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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一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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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天養一直在山谷裏呆了十三天,這十三天裏,他除了在山谷裏轉轉,就是呆在船上折騰法寶,哪也沒去。

都説近水樓台先得月,藍瑛被關天養擄了來反而因禍得福,關天養不但幫她重新強化了一把靈品的法劍,還花心思將她那件損壞的護身法寶修復了,又強化成了靈品二階的。藍瑛雖高興,卻也沒向關天養説一個謝字。

藍瑛數着ri子,見已經是七月十三了,見關天養還是沒有決定要不要去參加大慈悲寺的法會,就道:“…你莫不成打算在這裏呆上一輩子了?”關天養和她廝混的越發了,説話也就更無避忌,嘻嘻一笑道:“有你這樣一位美人兒相伴,呆上一輩子也不錯!”藍瑛臉一紅,隨着沉下來斥道:“又渾説了?下次再這樣,我可就作惱了!”關天養似乎越來越肯定藍瑛對自己有意思,這讓他覺得很奇怪:藍瑛明明比他大着一百多歲,前前後後也就見過那麼兩三回,怎地就動了心呢?有時候真的很想問個明白,但知道藍瑛面皮薄,話一出口她一準生氣,也問不出個名堂來。雖然他有些陳朔説的那種‘喜歡顯得比自己更為成的女子’,但對藍瑛這種xing格和氣質的女子卻是沒什麼興趣,不過偶爾心下也會生出獵豔的衝動,忍不住調笑上幾句。好在他也能把握好分寸,不至於讓藍瑛厭惡,落個下無恥的罵名。當下嘿嘿地道:“我哪裏又渾説了?我若不走了,你也不能走,豈非得留下來陪我一輩子?反正我不是修行者,命不長,大約三五十年也就死了,到時你也就ziyóu了!”藍瑛眼裏盡是憂sè,關切地道:“那你為何不去修行?雖説每個修行者未必都能成仙,但至少可以多活幾年!”關天養搖頭道:“像你們那樣多活幾年還不如不活。我跟你算筆賬:普通人就算只活六十歲,打從十幾歲開始就cāo勞,忙着成家,忙着立業,忙着養家餬口,忙着這樣那樣,總之一輩子就難有消停的時候。修行者呢?就打他從十多歲開始修行吧,哪怕他能活八百歲又如何,這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在靜坐參悟中渡過的,然後就是為了成仙而東奔西走。相比起來,遠不如普通人活得充實呢。你説是不是?”藍瑛還從來沒聽過這樣的算法,想了想,不得不承認關天養説得有道理,但還是反駁道:“普通人就不用睡覺了?即便是修行者有大半的時間都用在了靜坐參悟之上,剩下的時間也遠比普通人活幾輩子更久的。你不覺得就為了這點壽數,不管付出多大的艱辛那也是很值的麼?”關天養道:“在你看來是這樣,在我看來,嘿嘿,那還不如美美地多睡上幾覺呢!”藍瑛覺得關天養的想法實在是古怪得很,實在讓她無法苟同,但也不想和他繼續爭執下去,就道:“那你就睡覺吧,反正我有的是事情做!”關天養本又想調笑兩句,乍一陣風吹進艙來,涼悠悠的,還帶了幾片落葉,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今天什麼ri子了?”當真怕山中無歲月,竟將大慈悲寺的約會也給耽擱了。

藍瑛道:“七月十三,後天就是七月十五了!”關天養鬆了一口氣,拾起一片落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你説…我到底要不要去?”説完,將落葉在丟,卻將眼睛盯着藍瑛的臉不放。

藍瑛着他的目光,既不怯,也不羞,侃侃地道:“你要不要去是你的事,問我作什麼?”關天養哦了一聲,眉頭微微剔動,顯是對藍瑛給出的答案頗有些不滿意。又將目光移到掉在地上的落葉上,這才漸漸變得堅定了。負手走到窗前,望着清幽的山林,神情突地冷了下來,“我只是在想,我去了要不要帶你一起去。若是不帶,你若跑了我該怎麼辦?”藍瑛見他還這般見疑自己,又是委屈又是氣憤,“看樣子你還真打算把我關在船上一輩子了?”關天養輕哼一聲,“也不一定。若是哪天風聲過去了,我便放你走。若是他們一直都追着我不放,那就只好委屈你了。你是修行者,不會變老,就這麼天天看着也還算養眼的!”説到後來,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藍瑛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嘿嘿地道:“你就不怕我哪天本事變強,反過來把你給制住了?”關天養笑得越發的開懷,“你不會的!”

