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天災人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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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治曹主簿補充道,説這個神秘人要不本是悉河工之人,要不也是受高人指點過,要不然怎麼會讓王潘兩人直奔河堤要害。
宋彥思量了一番,便帶着幾名隨員化裝成商人,悄悄地來到河北的陽平郡東陽武縣。他們一行秘密地在河堤上轉了一圈,老河工出身地治曹主簿一眼就看出問題來了。
“這東陽武縣的河堤太差了,不要説和我們範縣其他地方的河堤比,就是和決了口的沙灘口河堤比,那也是一個是金湯。一個是豆渣。這裏不決,卻決了範縣,真是沒有天理。”宋彥一聽,便明白了一二,繼續深入調查起來。
過了幾天,一位隨員從縣衙的一位吏員口中打聽到和神秘人相似地一個人,東陽武縣縣令裴奎的遠房侄子,他的親隨。可惜這人在汛期跟着裴奎巡視河堤時“不幸落水”身亡了。現在已經被報了撫卹了。
隨員們頓時動起來了。真兇終於
臉了。於是要求立即緝捕裴奎,查明此案。但是宋彥卻揮手阻止了,他問道:“東陽武縣的河工如此明顯,陽平郡不知道嗎?巡察這段河務的崔禮員外郎不知道嗎?這其中還有內情!”於是宋彥一封密報立即送到長安檢察總署那裏去了,大檢察官看了以後嚇了一跳,也不敢耽誤,連忙呈送到法部侍郎徐磋處。
徐磋一看。髮都氣得豎起來了,這東陽武縣令也太膽大了,而且這陽平郡、河務局也
不了干係。
徐磋找到平章國事王猛,兩人一商量,立即決定依然授權宋彥繼續調查此案,並派出治部、户部等通業務的官員,配合他一起查帳審案。相關人員帶着命令立即乘坐河防艦隊的快船,秘密東去。直下東陽武縣。
而另一個發現事端的是都察院地巡視冀州地御史喻田。他從自己地渠道風聞了陽平郡守灌斐、東陽武縣令裴奎貪污瀆職。而且跟河務局僉事員外郎崔禮等下派巡視官員有勾結。但是具體的細節喻田並不清楚,手頭上也沒有多少證據。但是他猜測到這跟範縣決口案肯定有關聯,於是直接向都察院遞了文書報告。快送到長安的時間居然和宋彥差不多。
中書行省接到文書,工科和户科頓時熱鬧起來了,能打壓尚書行省,顯示自己的權威一直是中書行省想做的。他們早就看掌握行政大權的尚書行省不順眼了,早就想行使一番彈劾權了。但是這牽涉到錢財計度上的事情,於是車胤便通報了穆之,兩省相關人士只是碰了一個面,立即一拍即合。中書行省出御史,門下行省出審計官,一定要把陽平郡乃至冀州查它個底朝天,讓北府各地方和百姓們也知道一下,中書行省和門下行省不是廟裏泥菩薩,拿來做擺設地。
但是兩省信不過尚書行省,於是便沒有通知閣台,也找了河防艦隊,準備了兩艘快船,與尚書行省的調查組一前一後秘密地東下。
兩支調查組的到來讓灌斐等人措手不及。
不過相對來説,宋彥查案要專業的多。他接到命令後一到陽平郡,首先把冀州、陽平郡的檢察官全部召集來,並秘密調集了魏郡的巡警。然後立即簽發緝捕書,如雪片一般發出,將灌斐、裴奎連同郡守衙門官吏和縣令衙門官吏全部看管起來,不準串供,不準擅離。接着開始查帳,實地勘察,宅院搜查。
兩省調查組則利用門下行省的權利,首先封查陽平郡和下屬所有縣的賬簿,所有户曹官吏統統停職待查。
