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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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如果再打電話騒擾我,我會請校方處理。”打電話的被小君奚落。
豔陽天,謝絕訪客,要練琴。下雨天,不是留客天,一樣謝絕訪客,要練琴。天不賞花,夏天不玩水,秋天不賞楓紅,冬天不過節。練琴,準備報告,準備試考。
江天雲偶爾會從台灣過來陪女兒住一陣。小君三餐吃飽飽,依然胖不了,作息很正常,課程上不完,子平淡順利地度過。
轉眼過去兩年,小君逐漸遺忘情的痛,偶爾夜午醒來會覺得寂寞。
每天中午,小君會買個簡單的三明治,到校園樹下木椅坐着吃,就這麼打發一餐。微涼的氣候,望着藍天白雲,望着一片蕭瑟林子,風吹來,調戲落在地上的枯葉,它滾個幾圈,翻飛遠去。這時,望着那些曾神氣團綠在枝頭,而今散落着枯在地上的殘葉,小君心頭便會一陣凋悵,被一種莫名的哀傷包圍,可是又説不出什麼特別難過的理由。
這天,教授請學生到家裏吃飯,師母金髮碧眼是個大美人。學生在客廳聊天,他們在廚房忙着烹飪晚餐,這對德籍夫沒煮大家期待中的德國豬腳,最後端出來的料理,教大家跌破眼鏡,是印度的咖哩飯。
師母好得意地捧出黃澄澄的醬料擱上桌,教授説這是跟印籍學生學的飯。
學生們鼓譟着,踴躍地爭相品嚐,小君悄悄離席,躲到廁所。
她洗把臉,瞪着鏡子,聽大家在外面喧譁,手上抹了很多香皂,可是剛剛咖哩的氣味,好像已鑽進心肺。
她下意識地逃避吃咖哩飯,躲在廁所十幾分,才提起神,回客廳。
客教授正在介紹他的得意門生,以德語説着:“他是你們的學弟,周德生。小君,他跟你一樣從台灣來的。”
“你好。”小君禮貌的與他點點頭。
教授説:“你們兩個演奏風格截然不同,也許可以組成雙鋼琴的夥伴…”教授説了很多,小君恍惚地望着教授張合的嘴,每一句德語都懂,奇怪,卻組合不了他的意思。
周德生身材高瘦,長得白淨斯文。席間,一直找話題跟小君聊,小君意興闌珊地敷衍着。
為了不讓師母亂想,她勉強吃了半碗咖哩飯。咖哩的味道很濃,她嘗着,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同學們的話題上,一邊又覺得某種濃烈的情緒在心裏發酵,她很難受,想快點回家,有種討厭的情緒,一直將她往某個黑暗面拉。
同學跟教授開玩笑,要教授彈拿手的曲子,都喝了酒,每個人臉紅紅的,喜洋洋的,笑着鬧着,鋼琴聲,譁笑聲,怔望着這熱鬧的情景,小君覺得與他們格格不入,忽有一段旋律在心裏響,在記憶深處吶喊,理智快關不住,於是臉上表情更淡漠,像與她無關,安靜着看大家笑鬧。
晚餐結束,教授不顧小君反對,要周德生送小君回家。
離開時,教授夫人將咖哩飯打包,讓小君帶走。
“你一個人住,這給你帶回去慢慢吃啊。太瘦了,要多吃一點。”小君正想着要用什麼藉口婉拒,餐袋已經到手裏。
車上,周德生向小君討教演奏心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小君心不在焉聽着,望着眼前遼闊的黑暗道路,快速後退的路燈,光影閃動的瞬間,她彷佛又看見久違的自己,在某人家裏,拿着電話跟美美求助,緊張又興奮地學做咖哩飯,她被洋葱燻哭了,奔進客廳慌慌張張,那個人大手一抓,將她按進冰箱吹眼睛…
小君深口氣,閉上眼睛,冷靜一下,再睜開。
可是隻淡忘了一會兒,她好像又看見了,深夜的貓空茶店,山林裏,荷花池,朋友們的聚會。他掌心裏,飛走的螢火蟲,那一點光,跑得無影無蹤…
小君恍惚地想--我怎麼會在這裏?
多不可思議!那些發生過的,那些歡笑淚水都是真的嗎?
到了住處,她沒請周德生上來,説聲再見,她轉身就走。連給周德生問她電話的機會都沒有。
周德生看伊人入門,他心神不寧,揣測小君眉間那抹憂鬱是為什麼?寡言又為什麼?他被這憂鬱女子引,傻了好半晌,才離開。
回到家,小君開燈,將咖哩扔進冰箱,像在生氣,重重地摔上冰箱門。想了想,又像跟自己賭氣,再打開,拿出咖哩飯,全倒出來,跟飯攪糊,走到沙發坐下,深口氣。
好,她篤定地,大口大口吃。
房裏,響着扒飯的聲音,她吃得快又急,狠絕得像跟咖哩有仇,急着消滅它,吃到面目通紅,肚子快撐爆,還不知道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