“不會的?”藍瑛奇道:“你説我不會?你憑什麼這樣説?”關天養滿臉的狡黠,“你若是會,又何必等到本事變得更強?只等我一睡着,下手的機會一大把不是?可見呀,嘿嘿…”

“可見什麼?”關天養直勾勾地盯着藍瑛前,毫不掩飾對這副傲人身姿的垂涎,“可見…你心裏明白着呢,何必要我説破?”眼神**如火,竟似要將藍瑛當場融化了一般。

藍瑛再傻也能品出關天養眼神裏深藏的意味,頓時大窘。本想斥罵幾句,卻是怎麼也發作不起來,偏心下還覺得甚是甜密得意。慌忙將臉別到一旁,故作愠怒地道:“我什麼都不明白。等着吧,今天晚上你睡着了我就下手!”關天養雖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再加上年歲漸長,面對藍瑛這種成女子的誘惑,不免大起風月之思,情不自地笑道:“好呀,歡得很。到時候黑燈瞎火的,萬一你不小心失了手,嘿嘿,我可就不會客氣喲…”一雙眼珠子越發sè溜溜地在藍瑛身上打着轉,渾似要將裙衫當場撕開似的。羞得藍瑛臉上燃起了兩團火,紅透了,想罵又罵不出口,想走又邁不動步子,一時間真是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關天養見藍瑛羞怒加,這才意識到玩笑開得過了火,忙尷尬地一笑,“那個,我的意思是,可不會再像那天那樣手下留情,非把你暴揍一頓不可。你可別錯會了意!”心下怦怦直跳,暗罵自己糊塗,怎地就説出這般無恥下的話了呢?

藍瑛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知道誰揍誰呢!”哼了一聲就走了。

藍瑛一走,關天養就猛着勁給了自己幾個嘴巴子,罵道:“就你嘴賤,就你嘴賤。若是讓杜姑娘聽到了,可又該傷心了。即便是開玩笑,也該有分寸不是?就你嘴賤…”直到打得臉頰火辣辣的,才停下手來,“以後再不能這樣了,再也不能了!”剛才本已拿定主意去參加大慈悲寺的法會,可經過這一番鬧,心下不免又猶豫了起來。特別是想到了杜若,想到了四丫、小白和陳朔,若是自己真的不小心就此喪了命,他們該得有多傷心?可若不是去,定會因此而得罪了大慈悲寺。就算是廣慧等人不在意,在天下修行者看來,自己未免就成了不將大慈悲寺放在眼裏的狂妄之輩。茫茫修行界,哪裏還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今天已經十三了,後天便是法會舉行之期。不管是去,還是不去,都得拿個主意。

以前每在猶豫不決之時,總會有陳朔幫着分析利弊,然後他再作出決斷。再者遇着事情很少決斷不下的時候,從不曾有現在這般無所適從過。説到底,還是遭遇的事情太大,且又攸關生死,這才讓他權衡難定。

ri頭已然偏西,山谷中一派yin涼。

關天養從艙裏走了出來,悠悠的山風拂面吹過,漸漸帶走了心下的焦躁與不安。抬頭看着天空飛過的鳥們,不由湧起一陣慨:做人竟還比不上做鳥ziyóu。心説:“照我現在的速度,也不知道哪天才能突破微字境,若是不能擁有與他們對抗的實力,難道就一輩子躲藏下去?這樣活着未免也太沒有意思了!”又想道:“這些天來,我一直都在參悟通天鑑上的玄機,卻沒有看出半點的端倪。看來我是有機緣得到它,卻終究沒有機緣悟出上面的絕世神功來。若能像樓子方那樣一夜間就擁有無上的修為,我又何必怕他們?”霎時之間,腦子裏掠過了許多人和事。先是想到了楚庸,想他現在在做什麼,有沒有突破誠字境的桎梏,進入了微字境;然後又想到了楊縱,心下頓時一動,暗道:“乾坤庭存在的宗旨就是打擊修行界的以強凌弱。我不是修行者,豈不正在他們的保護之內?”又想到楊縱手下有忙不完的事情,哪裏有時候顧得上自己?與其將命運託於別人之手,還不如自強不息。

這時,天上傳來嘎的一塊鷹唳,一時間鳥雀驚散,撲騰紛飛。關天養抬頭望去,只見天空中一個小黑點在盤旋飛舞,伺機撲擊。不由得苦澀地一笑,暗道:“那鷹就好比修行者,我就是那些一聲鷹唳之下無處可躲的小鳥。打吧,那不是一個對手級的;逃吧,也逃不過。可它們還是在逃,還是在躲,畢竟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想到這裏,心頭頓時一陣釋然,不勝唏噓,“還是去吧!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就不信他們能把我死在了大慈悲寺。再者是廣慧大師邀我去的,大慈悲寺自然得保證我的安全,我又cāo個什麼心?”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頓時覺得天也高了,地也闊了,空氣也越發的清新怡人了。

將心頭積壓的負擔一擺,頓覺得劍魂一陣悸動,心下不由一跳,暗道:“這是怎麼回事?”待要仔細探究,卻發現劍魂又歸於沉寂了。

這似乎並不是即將遭遇危機的提示。

那又是什麼呢?

