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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南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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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元年正月甲戌朔,皇太后設白紗帷於太極殿,抱帝臨軒。改元。何充以擁立之功錄尚書事加侍中。甲申,進鎮軍將軍、武陵王晞為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以鎮軍將軍顧眾為尚書右僕。夏四月壬戌,詔會稽王昱錄尚書六條事。

-----引言摘述經過幾天的編制和磨合,這支難民隊伍終於有了點軍隊的氣質,老友婦孺被護在中間,編成幾隊。青壯在四處巡戈,探子撒地遠遠的,一有風吹草動就有反應。一旦有情況,無論老幼青壯,立即全部隱蔽在大道下面的草叢樹林處,身上滿是樹葉等掩飾之物。

而且經過動員之後,不但把罈罈罐罐等笨重又無關緊要的東西全部丟下,連神面貌也煥然一新。雖然還沒有跟胡人同歸於盡的勇氣,但至少已經沒有對胡人聞風喪膽的懦弱了。整個隊伍行程眼看着就快了一些。

“敍平兄,我們的西面是司州上洛郡(治今陝西商縣)的商縣(今陝西丹鳳),東邊是入三秦的要道-武關(今陝西商南縣以南)。南邊看到的就是丹水了。”悉這裏環境的甘芮指着周圍向曾華等人介紹道。

“我們只要沿着丹水而下,就可以入晉地的南鄉郡,過三户亭至丹水縣城。不過那裏不是很安全,常有胡人趙軍竄騷擾。只有繼續沿水而下,過商密直入南鄉郡城(都在今河南境內),我們才算是真正的安全了。”

“但是我們如果沿着丹水北岸而下的話,就一定要過武關。那裏是官道要關,自然有胡兵趙軍把守,我們此去無疑是自投羅網。所以我們只有在商縣和武關之間找個地方渡過丹水,沿南岸而下,才是最安全的。”看來甘芮對這裏的確很,山川河道全在中。也難怪,以前這裏是他祖父的治地,他手下有不少跟隨過他祖父的老人,對這裏自然悉的很。

“渡河?”曾華聽到此言,不由皺起了眉頭,轉過頭去看看身後不遠處的老友婦孺們。他們好不容易鼓足了神,加緊趕路,終於來到了丹水岸邊,現在卻要渡河?這數百人老的老,小的小,有沒有渡船,怎麼渡河?游過去?估計還沒游到一半,這四百北地民已經淹死一半了。

“敍平兄,不打緊的。現在是汛和夏汛相隔時分,丹水寬不過裏餘。我們派人沿河上下尋找,就不怕找不出河道緩窄之處和幾隻漁舟來。而且這裏樹木茂密,我們只要就地伐木取材,略趕製,就可以多出十幾只木排來,過這無風無之河應該不是什麼難題。”看到曾華在那裏犯愁,甘芮趕緊提出了一個好點子。

真是好同志呀!曾華差點一把緊緊地握住甘芮的手,不愧是“錦帆賊”的後人,小河小江隨便亂趟呀。

“好,就依長保兄所言,大家分頭行動起來吧。”曾華立即決斷道。

不到一個上午,有人在下游找了一處河緩窄之地,而且還收集到了六、七艘漁舟,加上在上游找到的十餘艘,加在一起共有十七、八艘,載四百餘人過河只是幾個來回的事情了。

正當大家準備繼續上路,向下遊渡河地點趕去的時候,突然看到北方大路上風塵高揚,人聲鼎沸。曾華不由臉大變,難道有趙軍?

