。”李嗣業笑道,“不管如何,我輩總不能看着安西百年基業毀於一旦。不管長安如何,中原如何,我們不能自亂陣腳。守這安西萬里疆域不能靠長安那些人,只能是靠我們自己。”説完李嗣業把壺裏剩餘葡萄釀一飲而盡,大笑道:“仁杰不用想那麼多,老哥我早就説過,你救了我的孩兒,我這一腔子熱血就賣給你了。不管你將來做什麼,記得叫老哥我打頭陣便是。”説完李嗣業扔了酒壺,大笑着打馬而去。

馬璘心中微暖,知道這位老將説的乃是真心話。

如今王正見已經病逝,馬璘眼看着就要成新的安西都護,李嗣業這時顯自己的城府,自然也有向自己這個新任都護提前示好的意思。不過這並不重要,名利場上人誰不是如此,這並不影響到了戰場之上,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後背給這位老將。

現在已經是天寶十一年的十月了,算一下時間,再過一個多月,權相李林甫就要死了,楊國忠將正式上位。因此人的上位,盛世大唐的前途將會蒙上一層深重的陰影。

天子曾經聖明,畢竟已經老了。人一老便容易糊塗,再偉大的人物也不例外。

這裏是安西,不是長安。長安城內發生什麼,他無法改變。長安城內那個爛泥塘,他也不想去觸碰。

不過不管如何,中原絕不能亂,萬一亂了,必須馬上平定。不然安西軍就成了孤軍,成了無源之水,深陷胡地之中,縱然戰力再強也無法持久。原本歷史上安西軍的命運,已經清楚的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萬一中原有事,李嗣業説的觀時待變絕不可取。若安祿山真的反了,能夠依靠的唯有手裏的安西漢軍鋭。

“只可惜李林甫死得太早了。”馬璘心中嘆息。

不管李林甫為人如何,至少他能夠鎮得住場面,有他活着,安祿山絕對沒有造反的膽量。

李林甫若能多活幾年,他便可以在安西從容準備。一支真正職業化的安西新軍建立起來,足以震懾任何有着野心之輩。

然而他的穿越似乎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有限,僅限於他能影響到的地方。王正見的死他影響不了,在更加遙遠的長安,李林甫的故去很快就要到來,怕是也無法改變。

相比這些大事,相比這些影響到大唐國運的事情,自己這點兒怨言實在是算不得什麼。縱然是給自己再大的功勞又如何,若是中原陷入轉亂,一切不都是要化作泡影。

想到這裏,馬璘便釋然了。既然李林甫的命運已經註定,那麼留給自己的時間還是那麼多。在中原變亂之前,一定要讓安西軍足夠的強大。

同樣是把壺裏的葡萄釀一飲而盡,馬璘學着李嗣業一把把酒壺拋入思渾河,便策馬快速的回了田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