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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七回:心頭生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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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七回:心頭生魘陳容飛過摸約百里路程,只見那些遠遠漂浮在太虛羣山上空的試法台俱已消逝在天際,才忽然停下飛劍,轉頭道:“印師弟,可是有事?”伴隨着一聲長笑,便有一道明麗的劍光劃過斜斜弧線,停在陳容面前。

印晨一襲杏黃衣袍當風而立,虛虛作了個揖,笑道:“陳師兄卻是明知故問,印晨尋你,無非是為比劍罷了。”陳容道:“你修的既是慧劍,又何必執着於勝負?”

“既為慧劍,自當遵從本心,為何不能執着?”印晨依舊笑的,微微揚眉。

陳容道:“強人所難,君子不為。”

“只書上文,亦君子不為。”印晨微笑。

陳容一嘆:“既是如此,印師弟可以定個時間地點,陳容必定攜劍赴約。”

“大善!”印晨擊劍大笑,“四月二十五,下弦月月出之時,如何?便在崑崙極西處,白荒邊緣。”容微微點頭。

印晨眼眸一轉,雖是定下了比劍之約,卻並不離開,只又問:“陳師兄可是有段時間未去書院了,不知下回要在書院看到陳師兄,又該等到何時?”陳容道:“我也不知。”

“或許是明…”印晨的目光直落在陳容雙眼中,“或許是…再沒有那一?”陳容笑道:“倒也不至於。”眸光依舊沁涼剔透,滴水不漏。

印晨輕輕一嘆:“這便很是足夠了,想必師兄自有思量,不至於尋不到回去的路。”陳容的眼瞼微微垂下來,輕輕一頷首,再抬眼時目光略暖。

他拱手虛虛抱拳,道:“多謝師弟,今暫且別過。”印晨回禮,攤手做引道:“師兄請。”陳容袖間劍光一轉,立時破風遠去,只稍稍留下一路白雲聚散的痕跡,在轉瞬之後,又被天風吹得再不見影蹤。

印晨再度回到試法台上的時候,葉青籬恰好比過一場。她剛才的對手是一個連城派弟子,對方煉有一杆百獸幡,對敵時可以召喚諸多妖獸魂魄助戰,實力可謂極高。葉青籬險些不敵,最後還是祭出了靈犀眼才尋到他的破綻,由此險勝一場。

離了戰場後,葉青籬立刻就服下一枚凌霄還靈丹,靜立到一旁悄悄調息,魯雲在旁邊為她護法。

印晨落到她身旁,也安靜等她調息。

葉青籬不叫他多等,只覺到虛弱的氣血稍稍有些迴轉時,便任由藥力自行發散。

“印師兄。”葉青籬以目光詢問。

印晨看着她,靜默了片刻,忽然苦笑:“葉師妹竟能取出那物,如此這般,只怕北戰是要提前到來了。”葉青籬心裏咯噔了一下,臉立時一白。印晨這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立刻就在葉青籬面前撕開了另一面可能。她此前只想到自己要身,也稍稍想過裂闕環出世之後將會引發的混亂,卻未曾深想到北戰上頭。

她從進入修仙界以來,便是時時小心謹慎,處處只求自保,偶爾張揚也不過是因勢導利。故而長此以往,她的眼界便也只侷限在自身的安危和周邊的小圈子上,卻不知神州之大,究竟為何。

修仙界從非樂土,殺伐之事也從來不斷,然而大的動亂畢竟是少。真正的高階修士大多比較剋制,也不會輕易挑起大範圍的爭鬥。

若是北戰當真提前到來,葉青籬當眾送出裂闕環之舉豈不就成為了這場浩劫的導火索?

葉青籬雖然自認並非什麼良善之輩,但也從來沒想過要作惡到這種程度。她修行至今,手上雖已不再幹淨,可也從未沾過無辜者的血。而當年她要除掉一個曾經對她多番加害的左凌希都需猶豫再三,何以而今殺伐決斷,離間反間竟已純至此?

一瞬間,葉青籬不僅是背後冷汗,更是全身發寒。

她既不是天生的殺人狂魔,也未在後天煉成真正的鐵石心腸,如是血千里,她豈不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這番念動之下,葉青籬眼前恍惚就現出了一番羣魔亂舞屍橫遍野的景象。

她渾身一個靈,臉上血盡褪,心也無限下沉。

“葉師妹?”正是怔忡着魔間,一個聲音喊道,“葉師妹!葉師妹!”這聲音清透明朗,便如晨光破霧,剎那間驚得葉青籬眉眼一抬,竟是一連後退了兩步。

“葉師妹,你這是…”印晨帶着疑問的聲音再度響起。

葉青籬眨了眨眼睛,悠悠回過神來,尤覺心口發緊,舌發苦。她勉強笑了下:“無事…我只是有些…”她再看印晨,見他眉眼清明,目光中微帶關切,一時間不由得又怔忡起來。

有這麼一刻,葉青籬甚至是羨慕印晨的。

慧劍慧劍,他的內心是否永如此刻,**通透,風光霽月?

