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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九十五逼索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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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在圍觀者聽來,不異於荒唐笑話,但在關天養心裏,誘惑力卻是越來越大。但為了不讓圍觀者看出他有半分願意易的意思,當即嘿嘿一笑,“我不過就是一市井小子,地痞無賴一樣的下人物。數月前在場的有幾位知道我是誰的?更不要説千葉座主了。可是我也看得出來,千葉座主為了龍鱗很是對我的過去作了一番研究,也知道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報得宋大叔家的滅門血仇。若是龍鱗還沒有拍賣,我當真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千葉座主,只要能取得張天渝、卓雁翎的項上人頭來祭奠宋大叔一家,便是搭上我這條xing命也心甘…”説到這裏,想到宋奕待他恩重如山,情誼深厚,心下就説不出的難受。

龍鱗一共得了八片,賣了一片,送了兩片,還剩下五片在身上。原本拿一本出來與紅蓮宗作易也沒什麼,奈何這手一鬆,後患就會無窮無盡,從此也就再無寧ri了。雖説眼下也不得安寧,滿天下的修行者聞着味兒追索龍鱗,但到底還有幾個可以依賴的朋友,有地方可以躲,若是為了報仇與千葉之彌易,縱是能保全xing命又如何?從今以後也成了孤家寡人,不單朋友沒了,怕是連至親至愛的人也會拋棄自己。

想到杜若會因為自己與千葉之彌的易而刀劍相向,想到四丫會視自己如同仇寇,想到小白和二狗子都會把自己當成不共戴天的仇敵,關天養頃時間汗透重衫,心下暗暗叫道:“不,我不能這樣,絕對不能…”又想着:“縱然我現在還未必是張天渝的對手,更加不可能打得過卓雁翎和班師古,但只要勤加修煉,實力總是一ri強過一ri,將來終有一天能得報大仇,以宋大叔在天之靈。”衡量清了輕重利害,心下頓時大為暢快,面上卻故作苦澀地一笑,搖頭嘆道:“…只可惜…算了,既然都沒人信我,説這些有何用?承蒙千葉座主看得起,對我這般上心,可我實在是隻能説聲抱歉。不過藉着這個機會我必須得説一句話:紅蓮宗滅宋大叔家滿門的血債遲早有一天我會親手討還回來。煩請千葉座上轉告班師古、卓雁翎還有張天渝,要他們好好地活着,別在我報仇之前就先死於人手了!”千葉之彌才不會將關天養這番誓報血仇的話放在心上。數千年來正魔二道相爭,哪一門哪一派不是血債累累呢?若是你也要報仇,我也要報仇,殺得來殺去,哪裏會有片息安寧?關天養也是初涉修行界,只知個人私仇私怨,全不曉得正魔二道相爭的殘酷,待時ri一久,自然不會再像這般慷慨昂,不報血仇誓不罷休了。可他又實在失望得很,原以為這個方案總能打動關天養,就算不能當眾同意,以後也有再談的機會。不想關天養竟當面拒絕得如此徹底,教他氣湧上心頭,恨不能照面一掌,將關天養拍成灰燼才好。

眾圍觀者見關天養不但拒絕了千葉之彌,還當其面誓報血仇,心下當真是佩服得緊,一個個的都忍不住叫起了好來。可一想到關天養身上關係着龍鱗,心下又説不出的膩味。

廣慧合什道:“關施主深明大義,不為利誘所動,當真令貧僧佩服得緊。”關天養唉了一聲,“大和尚取笑了…”話音尚未落下,就聽有人問道:“我等此來龍山也不為別的,只求關老闆給句實在話:到底要不要出龍鱗?”注意力又再一次拉回到了關天養身上。

“真是胡攪蠻纏!”關天養差點就破口大罵,心下已是動了十二分的真怒,直咄咄地視着説話那名大漢,厲聲道:“還要小爺説多少遍?龍鱗只有一片!只有一片!你到底要我怎麼?”那人被關天養氣勢一迫,頓時當頭一座大山壓來,差點沒嚇得跪了下去。好不容易撐持住了,卻發現滿頭都是大汗,元神震動,氣機混亂,竟是失聲驚呼了出來。好在身旁的同伴一掌抵在他的後心,渡過一道真元,助其穩住了心神,他這才哆嗦着道:“你,你想怎樣?”關天養恨不得將這人一拳打成齏粉,但也清楚若自己搶先出手,必然成為修行界之公敵,不得不拼盡意志壓住磅礴的怒火,咬牙切齒地道:“我想怎樣?小爺倒要問你,問問你們想怎樣?當初在千陽山高朋殿我便説過了,龍鱗只有一片!小爺覺着這東西對我也沒有用處,又為了安身保命,這才不得已拿來賣了。這下子你們也就高興了,覺得自己有了機會。可龍鱗被蜀山派買去了,你們不敢明搶,又打着主意回過頭來尋小爺麻煩。是不是覺得小爺孤家寡人,好欺負?嘿嘿,若真是這樣想的,那就當我身上還有十片、一百片龍鱗,都來搶呀!來呀,為什麼不來?”他的氣勢兇惡萬分,渾似地獄裏逃出來的魔王,嚇得一眾千里迢迢趕來龍山謀取龍鱗的修行者大氣都不敢,紛紛你望我,我望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周鶴章已是驚弓之鳥,不敢再胡亂説話,但心下又對龍鱗念念不忘,便扭頭看着甄志清。