正當案子有序地進行時,《兗州政報》卻曝出大料,揭了範縣沙灘口決口有可能是東陽武縣令為了保住自己那偷工減料地河堤不潰而故意破。地河堤。北堤不潰,怎麼就潰在南堤了?難道這洪水也認路?並隱隱指出東陽武縣令的一個已經“殉職”的遠房侄子就是跑腿的執行人。
這個消息是範縣治曹主簿透出去了,他跟隨宋彥去了河北一趟,知道了一些內幕後,甚是為上官崔元不平,於是便違反“紀律”曝料給了《州政報》。
已經聞到味道的《兗州政報》和關東商報》等報刊一樣,正在四處探取消息。接到如此大料,豈不欣喜如狂,立即排版刊登。
消息一見報,立即引起軒然大波,各地都沸騰了。本來對崔元就有好的範縣百姓自發地彙集東平郡,向郡檢察署請願。而國學學子們湧到尚書行省,把王猛等一干行省官員堵在了閣台。
在此壓力下宋彥等人便加快了審查進度。案件不復雜,很快便查得清清楚楚。灌斐和裴潰等人也一一招認了自己的“犯罪事實”出了他們貪墨地錢款合計五萬多銀圓。並引出了冀州刺史府治事曹、陽平郡檢察署等一大批涉案官員。
九月,該案移青州濟南郡理判署審理。
九月十六,審理判官判決如下:王四、潘石頭、原陽平郡守灌斐、原東陽武縣縣令裴奎、原陽平郡給事中王覽為主犯,各人數罪歸一,皆判大辟,斬首棄市。家屬徒平州黑水郡,終身配與駐防廂軍為奴。
原陽平郡户曹典史賈泛、原陽平郡治曹典史陳寥、原東陽武縣户曹主薄章赫、原河務局僉事員外郎崔禮等十九人為從犯,數罪歸一。皆判絞刑。家屬徒西州伊寧郡。配駐防廂軍為奴三十年。
原陽平郡郡檢察官兊夫。原冀州刺史府治曹僉事柳蕣等三十九人,連坐瀆職,判閤家徒羌州青海郡,配駐防廂軍為奴二十年。
更有牽連的官吏上百人,連坐瀆職,判決不一。
原河務局主事郎中郝、冀州刺史袁方平、冀州州檢察官張科等十一人,連坐失職。判奪職。
看到判決結果,百姓們一片叫好聲,各報刊也是熱烈讚揚,唯獨《冀州政報》有點酸澀地説道:“濟南郡判官在歷城一紙判書,冀州正六品以上的官吏去了十餘位,正九品以上的官員更是去了上百位。正是律法如爐,官吏百姓無論高低,都是爐中的一塊鐵。”而中書行省和門下行省聯合調查組把查到的證據移給了檢察官宋彥。便回了長安。各向自己所屬的行省遞
了報告。
中書行省據這份報告把王猛、樸、張壽和屬下的十三位侍郎全部“請到”了憲台,一頓質詢,把王猛地臉都問青了。而他手下“十三金剛”站在旁邊,臉如灰
。倒是樸、張壽兩人臉皮夠厚,反正有人在上面頂雷,於是便面無表情地站在一邊。最後,當着王猛和“十三金剛”地面,全體通過了一項“失察記過案”提請大將軍對尚書行省全體進行訓斥和處罰。
還沒等王猛等人反應過來,門下行省也來請他們過去了。又是一頓質詢,把王猛和錢富貴問得臉青灰。尤其是錢富貴,更是心裏在罵娘,我招誰惹誰了?好容易把今年地“秋計”給熬過去了,又出這麼一檔子事情,明年“
計”我還不得被這些奉議郎剝下一層皮。得,回去我給好好找找各州郡的麻煩。
最後,門下行省當着王猛等人的面,審閲了中書行省的“失察記過案”一致同意立即呈遞給大將軍。
這,王猛、樸、張壽三位尚書行省官員,陪同車胤、
穆之等人拜見曾華,檢討這次事件。
王猛首先站起身來,對自己做出檢討。
曾華聽完之後平和地説道:“景略先生不要過於自責。貪官惡吏哪朝哪代都有,要是我北府沒有,那才是真的有問題了。”
“我唯一擔心的是該如何去發現貪官惡吏和他們犯下的事情。檢察官宋彥是因為職責所在,這才細細勘察;巡視御史是因為出於對灌斐等人地厭惡才上書一本,不如説他是出於北府官吏的榮譽,痛恨這些害羣之馬;《兗州政報》出於正義公理,這才以輿論民意過問此案。”曾華扳着手指頭説道。
“職責、榮譽、公理,我很高興這三項都發揮了作用。”曾華
嘆道“自古以來總是天作災人為禍。我們不但要防天災,還要治人禍!”
