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人與畜牲焉有話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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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愣:“畫…蘇公子?”陌玉點了點頭,道:“你是四海?”四海笑着點頭。
陌玉又道:“你與我走罷,我帶你迴天山。”四海歪了歪頭:“咦?”陌玉摸了摸她的髮梢,解釋道:“你乾爹病故了,已將你託付與我。”涼風不解温柔意,天上人間一樣寒。
四海大笑了起來,笑的很瘋,道:“我説蘇公子,開玩笑也是有個限度的,我早上出門時乾爹還好好的,怎地突然就病故?”陌玉不説話,只是看着她笑。
四海又笑了一陣,笑出了眼淚,笑得手裏的掉在了地上都忘了撿,見陌玉面無表情的看着,她突然收住了笑,一言不發的扭頭就跑。
時至清明,杭州西湖畔邊,又添了一座新墳。
白的紙花在細雨中飄了沒多久,就落在了地上的水窪裏,長幡打濕一片。
四海素縞裹身,跪在墳前,望着墳頭眼神空。
細雨依舊在飄。
陌玉站在一邊,為她撐着傘,一言不發。
四海跪了一天一夜。
陌玉站了一天一夜。
待到第二天,陌玉開口道:“你乾爹後事已了,起來吧,隨我回天山。”四海過了半晌,目光古怪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後,慢的站起來。由於跪了太久,腳下一個趔趄,陌玉趕緊上前扶住。
四海低着頭,奇怪的輕笑出聲。
陌玉低頭看了她一眼。
四海抬頭看着他,笑道:“你知道麼?我小時候有人給我算過命,説我命中帶煞,會剋死很多人。”陌玉皺了皺眉,沒説話。
四海又笑道:“那人算的可真準,爹爹説我娘生我時難產死了,你看,我剛一出生就剋死了我娘,後來我爹也死了,我爹死的時候出現了個女人,她説她才是我娘,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現在,連乾爹也死了…”她説着抬起頭,看着陌玉,呵呵笑道:“師父…你説你要做我師父,師父,你怕不怕?説不定哪一天,你也被我剋死了。”陌玉嘆了口氣,將她從地上攙起:“走罷。”離開杭州的時候,雨勢漸大,陌玉撐着天青的竹傘,將身後揹着小包裹的四海牽上船。
四海身着一身火紅的衫子,異常耀眼,但手肘處卻一連打了好幾個補丁。
陌玉怔了怔,隨即道:“待上了岸,給你做幾套新衣服。”四海低低“哦”了一聲,就不再言語,默默的縮在船內一角抱住膝蓋。
水面霧氣厚重,混着雨水,天地變得蒼茫一片。
一葉歸舟,去去歸休。
西湖鏡平,聽風聽雨過清明。
陌玉見四海懨懨的,也就不再開口,只扭頭望着船外。
船仍未行出西湖。
“師父…”四海怯怯的聲音響起。
陌玉扭過頭去,見四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望着自己,便問:“怎麼了?”四海道:“四年前我來杭州時,一個船家説這西湖邊上曾經住着妖怪,還愛上了一個書生。師父,是真的麼?”陌玉望着湖面,淡淡的“恩”了一聲。
四海忙又問:“我聽那船家説,那姑娘長得好象畫兒裏的神仙,是真的麼?”陌玉皺了皺眉“哦”了一聲。
四海還不死心,上前搖着他的手臂道:“那師父,師父你見過那位美人麼?”陌玉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也不知是因四海突然的靠近,還是因為她對妖怪冠以“美人”的稱呼,沉聲道:“見過。”四海猶未發覺對方的不快,驚喜道:“真的麼?她真那麼好看?師父你認識她嗎?跟她説過話麼?”陌玉臉一沉,道:“人與畜牲豈有話説?妖孽既是妖孽,就算長得再好看,也難掩其醜惡本!”四海撇撇嘴:“沒説過話就沒説過話唄,兇什麼啊?”嘟囔着爬回角落坐好。
船出了西湖後進入大江,又走了約莫兩水路方才靠岸,上了岸改乘馬車。
馬車顛簸,不比船上舒適,四海自上了車就吃不進東西,還吐了兩次。陌玉在車內墊了厚厚的棉被,將震動儘量減到最小。
坐了一一夜的馬車,第二上午,方才到達了天山腳下。
天山高逾百丈,殘雪尚存。陌玉的住處便是處在這山頂之上的一棟雲霧繚繞中的飛閣。
閣前一片空地,青草如茵,再遠一點的地方長着幾處桃花,低低的壓在澄清的水面。
陌玉將四海領進閣內,快速收拾了一間房,讓她先睡會兒,吃飯時叫她。
四海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卻怎麼都睡不着,就爬起來在閣內四處溜達。
這閣內統共分為上下兩曾,共四間房。
上面是四海並藏畫室。下面是陌玉的居室和畫室。
四海走進藏畫室,挨個的欣賞他師父的畫作。可看了半天,除了覺的畫得好看,看着順眼,肯定值錢之外,再也瞧不出別的了。
四海摸摸頭,走出了藏畫室。
陌玉已經做好了飯菜,等在桌前。
四海看到他的時候愣了半晌,直到陌玉出聲呼喚才回過神來,磨蹭到桌邊坐下,喃喃道:“原來你也食這人間煙火。”陌玉見她嘴皮動了動,卻沒聽清她説什麼,也不多問,幫她裝了一碗飯,道:“吃飯罷。”四海伸手接過,扒了會兒飯,突然抬頭看着陌玉,問道:“師父,你是哪裏人氏?家住何處?怎麼認識我乾爹的?”陌玉向來信奉“食不言,寢不語”此時見四海在飯桌上吐沫星子亂飛的連聲發問,不由皺起了眉,乾脆的放下了碗筷,想了想道:“為師是杭州人氏,幼時便…與你乾爹相識,怎麼想起問這個?”四海“哦”了一聲,又問:“那師父年今幾何?可曾娶?”陌玉臉一愣,神情頗不自然,怪異的道:“為師今年二十,尚未…尚未娶親。”四海長長的“哦”了一聲,笑道:“我今年十四歲,師父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嘛!”説完,心情大好的重新吃飯。
陌玉搖搖頭,道:“方才在山下給你買的那些衣服,為師已放進你的房裏,等下你去衝個身,換件乾淨的。”四海應了聲。
閣後的密林裏有一處温泉,四海在陌玉的指引下抱着衣服找來,但見灌木掩映下一個十尺見方的泉眼蒸蒸的冒着熱氣。周圍一片芳草鮮美,夾雜生長着不知名的野花。
泉水温温的,四海慢的洗了,然後打開包裹拿出衣服換上,衣服是上好絲綢面料,顏依然是鮮豔如火焰的紅。四海收拾好,沿着來路回去。
閣裏,陌玉已在畫室鋪好畫紙,調好顏料,見四海進來,道:“四海,你過來。”四海應聲而來。
陌玉將畫筆到她手裏,道:“你且畫個物事來,我瞧瞧。”四海握着畫筆猶豫了一下,為難道:“師父,我…我不畫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