印晨輕嘆道:“師妹可是憂思北戰之事?”葉青籬心痛如絞,百般情緒匯在口,只堵得喉間沉重,似被酸澀硬核哽住。她緊閉着嘴,再度勉強翹着角笑了下。

印晨扶額一笑:“師妹可莫再笑了,真是笑不如哭。我適才也不過是隨口一説而已,實是妄言,當不得真。”他雖然這樣説,可聽在葉青籬耳裏卻不過是幾句徒勞的安。他這一句猜測實在是很有可能,而印晨既然能夠看出此中關節,如玉璇真人之又豈能看不出?他當時未曾表現出來,或許是被裂闕環的出現惑了思緒,但此後回過神來,總是能想透的。

而這些事情,同樣身在局外的陳容定然也能看透。如此他先前説及北戰,摸約便也是在隱晦提醒葉青籬了。

葉青籬越發到心痛,直似是有無數的牛細針刺入了她心室血間,一好似無影無形,卻細細密密扎得人幾乎連血都要凝固住。

她從修行以來心志就無比堅定,即便偶爾惘,也多半都憑藉韌強行度過了,至此刻竟是從未經歷過心魔。而越是如此,她此刻一念起,百念生,心底的缺口才會驟然擴大,不過片刻間就形成一道纏繞的新傷,令她心神失守到了一種堪稱不可思議的地步。

葉青籬自知此刻心境危險,當下勉力提了口氣,淡淡道:“印師兄,此事…我需好生思量一番,且先別過了。”話音未落,她不等印晨答話,一轉身就放出水藍雲舟,飛速御空而去。

魯雲四爪生雲,連忙跟上。

“籬笆!籬笆!”他一連喚了葉青籬兩聲,又自縮小身形落到她肩上,伸出被厚厚墊包裹着的小爪子去扒拉她頸側的碎髮。

葉青籬側過頭,一邊臉頰在魯雲柔軟的短上擦過,嘴角動了一下,卻是連強笑都做不出了。魯雲的小獅子腦袋垂下,在葉青籬左下巴邊上拱了拱,隨即從她肩上跳下,又落到她腳邊,安靜地趴伏了下來。

葉青籬站在水藍雲舟尖尖的一頭,空中罡風被雲舟上的靈力護罩擋住,只漏過一些微風輕輕吹拂她衣角,偶爾也動她垂在前的青絲。

她心中思起伏難以自抑,一時想到乾脆將天地冊拋到北蒼山脈去,索將水再攪渾一些;一時又想着自身實力不足,縱有仙器在手,與神州浩瀚無數修士相比,卻也是渺小如塵埃一般。

再便遙想了先祖葉千佑當年的風采,頓時無限神往。

可一回想到現實,葉青籬又恨不得將自己的心臟挖去一塊,好不再疼得如此厲害。

她當年在五行台下就連元神分離之痛都生生忍過來了,可此刻竟不能忍受這一股純由意念而起的心痛。這一股心痛來得直如疾風驟雨,點點滴滴敲打在她全身上下最柔軟的地方,敲打得她心神俱亂,險些就連經脈中的靈氣都全然失去了控制。

葉青籬卻渾然不知,只是絞盡腦汁地苦思着,茫茫然尋找應對之法。

正是想得五內俱焚間,她忽然就覺到額角一痛,似乎是被什麼堅硬的物事敲打了。

葉青籬下意識地抬手去捂額角,待得摸到上面小拇指指尖大小的一個包時,才險險回過神來,心底便又是一驚。她修煉了破玉凝髓功,且已練成第一層,肌膚筋骨大不同於普通真修,尋常手段要令她受外傷,甚至比受內傷還不容易。

“籬笆!”這個時候魯雲也改趴為坐,一雙前爪支起來,神識四下散開。

“魯雲,連你也沒應到對方蹤跡?”葉青籬訝然。

正將心神驟提,忽聞腦後風聲襲來,她忙要閃躲,那一下攻擊卻迅如疾電,未待她身形移動分毫,已是擊中她後腦。

趴!

堅硬的頭骨與硬物相撞的聲音傳出,葉青籬幾乎頭暈腦花。

她一個踉蹌,就見身邊白影閃過,卻是魯雲撲向了那道從她後腦上撞飛的黑影。

葉青籬此時回過神來,立刻就是一個閃身,同時將輪迴法衣上的柔圓水幕貼身升起。卻見此地山野荒僻,腳下環形峯口的似是連綿數座死火山。她一眼大概掠過身邊壞境,然後看清楚被魯雲撲在爪子下的卻是一顆普普通通的硬殼小松子。

“是何方高人,竟與晚輩開次等玩笑?”葉青籬遊目四顧,揚聲一喊,藏在袖中的手握緊了月盈刀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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