張、甘二人也是大驚失,連忙一邊派人前去查看,一邊整頓族人,往大道邊的樹林裏隱藏。

不一會,有探子回報,北邊大路上來了一羣民,大約有千餘人,正拼命向這邊逃來。不過後面沒有看見有追兵。

曾華立即下令老幼婦孺躲到樹林裏,青壯留下一半在樹林裏保護,另一半在曾華的帶領下隱蔽在大道兩邊,以防不測。

不一會,那羣民出現在眾人面前。人人衣衫破爛,滿臉灰塵,個個走得搖搖墜,惶恐不安。大家就象是一羣被惡狼追趕着的羊羣一樣,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

看到後面遠處沒有趙軍和胡人,曾華立即從隱蔽處站起身來,大喝一聲:“站住!”民看到路邊突然現出一個身材魁梧之人,手持強弓、配鋼刀,不由大吃一驚。這時,數十名隱蔽在周圍的青壯也一齊站起,手裏持着弓箭、大刀。看到這種情景,千餘民不由大懼,紛紛向四周逃散。

只見曾華手拉強弓,運氣搭箭“嗖”地一箭民中間的地上,然後又是一聲暴喝:“誰敢亂動,我一箭死他!”旁邊的青壯也紛紛喝道:“不準亂動,否則死他!”曾華看到自己出的箭矢在遠處的泥地裏,只出半截羽尾在那裏嗡嗡作響。看來自己的箭術跟着那些轉職做獵户的張、甘族人在野外跑了一陣子,不但恢復了,而且還有不少的長進。不但力道猛了許多,準頭也確了不少,至少沒有誤到那些近在咫尺的民身上。

民見到如此動靜,不由紛紛蹲了下來,抱着頭等待接下來發生的一切。但是還有數百人在那裏蠢蠢動。

“我們也是晉人,準備南歸!”曾華把自己這邊的身份一表白,很快就讓這羣民安定下來了。

問過民中一位老者才知道,這羣民是從河東郡(治今山西夏縣)逃出來的。過河水(黃河)後還餘萬餘,一路上被白匈奴、羯胡等胡人追殺,快到洛水北岸時就只餘五千。最後碰上一支從關中長安公幹回鄴城的羯胡騎兵,有六、七十騎,最為兇殘。他們一路象追殺獵物一樣追殺着這羣民,掠得女子就地姦殺,餓了就把抓來的“兩腳羊”煮來吃了,手癢了就策馬衝進民羣中亂砍亂殺,練練刀法,或者遠遠策馬人取命以為賭樂。困了就放任民南逃,然後休息好了又策馬追上來繼續“遊戲”過了洛水,這羣民只剩下千餘人,大部都是腿腳快的青壯,其餘的不是橫死荒野,就是已經進了羯胡的肚子裏。

説到這裏,老漢不由淚滿面,泣不成聲。

“我的老伴,我的兒子媳婦,還有我那年幼的孫子,你們死得好慘呀!老天呀!你為什麼讓我一個人活着呀!為什麼讓我一個人跟着大家逃了出來,你為什麼不讓我跟着他們死在一起!”老漢呼天喊地的哭訴驚醒了每一個河東民,他們終於從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恐懼中清醒過來,他們這才想起自己的親人有的倒在了路途中的泥地裏,有的變成了食物進了羯胡騎兵的肚子裏。許多人不由傻了,呆呆地坐在那裏,慢慢地淚滿面。

聽完老者淚講完的話,看到河東民的模樣,不止曾華,他身後的所有人都是一肚子的悲憤。

曾華不由地站起身來,對着默默落淚的河東民大聲説道:“鄉親們,你們從河東逃到這裏是為了什麼?”看到河東民紛紛抬起頭看向自己,曾華繼續説道:“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能逃得一條生路!但是現在!你們的身後有近百名兇殘的羯胡。你們能逃得過羯胡的快馬鐵騎嗎?你們求饒的話他們就不會把你們當兩腿羊吃掉了嗎?”

“不!”曾華的聲音就象洪鐘一樣在河東民耳邊響起“無論羊如何求饒和抵抗,都不會被兇殘的惡狼放過。但是你們是羊嗎?不!不!不!”曾華的三個不字一聲接着一聲撞擊着河東民的耳膜。

“你們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就連綿羊和兔子被急都知道起來反抗。你們呢?就這樣繼續往前逃,繼續看着親人在你的身後死在羯胡的刀下,或者繼續成為這些野獸的腹中食物?”這個時候的曾華如同一隻咆哮的雄獅,他指着身後説道:“遠處就是丹水!過了丹水我們就有了活的希望!”説到這裏,曾華轉過身來看着面前已經漲紅臉的河東民,犀利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一一掃過。而那些已經被鼓動起來的河東民用充滿渴望和焦慮的目光看着曾華,他們的心情非常複雜。

他們死寂已久的心讓曾華撬開了一絲縫隙,而最後一句話更是給了他們一線生的希望。掙扎在生死線上的人對一線生機有着無比地瘋狂和期望!

