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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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上這户人家並沒有特別的理由,頂多是因為多少知道點兒這家的情況。剛志決心下手幹的時候,腦子裏首先浮現出來的,是住在這兒叫緒方的老太太,滿頭漂亮的銀髮梳理得非常整齊,一身打扮也顯出尊貴的品位。
“辛苦啦!還這麼年輕,真了不起!”她一邊説一邊遞過來一個小小的裝禮金的紙袋。剛志後來一看,裏面有三張千元的紙幣。從開始幫搬家公司幹活兒一來,剛志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信東西。
從她微笑的臉上看,沒有任何不好的覺,像是一道道的皺紋都透着慈祥。剛志匆匆地點了下頭。
“喂,還不趕緊道謝!”前輩訓道。那時剛志剛滿十九歲,説起來那是四年前的事了。
江東區木場這個地方有很多木材批發店,據説從江户時代就是這樣,木場這個地名好像也是由此而來的。在去緒方家途中的卡車上,剛志聽前輩這樣説道。緒方家也曾經是這樣一家批發商,擁有緒方商店的商號。但現在商店好像只是空有虛名,僅僅依靠把以前用於堆放木材的土地用作別的用途來獲取收入。
“就是什麼都不幹也吃不完啊!一定。”在卡車上,前輩羨慕地説道“不光是停車場,肯定還有公寓和高級住宅之類的房地產。老太太一個人用也用不完的錢,每個月嘩嘩地進來!所以,兒子説想要自己的房子,一下子就把錢拍出來了。”
“兒子的新居,也是那老太太買的呀?”剛志好奇地問道。
“不清楚,大概是吧,聽説她兒子沒繼承家業,只是普通的公司職員,大概不那麼容易買得起吧。”一看就知道前輩只是憑想象説的。可是,到了緒方家的時候,剛志覺得前輩説的可能差不太多。那是棟式和西洋式結合、現在很罕見的平房,也就是説佔了相當大的一片土地。房子對面是一個收費停車場,豎立在哪裏的牌子上也寫着緒方商店的字號。
房子南側有一個寬闊的庭院,足夠再建一棟小店的房子,一條小牛般大小的白狗在來回走動。老太太説那是大白熊犬,一種名犬。那條大狗在見到剛志他們之前就大聲咆哮,顯示出強烈的戒備心。大概早就察覺到了陌生人到來。
“吵死了!那條大狗。”前輩一邊用保護墊包裹着櫃子一邊説道。狗被拴在犬舍前,在剛志他們幹活的時候始終吼叫着。
“不過,有了這個傢伙,即便是上年紀的人單獨住也放心了吧。平常大概不拴着,要是有小偷翻牆進來,一下子就會被它咬住。”另一個前輩説道。
那次搬家只是把同住的兒子一家的東西搬到別的地方。老太太的兒子是個四十歲出頭瘦瘦的男人,不太説話,看上去像是對搬家沒多大興趣。胖胖的媳婦倒是很動的樣子,好像想的不是將要離開的家,全都是剛買的新房子的事。
“老公好像是叫老婆*着搬出去的呀!”像剛才一樣,前輩又想象着説了起來“按理説,在這兒改建一下就行了,可那樣的話,要跟老太太住在一起。大概房子名義上也是老太太的,也就等於讓兒子一家住在自己家裏。那個胖老婆大概討厭這樣,*着老公買了自己的房子。瞧,那個媳婦的臉,像是自己成了老大似的。”前輩歪着嘴笑着。
行李都裝好以後,剛志他們向老太太告辭,她不去新房子那裏。
“一定要好好幹啊!”她特意跟剛志一個人説道。也許是看出他最年輕,又沒有什麼依靠的緣故。剛志忙低下頭,説了聲:“是。”那之後又過了一年左右,又有了在緒方家附近搬家的活兒。午休時候吃完從便利店買來的飯盒,剛志一個人溜達到緒方家門前。令人到威嚴的高牆還是一年前的樣子,但走進大門的時候卻覺得稍有點異常。當時沒想出來是什麼不同,往庭院那邊走的時候才明白了,沒有聽到那條大狗的叫聲。