“但是我還是覺得有一點遺憾,那就是在這次案件裏,全是以法部檢察官為主導,中書行省和門下行省只是配合跟隨而已。幸好宋檢察官是個肅正嚴明的人,可要是和陽平郡檢察官中的那兩位一樣,這案子還會如此輕易破嗎?”曾華突然轉言道。
聽到這裏,眾人心裏各有滋味。王猛等尚書行省官員心中暗暗叫苦,中書行省和門下行省已經把自己們折騰得夠嗆了,難道大將軍還要給這兩個官署增加權限?而車胤和穆之卻是心裏暗自竊喜。
“中書行省要好好考慮一下如何監督各地地方,這尚書行省就在你們眼皮底下,不怕耍花樣。倒是各州郡。你們要多費心,加強監察。”曾華説道。
“是的大將軍,我回去和朝議郎們好好商量一下,看能否立條律法,在各州設議政會,以行使監察權。我等已經知道,光靠都察院還是有所欠缺。”車胤答道。
“如何去做是你們中書行省地事情,我不會去幹涉的。”曾華笑着答道。自從北府三省設立之後。曾華基本上就不干涉三省的事務。除了批准門下行省轉來地律法草案外。更多地時間花在各國學和樞密院裏去了,更關心軍事和跟國學學子、學士們。但是沒人敢輕視這位北府的最高統治者。
“還有你們這次門下省,在這次案件中發揮的作用實在是太少了。你們地奉議郎都是各郡推舉地,在各地都有自己地耳目。武生先生,你要他們和自己地屬地多通訊息,多瞭解地方民情政事。我看那兩位從陽平郡推舉來的奉議郎也有責任,如此大的事情。做為當地人他們居然一點訊息都沒有聽到嗎?還有你們的審計署,不要總是盯住長安,還要分道四處審計。這件案子並不複雜,要是你們審計署能多花點心思在地方上,早就查出來了。”穆之臉
變得凝重起來,隨即接言道:“稟大將軍,是我門下行省失職了。回去後我定會轉達大將軍的話,先質詢的這兩位奉議郎。看情況再行彈劾。接着完善審計設審計官,分道巡察審計,這樣我們也可以驗證各部和各州的計度報告。”
穆之知道這是曾華在讓自己門下行省擴大權限。怎麼能不趕緊地應答呢?
説完這些,曾華地臉變得陰沉起來,拿着案件文卷道:“我們北府不能姑息這些貪官惡吏,有多少就殺多少!”曾華頓了一頓,緩和了一下殺氣騰騰的語氣道:“我知道諸位都是守正嚴明之君,也不會姑息這些貪墨官吏,所以我不擔心你們因此而徇私枉法。但是天下官吏都會如諸君一般嚴正守法嗎?還有我們的後繼晚輩,都能如我們一般嗎?所以我們不但要為天下立法,還要為子孫後代立法。”聽到這裏,眾人不由變得神情凝重起來,都低着頭在那裏沉思起來,屋裏的氣氛頓時變得肅穆起來。
||曾華知道樸的心思,拿起一本書説道:“我正在看《胡考源》,這些都是令則先生(荀羨)領着雍州大學國史科的學士們考據出來的。”
“看來大將軍和令則、豐興(郝隆)等先生相處甚歡。”樸笑言道。荀羨從原參知政事的職位上退下來後,便入主雍州大學任教正,並和一幫江左過來地名士文人,在原來地玄學的基礎上整合了儒學思想,甚至是新學思想,創建了一個新學派,這個學派也是以民為本,但是更重順其自然,師法自然,為不治而為大治。與北府原本的新學大有區別,比郝隆和羅友地學派要保守緩和許多。所以新學稱荀羨的學派為保守學派,荀羨等人卻稱郝隆和羅友的學派為進學派。
而荀羨掌了雍州大學後,那裏變成了保守學派的學術中心,與郝隆主掌的長安大學分庭抗爭。所以雍州大學的生員學子比長安大學要多上一倍,看上去佔了優勢,但是長安大學是北府頭號國學,裏面的直學士、學士比雍州大學要多上一倍,加上西城大部分學院都是從長安大學分出去的,都算是它的分支,算下來,郝隆和羅友為首的進派要佔據明顯的優勢。
不過大家都知道,進派長於經濟和理工,擅長治國理財,
於良工製造,而保守派長於國史、國文,擅長詩詞歌賦,