“但是你們的身後卻有近百吃人不吐骨頭的羯胡。他們象一羣惡狼和螞蟥一樣盯着你們,要置你們於死地!只有消滅他們,你們才有活路,這是你們唯一的選擇!生或者死!”説最後一段話的時候,曾華的語氣變得異常冷靜,冷得讓有人有點不寒而慄。他冷冷地又掃了一眼神情各異的河東民,然後順手向他們跟前丟下一被削尖的木,最後説道:“關鍵在於你有沒有勇氣!每個人都會對生渴望,對死恐懼,但這不是你們埋頭等死的理由。只有鼓起勇氣,你們才有生存的資格和機會。”沉寂,死一般的沉寂。在沉寂了半柱香的工夫之後,一名大漢無聲地走出河東民羣中,走到曾華跟前,彎拾起了那。接着,越來越多的人走了出來。

曾華站在那裏看着走到他面前的河東民,點點頭,轉身揮手招來張壽和甘芮等人,果斷下令,叫人帶這羣民也躲進樹林,然後削木為槍,在樹林裏埋伏。而張、甘兩族青壯一同埋伏在樹林,只等羯胡中計深入樹林,率領河東民伺機“招呼”他們。

而曾華自己卻率領兩族中箭法較好的十人,埋伏在外面。

張、甘兩族在始平郡山區隱居多年,都是以打獵維持生計,而且他們中許多人都是軍人出身,所以族人不乏弓箭、刀槍和善勇武之人。曾華手裏的強弓和鋼刀就是甘芮所贈。

等大家埋伏好了,曾華再叫張壽、甘芮兩人帶着幾個人,將從族中女眷借來的衣物散落在大道兩旁和樹林前面。

過了兩個多時辰“飯飽酒足”的羯胡騎兵終於出現在曾華的眼前,大約有六十餘人,個個都是膚白、深目、多須,和中原人差別很大,擁着百餘匹馬,呼嘯從北而來,準備再找民“尋點樂子”眼尖的羯胡騎兵前哨看到了路上的女子衣物,連忙用馬刀挑了起來,高聲呼叫。幾個羯胡策馬圍過來一看,頓時大叫起來。前面民的女子早就讓他們“殺光吃完”了,着實讓他們很是“飢渴”了幾。今天看來是碰到一羣新民,而且這民中有不少女子,從這些完好的衣物織品看來,這些女子應該都是些“細皮”的上等貨。於是不由獸大發,對着前面嗷嗷直叫。

羯胡眾騎循跡策馬來到樹林前,這才發現這些民女子都躲進了樹林裏。對自己武力的自信、對民的藐視加上蟲衝腦,使得他們毫不猶豫地翻身下馬,留下十餘人看守馬匹,其餘五十餘人手持鋼刀,興高采烈地走進樹林裏,準備“圍獵”估摸這樹林裏的羯胡差不多進了民的埋伏圈,曾華“嗖”地揚身站了起來,沉氣定神,左臂執弓伸直,右手一使勁,立即就將強弓拉滿,箭尖直指正面最近的一名羯胡。隨着一聲弦響,箭如星,直奔目標而去,瞬間貫穿這名羯胡的背,巨大的衝力將其從馬上翻在地。緊接着十餘名青壯獵户們紛紛松弦,滿懷悲憤和仇恨的箭矢紛紛鑽進羯胡騎兵的身體裏。

