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餓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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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追側着頭,默默地看着我,半晌才出言問道“此行去京城,也算是圓了我一樁心願。”
“怎麼講?”
“涅磐的法事,是在紅螺寺做得。”
“紅螺寺?”我驚訝地問。
“你佈施了多少?”冥追搖搖頭“我師伯是那裏的主持,既然我只是個在家修行的居士,自然不能親自為你做這些事情,隨喜的財物不過爾爾,怕是不及你的孝心呢。”
“不,這些已經夠了。你看,我真得是很高興呢;我想到的,沒想到的,你都幫我做了。”説着話,我努力抹掉眼淚。
“其實我猶豫了很舊,才私自選了涅槃之法。你不怪我我已經是非常知足了。因為我實在是怕你會胡思亂想鑽牛角尖,我…我真得不知道還能怎麼勸你,要不你給我幾刀算了。”
“傻瓜,你做得事情比一百句一千句一萬句話都管用,我幹嘛要用刀子捅你,我有那麼兇嗎?”我破涕而笑。
“當然沒有,我這不是怕你不開心,胡言亂語地想要逗你開心嘛?”他笨拙地抬起手想要幫我拭去眼淚,卻又不小心拉扯了傷口,疼得直皺眉頭,但他還是強忍着湊過臉來,輕輕吻在我的額頭上。
胡亂地把臉抹乾淨,我緊握着他的手“等你傷好了,怎麼動都行,現在就老老實實的躺着可好?”
“恩。”
“不過你倒是説説,怎麼救人反倒把自己得一身傷啊?”
“不礙的,這是遇到了一夥饑民而已。”
“饑民?”我想了想“是餓殍吧?莫非飢餓到可以吃人的地步?可是,就算你篤信佛祖,也沒必要樣樣身體力行,難不成你要捨身侍饑民不成?你也厲害,救個書生能救到自己受傷,遇到饑民佈施能佈施到自己大出血。你可真是天底下少有的呆瓜。”
“我…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圖。”
“然也。但是,你這樣救得了一個兩個,救得了千百個嗎?你這樣救得了一時,救得了一世嗎?不要説什麼災荒就是天怒人怨,若是沒有人禍,也不至於如此。他在位這些年,常減免賦税又賑濟災民,可是該貪得更貪,不該死的也沒少死。”
“羽默!”
“冥追,我這説得是實話。另外我問你,京城以及北方四省的糧價如何?”
“朝廷上早已經下令止做燒酒,可是市面上供應的糧食還是很少,而且價格居高不下。”
“該死,上次囤積的已經給了胤禩讓他們去救市。如今…”他們天家的事情和我毫無關係,只是受餓的老百姓委實可憐。更何況年關將近,挨餓受凍,這年是怎麼也過不好了。
“冥追,我想從商號裏調一批糧食去北方救市,雖然是杯水車薪,但總能緩解一些災情。莫要和我説免費賑濟,這樣是違反為商規則的。我只是想把糧食價格拉下來,如此而已。另外,派人和山西的晉商聯繫聯繫,他們手裏應該還有不少餘糧,這次賣燒酒倒是狠賺了一筆,大不了就些青苗賣於農人。”
“他們都已離失所?我們何必還要攢這些錢?”
“冥追,施捨可以救人一時卻不能救人一世。我打算買青苗的錢,一不是昧心錢,二不是打家劫舍來得。這些都是莊子裏的農人和作坊夥計們的辛苦所得。為什麼要把他們的血汗錢就這樣無所謂的佈施出去呢?滋長那些災民遇到災難就想伸手的惡習!”
“只是這些逃亡的民本不可能有錢去買青苗。”
“我又沒説非要用錢買,他們補給咱們糧食便是。也可以在農閒的的時候到作坊裏以工還錢,如果家裏有剩餘的勞動力,也可以送到我新開的作坊當織布女,這樣既可以還了青苗錢,又可以貼補家用,豈不是一舉多得。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地主老財周扒皮不成!”開玩笑,就算我不能去圈地,但是購買廉價勞動力總可以吧,再説又不佔農事!
冥追想了想“周扒皮是誰?不過這法子好是好,只是讓女子出來作工,恐怕很多人都接受不了吧!”
“周扒皮是傳説中一個黑心的地主,沒什麼關係的。”我心裏訕笑着“女子作工,這有什麼的!我這個新作坊裏都是女子,咱們僱車管接管送。不會落人口實的,再説,女子在家也是紡紗織布,我不過是把她們集中起來,而且她們也不愁成果賣不出去,我按勞付酬!就算是運貨的男子,平也要在一盈門外侯着,本不會讓他們進到內堂。”
“我明白,可是那些逃離家園的民還有很多是男子…”
“這些男子有手有腳,又不是不能勞作。既然可以拋棄土地,還有什麼是不能拋棄的呢?自由?尊嚴?兒?這些人我不會救,但是咱們可以招來一些人,在咱們的商鋪作坊裏打雜,想要白吃白喝,別人家那成,我這兒就不成!”
“好好好,你説怎樣便怎樣。我也覺得這個自力更生的法子比以前施粥什麼的來得長遠。再者説,新置辦的田莊也需要人手,韓昱那邊和我説了好多次需要有經驗的僱農。那咱們就僱些吃苦耐勞的人耕種便是。”
“是極,我不想平白的施捨和恩賜,不想助長好逸惡勞的風氣。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有價值,但不是伸手坐等着別人拯救的價值。我只不過想讓大家的手裏多點錢,錢多了,自然需求也就多了,需求多了,自然會引各地的商人。商人多了,自然鄉鎮的也就熱鬧了。”
“好,就按你説的辦。”冥追一臉平靜的閉上眼睛。
“莫要着急了,一切有我呢。你只管好好養傷便是。”
“羽默,你身子骨弱,不能勞。還是給韓昱去吧。”
“他啊,別的事成,不過這種事第一次還是我親自來吧。沒辦法,他這個人本就是嘴硬心軟,我可不想把事情做得一團糟。你放心吧,我心裏已經有了謀劃,這個事咱們要長久的辦下去,不能每一次都是一個新的開始。”冥追的臉有些發白“你早點休息吧,別再為這些事勞心了。”
“恩。”冥追抓着我的手,似乎已經睡着。
我坐起來出手,幫他蓋好被子。起身走到牆角,抱起箱子正要往外走,忽聽躺在牀上的冥追低沉地説“我在佛山見到路公子了。”我笑着説:“愛家的路公子啊,也去佛山掃墓嗎?那還真是巧呢,冥追你早點休息吧,我這兒事情還多着呢。”説完,急匆匆走出他的房間,只留下冥追呆呆地看着空蕩蕩的房間,懊喪不該提起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