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三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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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天養走上前去,也不像人家那樣呈上華麗的拜貼,張口將姓名一報,禮物往桌上一放,就説:“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見你家老爺。不知他現在可有空?”負責登記接待的家丁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瞧,淡淡地道:“先候着吧,我們老爺空了自會接見你!下一位!”旁邊有人冷嘲熱諷地道:“嗬,還當自己是號人物了呀?拜貼都沒有一份,誰知道你打哪地方冒出來的?”關天養也不和誰一般計較,仰頭就道:“齊大人,關天養有要事來拜,還請賜見!”聲音雖然温和,不帶絲毫火氣,可大老遠都聽得清清楚楚。家丁很是有些惱怒,將頭仰起,冷厲地審視着他,“我不是説了麼,老爺有空了自會見你。瞎嚷嚷什麼?下去候着!”關天養當真走到了一旁。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凜氣勢猶如鋒鋭的刀鋒,迫得人都不敢站近了,不由自主地遠遠退開,驚疑地將他打量着。
不過片刻功夫,齊府中門大開,一身員外打扮的齊世武在家人的簇擁之下快步走了出來。人羣一見了,都忽拉拉地跪下一大片,或是口稱齊大人,或是有稱老師,或是有稱部堂大人,或拜年,或道喜,亂糟糟的,什麼都有。齊世武卻沒功夫搭理他們,幾步搶到關天養面前,起手道:“關老闆,你,你可是稀客呀,請,請!”眾人這才知道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子竟然身份非同尋常,都有些傻了眼。將關天養了進去後,齊世武又回身衝眾人一揖,“對不住了,各位,今兒來了位極重要的客人,無暇再接見各位。改
吧!”便回身進去了。
齊家是源州累世豪門,宅院大得教人咋舌。好在關天養也是見過世面的,不至於連眼睛都看得花了。
入正堂落座後,齊世武將左右人等全部屏退,又讓過茶,這才問道:“關老闆,年節下的,你不遠萬里跑這一趟,可是發生了什麼事?”關天養哂然一笑,故作輕鬆地道:“倒也沒什麼大事…年三十晚上,城內出現了三處屍毒染點,好在都控制住了!”
“啊?”縱然齊世武已不在三楚總督任上了,但還是驚得面都白了,“這怎麼會?是防控出現了疏漏麼?”關天養到底是忍不住冷笑了起來,“這誰知道呢?偌大的官府,就連上寨村和其餘幾處村子的數百名百姓安置去了何處都不知道,又怎麼鬧得清屍毒是如何傳播進城的?”齊世武細品着關天養話中的意味,分明已經看出他此來是興師問罪的,言語不由也慎重了起來。
“有這事?上寨村不是安置去了漢江府上虞縣石橋鎮的白水塘村了麼?另外幾個村子的百姓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是我親自協調的!”見齊世武親口承認了,關天養的火氣略偃,“是麼?那齊大人可去這些個地方看過了,確認他們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這…”齊世武道:“那倒沒有。怎麼,出問題了?”直覺告訴關天養,齊世武沒有撒謊,他的話是誠實可信的,但依舊沒有好氣地道:“白水塘村我親自去看過了,除了一片沼澤,鬼影子也沒見着一個!”