於治史考據。
“這些學士們都是國之大才。就拿這次河患來説,魯班學院和雍州大學的學士們提出沿行前漢王徐州(王景)築堤清渠之法,商度地勢,鑿山,破砥績,直截溝澗,防遏衝要,疏決積。十里立一水門,令更相注,無復潰漏之患。景略先生,你們治部要好生向這些學士們請教。”説到這裏,曾華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在某網站噴口水的時候,看到一位網友轉帖的文章,説東漢年間一位水利專家治理黃河後數百年後都沒有大的水患,莫非就是這位王景先生。但是也有網友跟帖説這並不是王景一己之力,而是由於東漢年後中原對於黃河中上游控制力弱,造成農牧分界線向東、向南遷移的緣故。而當北魏重新控制了這些地區後,開始農耕開發,造成農牧分界線向西、向北遷移,所以從北魏開始到唐,水患頻繁。
看來這有點道理,而且曾華也知道,盛唐以後的水災跟關中極度開發也有很大的關係。現在北府已經對關隴進行上十年的開發,估計不會比盛唐差。曾華有點明白這黃河水患的危險和治的辦法,環境保護。這可是個觀念也太先進了吧,比自己現在搞的很多東西更“不靠譜”看來自己還要多想想。
曾華想了一會,看到大家都在等着自己,便笑了笑,轉言藉口道:“剛提到大學的學士,我突然想起了袁方平。真是可惜,原本他接手百山出任冀州刺史,正是大展宏圖的時候,卻受到陽平案的牽連,坐失察奪職,真是可惜。可是這理判司法之權卻不能輕瀆,依律法,凡被理判署判決有罪者,無論正罪還是連坐,都不得再出任官職了。”
“原本我還在愧疚如何去面對彥叔先生的,現在想來方平還是最好去大學任學士,他繼承了彥叔先生的學識,教授治學國史國文已經沒有問題。多歷練幾年,出任某個國學教正也沒有不可。那時我也對得起彥叔先生的在天之靈了。”大家點點頭,表示贊同。袁方平是袁喬的兒子,而曾華對袁喬非常欽佩,在他去世之後千方百計將其子袁方平接到長安,着重培養。袁方平也爭氣,政績優卓,十來年便升到從四品上,出任冀州刺史,估計再過兩年可能會遷任到尚書行省來,正是前途無量時卻被陽平郡牽連了,被判了個連坐失察。
濟南郡判官可是受大理寺正卿、少卿合議指派,授權審理此案。除了大理寺,誰也沒有辦法推翻它的判決。而現在大理寺的核準審議已經出來,維持原判。那麼尚書行省一定要行文正式免奪袁方平的冀州刺史一職。坐罪奪職,可是一項懲罰,受罰者將不得再擔任官職了,也就是説袁方平的仕途已經完了。
這樣就只有按照曾華的想法,走學士之路了。袁方平有大才大家都知道,所以不擔心他能不能稱職學士之位。再過幾年,袁方平如曾華所説,出任某國學教正,也算是另一種功德圓滿。要知道,就是博士、直學士、學士,也是身份尊崇,到了國學教正,那就是天下大名士了,是每一個文人的最高追求。因為國學教正不光是學部任命,還要有各國學的學士們推舉通過才行。
談到下午,事情談得差不多了,於是便依慣例在大將軍府用了一頓晚餐,這才散了。
第三,大理寺公告天下,核准濟南郡判官的審判,着立即執行。
十月十一,依中書行省提案,曾華以秦國公身份,在憲台大議事堂上,當着全體在座的朝議郎和奉議郎的面,宣讀了《沙灘口案訓斥詞》。而王猛等尚書行省一干官員,卻老老實實,一臉尷尬地站在中間,接受了曾華的訓斥和罰薪一月的處罰。會後,列席旁聽的《民報》、《雍州政報》主筆將整個過程和《沙灘口案訓斥詞》全文刊登報紙上,公示天下。至此,沙灘口決口案終於算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