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回：張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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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定着麻袋在空中，那邊她就準備先做其它的菜。麪粉可以等到麪做長壽麪的時候再用，暫時可以擱置一旁。

鍋內淋上少許麻油，放入菜豆，葉青籬細緻控着引火術將之煸幹。待菜豆見油不見水汁時，便下葱、姜、椒、桂、青鹽，淋入少許黃酒繼續煸炒。到香味出來時，盛盤，再略灑青鹽。

葉青籬整個兒動作極快，這邊兒煸菜豆剛剛上盤，同時她就又洗好了鍋，打碎洋芋，過水，洗出少量芡水，滾油、上漿、放入椿芽，起鍋又灼，連灼三回之後，便自盛起，用糖、果酒、芡粉、葱絲噴之。

冷淘白苣很簡單，她將白苣焯水，冷拌百花酒、放了秋油、醋、椒、辣角，等菜上盤時，便透出微微涼澈的辛辣氣味。光只是聞着，就讓人有一種從鼻尖直直舒到骨子裏的覺。

黃果清藕的到之處便在其原料和火候，葉青籬只將八百年仙蓮子的縫隙裏滿糯米，隔水蒸好以後，再切成小片，然後澆上上鮮榨黃果汁。雪白鮮的藕片擺在白玉盤中，上面是澄澈透明的鮮黃汁，不用嗅起氣味，簡直只看那顏，便能叫人覺到其中微酸微甜的清滋味。

葉青籬將桌子天擺在小院中，手上不動，一盤盤菜便自利落地飛到了桌上。而這個時候她轉頭去看顧硯，卻發現這孩子已經端端正正坐到桌子邊，一副等着開飯的樣子。

先前那一刻悟似乎還是未能使他突破障礙，練成水系護甲。

葉青籬也不急，又將葵菜焯水一滾，勾起芡粉上漿，同時調青鹽、秋油、甜醬、百花酒為滑湯。葵被稱為百菜之主，味尤甘滑，為道家所重，常言十一食葵菜。可調和五臟，清心健氣。

這便是葵藿傾了，相傳遠古時候有一位雅擅詩詞的修士，少陵野老杜甫先生曾言“葵藿傾太陽，物固莫奪”便指葵菜質絕。

最後上桌的自然是芝蓮長壽麪，葉青籬早用另一個鍋煮着蓮子和靈芝，等這邊將面拉好，過水煮，再用冷水衝過，她就把蓮子和靈芝瀝盡，將纖細如新發小藤蔓的麪條裝入那看似清水的芝蓮湯裏。當熱騰騰的長壽麪上桌時，顧硯才驚訝地問:“怎麼不是米飯？怎麼是什麼都沒有的清湯麪？”

“這是長壽麪。”葉青籬笑望着他，“面純粹，湯清粼，方顯大道歸一，有如來處，有如去處，無掛礙，無妄劫。”魯雲早跳到桌子邊蹲好，也眼巴巴地望着顧硯，就等小壽星開動，它便能大肆饕餮了。

顧硯的反應很是打擊人，他先是平淡地應了聲:接着又問:“做長壽麪幹什麼？今天誰生辰？”

“你不知道今天幾號？”葉青籬的笑容微斂。

“五月初五。”顧硯點了點頭，“哦，我生辰啊。”接着他便説:“那應該由我先開動。”他動作優雅地用筷子挑起面頭，便不緊不慢地一氣到底。等吃完了，他才又説:“我以前聽人説，過生辰是要吃長壽麪的，還説這種面一碗只有一，今天吃了，果然如此。”葉青籬順勢也坐下，不得不又問一句:“你今天不高興？”

“沒有。”顧硯奇怪地看她，“你哪裏見我不高興了？”

“那你很高興？”

“也沒有。”顧硯將面裏的湯也喝得乾乾淨淨，表情雖然平淡，倒也有些享受的樣子，“你這湯靈氣凝而不散，麪條一不斷，勁道也好，只是蓮子和靈芝煮熬的時間短了些，總體是不錯的。”葉青籬哭笑不得，只好招呼魯雲也一起吃麪。

魯雲是很給她面子的，那小獅子頭幾乎浸到碗裏，吃得香甜無比。

“顧師弟，今既是你生辰，便休息一可好？”葉青籬想着這孩子很有練功狂人的趨向，便覺得這種問題還得跟他明説。

“生辰而已，為何要休息？”顧硯漂亮的長眉一揚，“我的水系護甲這麼久都不能練成，你不急？”

“急有何益？”葉青籬伸手壓着他肩膀，不讓他起身，“一張一弛方是修煉正道，今便是你不願放鬆，我也是要放鬆的。”她伸出筷子，悠閒地夾了一菜豆，細細咀嚼，神情愜意。

“我修的從來不是正道。”顧硯拂開她的手，輕哼了聲，卻終是説，“我坐下便是，你的手可以放開。”他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伸手準備夾菜。