甄志清也是個老謀深算之輩,上龍山來就是為再從關天養身上出一片龍鱗來。據從重極門傳出的不太可靠的消息稱:關天養的身上不止一片龍鱗。重極門之所以甘為關天養拍賣龍鱗護法,便是得了一片好處。數月間,各大門派想盡辦法派人打探消息,卻都無法核實。面對龍鱗這等異寶的誘惑,甄志清還是選擇了寧可信其有。眾所周知,廣慧盛邀關天養於七月十五參加大慈悲寺的佛歡喜ri法會,關天養也當着各派首腦的面答允了,想來是不會約的。這才不遠幾千裏打從雲台山趕來,為的就是再從關天養身上出一片龍鱗來。不管是再次拍賣還是搶奪,神霄派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到。不料關天養一而再、再而三的聲明龍鱗只有一片,竟不惜以命相搏。再者關天養無懼千葉之彌,毫無勢力背景的情況下敢於揚言報復魔道,其氣魄懷着實令人佩服。若再威下去,神霄派怕是會威名墜盡,淪為下無恥之徒了。神霄派畢竟不是九小派,聲名為重,不得不有所顧忌。就算明着搶不成,還可以暗中奪取不是?盤算定了,甄志清也不理會周鶴章的目光,輕咳一聲,笑道:“關老闆不要動。想來這其中也是有誤會的!”

“誤會?”關天養虎視着甄志清,當真恨不得一劍在他的口捅出個透明窟窿來,“倒不知是怎樣的誤會?”言罷,yin惻惻地笑了起來,笑容後面盡是迫人的殺氣。

甄志清頗有些心悸,又奇怪關天養的氣勢為何如此之強,如此之怪,面上的笑容依舊不改,“我等俱聽人説關老闆原本得了不止一片龍鱗,賣了一片給蜀山派,還送了一片與重極門…咳,當然,這也只是傳言。在我等看來,龍鱗乃是修行界之異寶,關老闆既非修行之人,留着也沒有用處。與其暴殄天物,還不如遺於我等,發揮它應有的作用呢?若非如此,我等也就不會不遠千里萬里趕來大慈悲寺,一問究竟了!”關天養聽了這番話,心下頓時大奇,“他的話頭怎麼放軟了?先得可是比千葉之彌還硬呢!”也猜不透其中的情由,中的怒火卻是消彌了不少,“傳言?又是傳説!真是可笑得很,可笑得很吶!”言至於此,仰天狂笑了起來,聲勢雖不若千葉之彌,卻也較一眾圍觀者心下發虛。

“不知有何可笑之處?”又有一名中年道士上前兩步,起手一稽,“無量天尊,貧道武當山玉泉子見過關老闆!”關天養見這道士也算知禮,雖明知他也是為着龍鱗而來,還是起手道:“當不起。不知道長有何見教!”玉泉子道:“見教不敢當,只是有個疑問想請關老闆賜教。關老闆説龍鱗得自白螺湖,據貧道所知,當ri參與圍攻黑龍者共有三十餘人,俱是各派前輩長老,最低也是分神境界,少則六百餘年,多則八百餘年的修為。結果卻是半數喪命,除了少數幾人,倖存者也都是人人重傷,百年難以復原。如此猛烈的劇鬥之下,關老闆一介凡夫俗子,怎地反而毫無無傷呢?”玉泉子的話音才落,現場都響起了嗡嗡之聲,個個皆説有理,有人甚至直咄咄地説關天養此前在千陽山高朋殿所言分明是在撒謊。

關天養知道這武當山位於三晉行省境內,份屬三清教下一脈,心下雖然厭惡,但玉泉子彬彬有禮,他也不好擺出一副臭臉來。畢竟眼下危機四伏,得罪的人多了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道長果然是細心人,連這也注意到了,晚輩佩服!”玉泉子笑稱不敢。

“當時天上打鬥得是很烈,湖裏也是高數丈,山崩地裂的,很是嚇人。我的一名同伴當場都嚇得昏了過去。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好好的,還從頭到尾目睹了這場礦古大戰,結果是毫髮無傷,還撿了個天大的便宜。不知道長可否賜教?”玉泉子不料關天養jing滑如此,將問題反問回他頭上來,頓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了。關天養見他尷尬,反而笑了起來,“興許這就是所謂的天意吧?反正我是什麼事也沒有,白螺撈着了,龍鱗也撿到了,然後麻煩也惹了一大堆,這輩子怕是也擺不的。唉…”又一人走上前來,卻是個光頭和尚,身上穿的是土黃僧袍,並非大慈悲寺的白衣。

“阿彌託佛,老衲羅浮山永信見過關老闆!”關天養呵呵一笑,“不敢當,晚輩見過大和尚!”