翻身落馬的羯胡騎兵臨死前發出的慘叫聲迅速在樹林裏得到了響應。在平地裏這些羯胡是強者,但是進了樹林裏,就是張、甘兩族獵户們的天下,圍獵的對象成了羯胡。加上千餘民,他們已經知道如果不殺死這些羯胡,自己的下場就和親人們一樣。高呼聲,慘叫聲,樹動聲,弓弦聲,不斷地從樹林裏的深處傳出,彷彿整個樹林都在咆哮。

曾華和十餘名張、甘族獵户在出兩輪箭之後,樹林外面的羯胡已經沒有站着的了,盡數被倒在地上。

曾華和獵户們背上弓箭,手持鋼刀,小心地在羯胡屍體中穿行,看到有“形跡可疑”或者死得不是很“順眼”的,毫不猶豫地補上幾刀,頓時把幾個還在掙扎呻的羯胡騎兵徹底了清了。

突然,隨着幾聲大吼聲,一個身影驟然從樹林裏竄出。大家凝神一看,原來是一名渾身是血的羯胡慌不擇路地奔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向後張望,好像有野獸在後面追他。眾人連忙揮舞鋼刀準備上去幹掉這個漏網之魚,卻被曾華一擺手給攔住了。

這時,幾個河東民緊跟着從林中追了出來,個個也是渾身帶血,面貌猙獰。為首的是那名最先拾起木的大漢。只見他猛地一撲,頓時把羯胡撲倒在地,扭打在一起。河東大漢大吼一聲,翻身壓住羯胡,順手拾起旁邊的一塊石頭,毫不猶豫地往羯胡的頭上砸去。一下,兩下,鮮血、最後是腦漿,隨着沉悶的石塊打擊聲和頭骨破裂聲四處飛濺。

當後面趕來的河東民拉起大漢時,大漢的臉上滿是紅白之物,他站起身來,丟掉了手裏已經變成紅黑的石頭,然後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已經面目全非的羯胡身上。

以前他們是在絕望和恐懼中失去了勇氣,但是現在曾華和張、甘族人給了他們生的希望,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他們就會瘋狂地去和羯胡搏鬥,積壓抑多的悲憤在那一刻盡數爆發出來,讓他們從綿羊暫時變成了野獸。

“你叫什麼名字?”曾華問道。

“河東柳畋。”

“河東柳家?不知故太常卿柳文純公...?”隨即走出來的甘芮驚奇地問道“是在下的叔祖父。”

“去洗一洗繼續趕路吧,我們前面的路還很長!”曾華看了眼前的這位大漢許久,最後説道。

“是!”柳畋抱拳説道。

曾華轉身面對走出來的民,指着腳跟前的羯胡屍體説道:“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勇氣的力量!只有你擁有勇氣,任何敵人都會畏懼你!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話剛落音,民們爆發出一陣響徹天地的歡呼聲。

戰鬥徹底地結束了,六十九名羯胡成了泥,最後被曾華下令挖了個坑埋了。繳獲了戰馬一百零三匹,還有六匹馬被誤受傷,成了大家的食物。鎧甲、刀槍、強弓也得到了各六十多具,被曾華分配給從新民中選出的青壯。而新民死傷了六十餘人,張、甘族人死傷了十餘人。

在重新整頓和編制之後,曾華騎馬率領這一千五百餘民繼續向南趕路,最後在預定的河段,加上製作的木排,花費了一天一夜,終於渡過了丹水。

在丹水南岸的月餘,陸續還有趙軍胡人出現,不過老天爺沒有趕盡殺絕,這些趙軍胡人都只是十幾人小股出現,最多也不過三、四十人,應該都是在南岸巡視的探子哨兵。他們還不知道那支羯胡騎兵被全殲的消息,所以對前面的危險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而且更幸運的是,他們都被曾華派出的細作遠遠地發現,然後被由張、甘族人和柳畋為首的河東青壯民共五百餘人組成的部曲設下埋伏,一一殲滅。一路下來,除了殲滅三百多的趙軍胡人外,趙國的令牌、軍旗、大印倒也繳獲了一籮筐。

最後終於在永和元年的七月末,這支民隊伍穿過了不安全的丹水縣,終於看到了晉國北方前線重鎮-南鄉郡(治今湖北均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