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夢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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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郎在牀榻上顫抖,不敢再睡。
這已經是第六了。
從歸來的那夜起,被這樣的惡夢夜夜都來糾纏。他一夜一夜的被追逐,睡眠不能讓他放鬆,反倒讓他驚恐,為了奔逃而耗費體力,使得他白畫時倦怠不已,接連算錯好幾筆帳,損失不少銀兩。
他懼怕夜晚降臨,幾度忍着不睡,卻又不知不覺陷入夢境。惡夢太真實,他的腳底甚至長了水泡,腿雙僵硬如木。
連的惡夢,更連累到兒,擾得他們也不能好好休憩。子的臉愈來愈憔悴,兒子在半夜驚醒,哭鬧噎不停,原本已經能牙牙學語,語音不清的喊爹喚娘,這幾卻變得沉默,不論怎麼逗,都一字不吭,只會放聲大哭。
為了讓兒能睡幾好覺,他把兒送回孃家,獨自接第七個夜晚。
一如前幾,惡夢再現。
這次,伍郎用盡所有的力氣,在深夜裏奔逃。
腳底的水泡磨破,滲出的血濡濕鞋襪,他忍着疼痛,氣吁吁的跑着,一心一意在悉的夜路上飛奔。
只要到家就好了。只要到家就好了。只要到家就好了。
他在心中默唸着,終於跑過百子橋。往前經過鄰居家門,再繞過街角,就能看見家門口悉的燈籠;一旦到達燈籠下,身後詭異的追逐就會停止,他就會安全的醒來——眼前的景況,驀地讓他驚駭止步。
家門前該是亮着的燈籠,竟黯淡無光。
伍郎赫然想起,燈籠是子點上的,而白晝的時候,是他親自送兒回孃家。今夜,沒人為他點亮燈籠。
他邁開步伐,踉蹌的來到家門前,急着要推門屋,門扉卻動也不動,牢牢緊閉。倏地,一隻冷涼的手搭上他的肩。
“終於追上你了。”陌生的聲音愉悦的説道。
伍郎連呼都停了,膽顫心驚的慢慢轉頭,順着肩上的手看去。
那是一個陌生人,正咧嘴笑着。
“我是魔。”那人説着,笑容愈咧愈大,出嘴內尖鋭的牙,在昏暗的夜裏,那些牙更顯得怵目驚心。
魘輕鬆從容的稍稍靠近,雙眼帶笑的俯身,瞬間就咬斷伍郎的左手臂,津津有味的喝着血、吃着、啃着骨,含糊的直説好吃好吃。
伍郎看得目瞪口呆,被咬斷的地方卻絲毫不覺得痛,是啊,只是夢,一個惡夢而已,他當然不該覺得痛——他在這時醒了過來。
窗外,天已經矇矇亮,偌大的牀鋪上只有他獨自一人。
真是個駭人的夢啊!
他擦擦額上的冷汗,本能的伸手去摸摸左手臂,卻只摸到空蕩蕩的袖子。恐懼湧上喉間,他顫抖不已的拉開衣衫。
只見左肩以下,睡前明明還完好的手臂,竟然消失不見,左肩的斷處渾圓,看不見傷口,更看不見半滴血,就像那隻左手臂從來就不曾存在。
“啊——”朦朧的晨光裏,伍郎的哭嚎聲響遍整座硯城。
◎◎◎◎◎◎硯城,位於終年不化的雪山之下,因城型似硯,故稱為硯城。
硯城之中,有座木府。
木府的主人,就是硯城的主人。
歷代的木府主人,都很年輕,也都沒有姓名,若是男人,就稱為公子,若是女人,就稱為姑娘。城內外若是遇上難解的事,只要來求木府的主人,沒有不能解決的。
陽光明媚的午後,木府的一座庭院裏,鳥語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