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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酒肆除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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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秦淮有點結巴地道:“你剛才在生氣嗎?”李閒快步當先走在前面,秦淮跟在他身邊。彭家四兄弟落得老遠,不時頭接耳,不知在議論着什麼。

“我哪敢生秦當家的氣呀,”李閒自嘲地笑笑,道:“秦當家手段通天,小子害怕得很,所以先走一步。”秦淮頓了頓,忽然展顏一笑,道:“可是我手段再高,還不是被你摟着脖子像牽豬一樣牽到這裏來?”李閒看看她的如花笑靨,竟是風情萬種,不由得又浮起蕭如非的影子,心中憐意頓生。李閒並不喜歡太有手腕的女人,楚夢就算其中之一。但他卻在心裏諒解了秦淮,因為如果她沒有足夠的手腕,在這個江湖上就難以生存。

“你今後做何打算?就在這微山湖畔做一輩子山賊嗎?”李閒望着秦淮美麗而深邃的眼,問道。

秦淮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或許當一輩子山賊倒是不錯的選擇。”李閒沉默下去,不再説話。

秦淮奇道:“你在想什麼?”

“我在聽那幾只彭老虎説話。”李閒眨眨眼,神秘地道。

“隔了這麼遠,而且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竟能聽見他們説話?”秦淮吃了一驚,道:“他們説什麼?”李閒笑道:“你猜猜。”秦淮沉片刻,道:“他們在探討今後彭門的走向。”這回輪到李閒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秦淮緩緩道:“道理很簡單,因為彭雄經過這件事,很看得起你,並從你身上看出了重陽教成功的希望。”李閒點點頭,道:“你説,如果我扔下重陽教主的位子一走了之,將會出現怎樣的情況?”這個問題在李閒心裏已經憋了很久,但沒有討論的對象。曾經他曾以同樣的一句話問厲天,厲天給他的答覆只有短短一句:“重陽教四分五裂,江湖紛亂更甚。”厲天的答覆顯然是有理的,但是卻沒有進行多方面的分析。難得眼前有個與重陽教毫無瓜葛且智計過人的女子,李閒忍不住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秦淮想了很久,道:“我不知道重陽教內部的情形,因此不能妄下定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沒有你的參與,重陽教的惡名將永遠無法刷洗;另外一些重要人物將會為了教主之位誰屬而爭得反目。在這種情況下,江湖各大勢力不會坐失良機,在再度摧毀重陽教後,一統江湖的征戰將一發不可收拾。”秦淮的話和厲天異曲同工,説得李閒悶悶不已。看來這教主之位,就像帶魚皮一樣,永遠撕不下來。

江湖紛亂更甚,關他李閒鳥事!但李閒卻不能坐看重陽教的那些人再度面臨被摧毀的痛苦。忽然間,李閒心中猛震,興起了一個想法。這個想法,必須與江乘風好好商量商量,因為那太可怕。

説話間,鄭集已經近在眼前。

鄭集不是一個集市,而是一座小城。城裏最出名的,是青旗肆的梨花酒。

“青旗沽酒趁梨花。”李閒笑逐顏開地道“每次經過這裏,我都要呆上好幾天。”彭家四兄弟從後面趕了上來,都笑道:“今我們喝個不醉無歸!”

“哦?”李閒斜着眼問道“就你們四個?”

“哼哼,”彭三公子彭豪説道“我們四兄弟的酒量在青州都是出名的!”李閒大笑起來,説道:“不妨問問你大哥,前幾年被我灌得趴在地上的覺是不是妙不可言?”彭英漲紅了臉,道:“士別三,當刮目相看。今天不讓你體驗體驗那年我的美妙受,怎對得住這裏的梨花酒!”秦淮忽然道:“何況不只他們四個,應該是五個。”李閒大喜道:“原來你也會喝酒!妙極!妙極!”彭英眨眼道:“秦當家小心。聽説有人最喜歡裝作酒後亂,以達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秦淮登時飛紅了臉,眾人哈哈大笑起來。美酒與美女,永遠都是江湖人最喜歡的話題。

正當眾人開懷而笑的時候,不遠處的青旗肆卻亂成一團。李閒猛然收住笑容,眾人也都沉下了臉。

“砰!”地一聲,是桌子砸碎的聲音,繼而是碗碟摔了一地的破碎聲。有人吼道:“知道我是誰嗎?敢收我的酒錢?”

“知…知道,”一個蒼老的聲音顫抖着道:“少俠是武當的高足…”

“告訴你!我的師尊就是紫虛道長!”那人得意地道“下次招子放亮點!”