“當真?”齊世武長身而起,眼裏盡是迸濺的怒火。
“不止這些。我提供給村民療治屍毒的【上清化毒丹】也到了黑市上去,還賣到了上萬兩黃金的高價。齊大人,這些都是你的首尾,我想聽聽你是怎麼解釋的!”齊世武沉默不語,但神情陰冷嚇人。關天養也很有耐心,靜靜地等着。
良久過後,齊世武突然嘆了口氣,頹喪地坐回椅子裏,“這事…”然後又搖頭,滿臉的苦澀,渾不知道該如何述説才好。
關天養輕呷了一口茶湯,“別這事那事的,有事直接説事。若是我不相信你,也不必大老遠地路這一趟。是左省山乾的麼?”齊世武目光悠悠,閃爍不定,滿布着疑惑,“省山跟了我十五年,他,他不該是這樣的人…”關天養與左省山雖然接觸不多,但確實到這是一個
朗明快的人,並不那麼陰沉險惡。但歐陽傑已經説過了,丹藥是左省山拿到黑市上售賣的,自然不會有假。從領藥到用藥,整個環節裏只有左省山擁有丹藥的支配權,除了他,還會有誰?關天養想不出來,也覺得沒有必要去想。
“這事九夏府和督政使衙門展開調查了嗎?”關天養哼道:“他們?本就不拿這當回事,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似的。”瞟了面頰為之
搐的齊世武一眼,又嘿嘿地道:“聽説前兩年遇有
染屍毒的村莊,你們都是直接將整村的百姓進行焚燒或者填埋處理的?”齊世武驚詫之極,“這,關老闆是聽誰説的?”關天養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眼睛望着繪着富貴壽考圖案的藻井,“坊間不都這樣説麼?我也就是沒有親眼得見一回罷了!”齊世武唉了一聲,“以訛傳訛呀!雖説屍毒極為可怕,一但有人
染,便會一傳十、十傳百,不消得幾天,滿城百姓盡會被傳染。可在處理
染者的事情上,官府還是得慎之又慎。人命關天,能救的話,那都是要儘量救治的;若是不能救了,那才會尋地深埋或是運往化人場焚燒。每處理一具,須得經過保正、縣衙、府衙和督政使衙門的層層驗堪審核,各類手續、格單都須得齊全,當事人也得簽字畫押,之後再報我這裏——也就是報到總督衙門核批。但凡有一絲的疑慮之處,都不得予以批覆,得不到批覆,就算那人已經徹底屍化,也不得予以處理。總督衙門批覆之後,相關文檔案卷又得原樣謄抄三份,原件存檔。謄抄的三份是一分留底備查,一份送呈刑部、一份送呈户部。也不是送呈了就完事的,刑、户二部還得查核,若是有問題,就會行文該省細問,不能給予滿意答覆的,那就是草菅人命,是大罪,經手人等,上至總督,下至仵作,全都得依律問罪!”關天養沒料想到死個人還這麼多審批程度,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納悶地問道:“那你來告訴我,為什麼我去了白水塘村,卻沒見着安置過去的上寨村百姓?”齊世武漸漸緩過神來,思緒也越發的機
,“不好説。這事我剛協調到位,就調離了任上。興許是漢江府沒有協調到位?”關天養連連搖頭,“我都問過漢江知府了,他壓
就不知道有這事!”
“不可能!”齊世武頓時怒大作,“這事是我當着九夏、漢江兩府的面協調的,且都應答了下來。安置公文也是我當面批示的,有底可查,哪裏容得他們抵賴?”關天養頓時一怔,暗道:“這他孃的怎麼回事?每問一個人,説的又都不一樣,問題出在哪裏?”想到廖成龍的閃爍,心下一亮,“難道這是廖成龍和漢江知府的首尾麼?可是【上清化毒丹】又是如何
出去的?難道是懷遠堂裏出了內鬼?”竟是越發的
糊了。
齊世武又説:“那一批安置轉移的百姓有六百七十八人,除了上寨村的一百三十二口,其餘的五百四十六人也都失蹤了不成?”
“這個…”關天養搖頭道,“我就沒有去關注了。但白水塘村確實不見上寨村百姓的影子。你説,能教我不懷疑麼?”齊世武神稍霽,嗯了一聲,“葉大人就沒有派員核查?”
“他麼?”關天養想到葉之皓來求藥的神情,便不無譏諷地道,“眼下他也只是想着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烏紗,哪裏還有閒心來管百姓的死活?”聽了齊世武的這番話,不免又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於了,畢竟是活生生的幾百條人命,哪裏是説能坑燒就能坑燒了的?興許這裏有還有別的內情,比如説都不想去白水塘村那個鬼地方興家立業,拿着他給的安家使費去別處謀生了呢?換作是他,也極有可能這樣做的。
“關老闆不必着急,這事出在我任內,若他們真有什麼不測,我是難辭其咎的。我這立即就上封奏疏,呈報皇上,請求朝廷派出專員予以核查,以明真相。”關天養搖頭笑嘆了起來,“我着什麼急?我只是想不透,好心捐出來給村民們療治屍毒的丹藥怎麼會到黑市上去售賣了?!左省山呢,叫他來問問情況吧!”齊世武道:“現在不行。省山回老家探親了,約好了去中京尋我。怕是要等到兩個月以後了!”關天養當真是哭笑不得,“這可真是有些巧了…”站起身來道,“既是這樣,那我也懶得再費這個
神…好了,也不打擾你在家過年,我走了!”齊世武忙攔住了,“好不容易來這一趟,就這麼走了?不行,怎麼説也得住個三五天!”便走到廳口,叫來了管家,讓他立即去安排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