“老衲也有一事請教。關老闆於法寶強化一道獨步天下,不知這本事是師從何門?”

“天生的…”關天養儘管已經知道這本事是萬寶爐給他的,但為了避免麻煩,還是不要説得太過複雜了好。

“大和尚是不是不信?那我就沒辦法了!”永信道:“老衲並非不信。只是此前關老闆並不諳於此道,而是在去了白螺湖後才突然會得。不知這裏面可有關聯?”關天養心下一震,暗道:“好細心的和尚。敢情為了龍鱗,把我的祖宗十八代都研究透了?那倒好了,我還不知道我爹媽是誰呢…”不由得嘻嘻一笑,“是嗎?我可都想不起來了。反正我是乞丐出身,十三歲前ri子過得那叫一個苦,大和尚你是體會不到的。後來遇着了知真齋的宋老闆,也就是被紅蓮宗滅了滿門的那位…”説到這裏,臉sè頓時沉了下來,眼裏盡是痛sè,“他待我親厚,有若子侄。大和尚想必也知道我在九夏鬼市上幹了兩年多的役工,靠的就是完成商家發佈的任務,賺取報酬過活。去白螺湖之前,我雖對鬼市上所售的法器有些研究,但並不懂得強化之道,這是實情。自打從白螺湖回來之後,莫名其妙地就會了。你要我説明原因,我説不知道你不甘心,問老天爺呢他也不會回答我,沒辦法,我只好説是天生的了!”又一老道走上前來,稽手起禮,自稱是王屋山總仙宮的汪海。汪海先是謝過關天養救治羅素之情,又才道:“貧道無意冒犯關老闆,也只是有個小小的疑問請教!”關天養對但凡與三清教相關人都沒有好,只是在表面上保持禮貌,“當不起,道長請説便是!”心下卻在奇怪,這幾個都是一派之尊,緣何突然對自己這般客氣了呢?

“關老闆既深諳法寶強化之道,自當能辨識天下奇珍異寶,緣何得到龍鱗之後卻不識得,還要拿去當鋪當掉呢?”這話可問得jiān險之極。

關天養張口就要答,腦了突地地轉,這才明白過了汪海話裏的藏着的意思:暗指他所得的龍鱗不止一片,這才捨得拿出一片去當了。心下當真是又驚又怒,暗罵道:“好個老jiān巨滑的牛鼻子…”這才冷冷地答道:“是麼?道長身為總仙宮住持,執掌王屋一派,是不是也該對王屋山的一草一木都瞭若指掌呢?”汪海頓時一怔。

關天養也不容他多説,繼續道:“拾得龍鱗之際,情況險急,我哪裏管它是什麼?後來趕去千陽山接法器生意,急缺晶玉,我身上也找不出別的值錢物件,只得拿它去當。這有問題嗎?”不單是汪海,在場任何一人看來關天養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沒有任何可以挑剔之處。汪海見關天養不假思索地就答,毫無停滯,顯然並非臨時作偽,不得不笑道:“當然沒有問題,貧道也只是好奇罷了!”好奇?關天養暗罵道:“我看你就是想挖個陷阱讓我去跳吧?驢ri的,就憑你這用心,將來有一天小爺自會跟你算賬!”再沒有人上來問問題了。存心謀奪龍鱗的都非笨蛋,自然看得出關天養存着魚死網破之心,硬奪怕是不行了。面對各派尊長的追問,答得又天衣無縫,若他真是得了好幾片龍鱗,怕是做不到的。想來定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故意放出假消息,誘使修行者與關天養糾纏到底了。

可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沒有目的,豈非消息應該就是真的?

關天養回答得這般巧妙,是不是他太過聰明,將眾人有可能問的問題都算計到了,想好了應對之策?

到底還是廣慧打破了詭異的沉默,“諸位道友遠來是客,敝寺忝為地主,該當略盡綿薄之誼。齋堂也備好了水酒和素齋,還請諸位道友一用!阿彌託佛!”靈醒的都知道這是廣慧在下逐客令了。什麼素齋水酒,也沒個人有興趣去用,也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如何應對。

關天養卻在想:原來一場洶洶的危機,是不是就這麼被化解了呢?

千葉之彌笑道:“和尚這是下逐客令了?本座還是個小問題要請教關老闆,不知關老闆還肯賜教否?”關天養心下一跳,隱約到一絲不妙,“我要是不肯呢?”千葉之彌也不作惱,嘿嘿一笑,“本座就是想知道,關老闆緣何要誣陷本教弟子張天渝,説他奪走了宋家祖傳的通天鑑殘片呢?”誣陷也好,張天渝也罷,亦或是宋家祖傳之寶,都不足以引起大家的興趣,若説話的人不是他千葉之彌,怕是連聽都不會有人聽。但當‘通天鑑’三字一出口,所有人都如遭雷擊,當場呆住了。

關天養只一聽到張天渝的名字,便知道千葉之彌要説什麼,更猜到千葉之彌在此時提起這件事要幹什麼——以比龍鱗誘惑力更加巨大得多的通天鑑來將他置於死地。

縱了再機變,再鎮定,也不變了臉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