“是,是!小的以後不敢了。”

“這人就是粱純。”眾人走到酒肆門前,秦淮冷冷地盯着那武當弟子,低聲説道。

李閒點點頭,笑了笑,沒有説話。彭雄偷眼看了看李閒的笑臉,忽然一陣心驚。他清晰地受到了李閒的殺意。

梁純大笑着走出酒肆,回頭道:“算你這老頭識相!”話音未落,面前已多了個人,和梁純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梁純毫無防備下,摔了個仰八叉。

酒肆裏圍了一大羣人,看着梁純仗勢凌人的醜惡嘴臉,都是敢怒不敢言。見他結實摔了一,都不由暗暗叫好。

梁純然大怒,從地上一躍而起,吼道:“你…”才説了一個字,對方搶着截斷道:“你是什麼東西!走路不帶眼睛嗎?”梁純吼道:“你知道…”對方截斷道:“你知道老子是誰嗎?還不快過來道歉!”梁純氣得連連點頭,道:“好,好!閣下是何方神聖?”那人當然是李閒,聞言瞪着眼道:“老子是紫虛老雜他爹!你這小子是哪裏鑽出來的?敢打着我兒子的武當旗號到處招搖撞騙?”秦淮掩嘴笑了,李閒扮起惡來,比之梁純毫不遜。彭門四虎卻暗暗搖頭,紫虛道長在武林上何等名望,李閒竟然説是他爹!

梁純嘿嘿冷笑道:“我師尊很快就會來了,看你小子還敢胡言亂語!”李閒“哦”了一聲,道:“他見到爹會記得請安的,你大可放心。”

“放肆!”梁純再也憋不住了,長劍忽然出鞘,對着李閒當刺來。

武當享譽江湖數百年,是武林無可爭議的泰山北斗。這梁純雖然尚未入,但出劍穩重厚實、破綻極小,已頗得紫虛真傳。但這點功夫就算比之秦淮也相去甚遠,何況已經領悟天道的李閒?

黃芒一閃,熱排空。

梁純只覺眼前盡是鋪天蓋地的黃芒,整個酒肆再也沒有其他彩。心中慌亂間,到頭頂一陣清涼。

黃芒斂去,酒肆裏又恢復了秋天的涼意。

梁純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一地的頭髮。伸手摸了摸頭頂,已經光可鑑人,連一都沒剩下。

李閒笑嘻嘻地道:“紫虛不會教徒弟,老子教你改投少林,或許會學好一點。”梁純反應過來,大怒道:“我跟你拼了!”渾然忘了自己和對方的差距,長劍一,再次攻了上來。

黃芒再現,血光沖天。

梁純連頭帶肩被劈成兩半,倒在血泊之中。李閒冷冷地看着他的屍身,道:“搶人子,毀人家當,還瞎了人家的眼睛。正是因你這種人的存在,才使這江湖上的正對錯越趨複雜。少一個你,多一份喝酒的心情。”秦淮呆呆地聽着,心裏莫名地動。自己當時在船上説過的話,李閒竟然記得一字不漏。可見這個看來胡鬧的子,其實心裏有着和自己相同的是非準則。

彭雄低聲對他的三個目瞪口呆的兄弟解釋幾句,彭英出釋然之,道:“這種人撞在我的手裏,一樣也是殺了。”李閒回過頭來,笑了笑,聳肩道:“本來只削了他的頭髮,暗示他下回砍的就是頭了。豈知他不聽勸告。”彭雄苦笑道:“你的暗示未免太隱諱了。沒幾人聽得懂的。”彭英環視四周,沉聲喝道:“此人十惡不赦,現已伏誅。大夥兒繼續喝酒,這頓由我們請客,大家盡興喝,不要擾了興致。”説罷走到面無人的老掌櫃面前,遞上一塊大銀,説道:“老人家受驚了,找幾個年輕的小二哥,把這傢伙葬了,不要驚動了官府。”眾酒客驚魂甫定,戰戰兢兢地各自回座。李閒看了看彭英,嘻嘻一笑。這傢伙高明得很,一派正義模樣,其實本不敢表自己的身份,終究是怕惹上麻煩。不過這才是在這個江湖上的真正處世之道,無可厚非。

彭英見李閒笑得古怪,也呵呵笑了一聲。眾人找了張靠裏的桌子,李閒呵呵笑道:“喝酒喝酒!好幾年沒喝過這裏的梨花酒了,不知是否一樣那麼好。”秦淮跟着坐了下來,道:“你的臉不對。難道你沒殺過人?”

“不是的。”李閒凝望着手中空空的酒杯,道:“剛出道的時候,我的刀法殺戮之氣很重,凡手必決生死,那段時間殺的人是最多的。滅了慕容家以後,我的刀法開始收斂殺機,因為我每當想起死在厲天劍下的老弱婦孺,心裏都會不舒服。當嶽嵐松自盡在我面前時,我就更加不喜歡殺人了。這是種説不出的變化,我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前幾天,因為一個機遇,我的刀法上升到了天人合一的至境,天道講究的是生機,殺人講究的卻是死氣,這是一種極端的衝突,我還沒能像厲天那樣掌握自如,因此氣血有些不順暢。”説話間,彭家兄弟提着酒罈坐了下來,彭英道:“李子的真氣有衰竭之象,是否前些子剛受過重傷?”李閒搖頭道:“用不了幾天就能復元的。別管這些事了,我們喝酒!”眾人轟然舉杯,氣氛熾熱無比,彷彿地上剛被搬走的屍體只是一個夢境。

其實他們都很清楚,識相的話是不該再逗留在此喝酒的,因為剛才梁純説過,紫虛馬上就要來了。

但是對李閒來説,命和酒相比,他選擇的是酒。

多少恩怨憂愁,盡在杯中一飲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