魯雲剛好咕嚕咕嚕地喝完湯，張嘴便是一，恰恰將顧硯要夾的那片白苣走。

顧硯握着筷子的手微微僵在半空，緊接着小拇指微翹，出劍氣，直刺魯雲左眼。

魯雲的眼皮子一閉，擋住了那道劍氣，一呲牙，嘴裏出一到小龍捲風，直接就把那道葵藿傾整個兒進了嘴裏。它吃完了還砸吧砸吧嘴，鼻子裏哼哼着。

顧硯大怒，趁着魯雲嘴巴不空，手掌在桌上一拍，所有的菜便都一齊被震到空中，然後直如離弦的箭一般直接投入他口中。他本就不嚼，一氣嚥，完之後，臉也紅了，眉卻緊緊擰着。

忽有輕笑自旁邊傳來，正鬧着的人和靈獸齊齊看向葉青籬。便見她滿臉笑意，邊笑邊説:“這簡直是…哈哈，比牛嚼牡丹還不堪！”顧硯的臉這下由紅轉黑了，他五指一捏，掌中又是噗噗響着捏爆了一團空氣，然後他便扭過頭，身形一展，出了小院，直入山谷。

魯雲撇嘴道:“這人真是不會領情，好好的事情都能被他糟。”

“倒也未必。”葉青籬笑了笑，摸摸魯雲脖子上的髮，便自展開靈犀眼，尋找顧硯所在。

小山谷東面那不過四千尺高度的矮峯上，顧硯抱膝坐着，正當空，炙熱的陽光灑滿他全身，這一面山頂風細，只青草香味瀰瀰不散。

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顧硯轉過頭，看了一眼葉青籬，又低下頭將下巴擱在自己膝蓋上，悶悶地説:“葉師姐，我不是不高興你給我過生辰，我是不喜歡自己的生辰。”葉青籬挑眉:“兩邊相沖，所以是既沒有很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她坐到顧硯身邊，離他隔着摸約尺遠。小山頂上只有稀疏幾棵樹，草地倒是柔軟。從這個角度看出去，可以看到到不遠處的河，更遠處有小城，還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小妖在飛來飛去。

葉青籬心中一動，想起了初入眾香國時，在漣漪那島上木屋裏看到的雨眠草。當時是不敢隨便採摘，所以擱着沒管，後來因為有許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壓過來，更是將之忘到了一邊。

此刻又再想來，她忽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天大的好處。那就是眾香國中既然靈氣濃郁，雖因沒有基而不產靈石，卻從不缺乏各種靈藥。

她進入寶地卻整只知修煉，而從未想過多多收集一些物種放入長生渡裏，真是腦子僵化了。所幸此刻想到尚還未遲，葉青籬角微微一翹。

這時候，她又聽到顧硯説:“葉師姐，如果生你的那個人一點也不想要你存在這個世界上，你會不會喜歡自己的生辰？”

“你怎麼知道她不想要你出生？”

“我知道她還活着，我覺得到。”顧硯五指捏拳，這次沒有再捏爆空氣，只是捏響了自己的指關節，“她從來不來看我，哼！我稀罕麼！”葉青籬暗暗一嘆，臉上卻混不在意地笑道:“你都活生生的在這裏了，還想那麼多做什麼？”她伸手重重一拍顧硯的肩膀，“好啦，你自己珍惜自己，還不夠麼？你都不稀罕了，還有什麼好不高興的？”要她柔聲細語安顧硯，她着實是做不到，況且她不清楚顧硯的身世，也不可能去評價他的父母。

相處這幾年，葉青籬對顧硯的瞭解還算深刻。至少她就很明白，顧硯這樣的人，是不需要同情憐憫的。就算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很需要安，可若是真有人在他面前為他哀哀慼戚，温柔婉轉，只怕他自己都會受不了。

果然，被葉青籬這一拍，顧硯又生龍活虎起來。

他先是肩膀一沉，卸力，然後就反手伸向葉青籬，去叼她的手腕。

這傢伙充滿了攻擊，除非是在練功的時候，不然要他不反擊還真是困難。

葉青籬由得他鋼鐵鉗般的手緊緊扣住自己手腕，側頭笑道:“這山上也許會有不少的靈藥可以採摘，我們四處走走，碰碰運氣如何？”

“我修煉是不怎麼要用到靈藥的。”

“也不用礦石或者別的什麼嗎？”葉青籬依舊笑看着他，“出去以後，靈藥可以換取靈石。費很可恥，顧師弟。”顧硯放開她的手，板着臉:“這種地方能有什麼好東西？”説是這樣説，但看他起身的架勢，顯然他對葉青籬“尋寶”的提議還是有些心動了。

~~~~~~~~~~~~~~~~~~~~~~~~~~~~~~~~~~~ps:本章中有關於膳食方面，不符合古典風味的部分已經修改。謝朋友們指正漏，尤其要多謝水印mm，幫我詳細考證，設計菜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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