站在石牆邊上往庭院裏一看,犬舍還在原來的地方,可看不到狗。剛志想是不是帶出去散步了,突然發現緊挨着犬舍旁邊的小樹上,掛着黑的項圈,剛志想起來那東西原來是拴在大白熊犬脖子上的。
兒子一家搬走了,要是那條愛犬也死了的話,老太太現在一定非常寂寞吧!剛志想象着。當時他腦子裏浮現出來的只是這些,對富裕的老人一個人生活,絲毫沒有產生別的念頭。實際上那以後的三年裏,他再也沒想起過老太太。如果不是陷入目前的困境,也許他這輩子也不會再想起她來。
他來到那棟房子附近。被圍牆包圍着的洋結合的建築寂靜地豎立着。
這個季節,刮的風已經使人到有些冷了,再過一個月,大概要鎖着肩膀走路了。然後就是除夕、新年。街上就會熱鬧起來,人們匆忙地到處走動:為工作四處奔走,或是有錢待不住。
現在的我哪一類都不屬於——不是想得到買聖誕蛋糕的錢,也不是想在新年時吃上年糕,剛志想的是能夠讓弟弟直貴安下心來的錢,讓直貴不再猶豫下決心上大學的錢。
剛志空想着,首先是將一筆錢以定期存款的形式存入銀行,然後讓直貴看看:怎麼樣!雖然沒告訴你,我已經存了這麼多了。有了這些錢,什麼試考費、入學費本不成問題,你什麼也不要擔心好好學吧——真想這樣跟弟弟説。
剛志知道,對進大學的事兒直貴已經死了一半的心,還知道他揹着自己偷偷打短工的事。弟弟擔心到處去找工作會惹哥哥發火,沒有正式地説,但悄悄地收集着公司的簡介材料。
雖知道再不趕快想辦法的話就來不及了,可現在,剛志不但沒有定期存款的錢,連掙錢的機會也喪失了。
搬家公司的工作兩個月前辭了。和膝蓋的疼痛是直接原因。本來就不是正式工,想調整去做營業工作人家也不答應。搬家公司以外還幹過運送傢俱的活兒,可那邊的契約也被終止了。
手腳不靈便外加不長記,有信心的只有體力,所以只是選擇這類的活兒,結果反而損壞了身體,哪兒都不願僱用了。到上週為止乾的事送外賣,結果送貨途中因部劇烈疼痛,將提籠翻了個底朝天,又被解僱了。要是去建築工地,這身體恐怕也吃不消。左思右想所有的路都是堵死的。
據説整個世上都不景氣,不過在剛志看來,除自己以外大家都還過着像是富裕的生活。雖説廉價電店最近免費,但不管是不是廉價只是對買得起的人有用。健康食品有人氣,關鍵是大家還有那個富餘,剛志這樣想,那種富裕哪怕是幾分之一,轉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從來沒想過窮就可以去偷別人的東西,可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不管怎樣嘆氣還是祈禱,還是沒有錢冒出來,恐怕真要動手做點什麼。
老太太慈祥的面容在腦子裏浮現出來。她有用不完的錢,稍微偷點兒也不會給她的生活帶來多大妨礙。甚至覺得要是她知道偷東西的是自己這樣的人,沒準還會原諒自己。當然,最好不要讓她知道。
剛志環顧了一下四周。住家和小工廠混雜在一起的街道,商店幾乎看不到。也許是這個原因,街上沒有走動的人。不遠的地方建有幾棟大型公寓。可大門都面向幹線公路,住在那裏的人好像不大到樓背後的街道上來。
瀝青路面上投下了他短小的身影。不清楚準確時間,大概是下午三點左右吧。十多分鐘前他進便利店時確認了一下時間。進便利店去是為了買手套。實際上,在來這裏之前,他連指紋的事兒也沒來得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