整部【青城劍典】都印在他的腦子裏,卻無法從中找到答案,這不免讓他越發的納悶了。

“萬寶爐,你在麼?”

“別問我,有些事情需要你慢慢地去摸索。”關天養沒想到萬寶爐會拒絕得這般徹底,不免大覺無趣,“我已經決定去大慈悲寺了,你覺得呢?”

“我覺得?”

“對,你覺得我是該去還是不該去!”

“遵循你的本心,不問對錯,一步一步地走下去便是!”

“但是我怕!”

“是呀,這幾個月來,你一直都在害怕。但你要學會戰勝恐懼,這樣你才能夠突破瓶頸,進入下一個境界!”關天養一震,“戰勝恐懼?”霎時之間,腦子裏一片通亮,盡是滾滾炸雷在迴響。好半晌才暗道:“我怎麼沒想到呢?劍與身修之餘,最重要的便是誠意正心,戰勝恐懼和各種的yù望,不為外所動,要不然就永遠只有停留在修字境,再不能取得突破了。這段時間來,我滿心的只想着如何才能擺麻煩,如何才能保得xing命,就沒有想過如何才能戰勝內心的恐懼,從容不迫,堂堂正正地面對眼下的一切。哎,虧我知整部【青城劍典】呢,竟然連這都沒能悟過來。該死,當真是該死!”

“若是處處都要人提點,你的修為不但提升會很慢,境界的突破更會難上加難。只有靠着自己摸索,靠着自己去悟,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不是有句話説: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麼?你不能老是指望我把一切都教給你,那樣你修行還有什麼意義?”萬寶爐的這番話有如畫龍點睛,令關在養心下越發的敞亮,“好,我明白了。”轉回艙裏,見藍瑛端着一盆他的髒衣服要去漿洗,就道:“藍姐姐,我有事跟你説!”藍瑛見他一臉的正經,也猜不到他又有什麼事,“我要去洗衣服,有什麼等我回來再説!”關天養輕笑一聲,“不用了。藍姐姐,你回去吧!”藍瑛一震,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回去?”臉sè漸漸蒼白了下來,心下已然明白關天養所説的‘回去’是什麼意思。

關天養越發肯定藍瑛是對自己以心相許了,面上卻裝作沒有明白,抬頭望着天空飄過的白雲,眼神也變得有些離起來,“回王屋山去。你在我這裏待著也沒意思,還不如回山修行是正經!”藍瑛眼裏盡是難掩的悲痛,但她兀自強笑道:“你怎麼就想通了呢?不怕我你的行蹤了麼?”話至於此,已無法控制住痛苦的淚水滾落,只得背過身邊,聳着肩泣。

關天養的心也在一點點的融化,但杜若的影子又讓他變得堅定起來,朗聲笑道:“我相信你不會告訴人去!”

“你相信我?憑什麼相信我?哼,我王屋派雖不是什麼大派,但也想得到龍鱗的!”關天養又怒了,冷聲道:“你以為龍鱗是地裏的蘿蔔白菜,要多少有多少麼?僅有的一片已經賣給了蜀山派,我手裏豈還有第二片?王屋派若是覺得我是龍,身上要多少龍鱗就能剝下來多少,那就儘管來便是了。我也不怕!”猛地將袖一拂,遠遠地走了開去。

“你不怕?王屋派你不怕,難不成天下修行者你都不怕了?”藍瑛用衣衫抹掉眼淚,已然不再掩飾自己的痛苦,轉過身來,淚眼婆娑地盯着關天養,那眼神堅毅如鐵,竟似要將他的影子深深地印到心裏去似的。

關天養哈哈大笑了起來,“怕也要來,不怕也要來,那我又何必怕?藍姐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會我的行蹤。可我現在要去參加大慈悲寺後天舉行的法會,這也是三個月前廣慧法師在千陽山當着各派的面邀請過我的,他們尋不到我的蹤跡,自然會趕來大慈悲寺候着。我一面,怕是就難以身,留下你也就沒有必要了!”藍瑛臉sè蒼白,在霞光的映shè之下,雙眼燦若寶石,亮得人心碎。

“你以為…那你要是被他們給攔了下來,又怎麼辦?”她此時心意已亂,只差沒有衝上去抱住關天養,求他不要去參加大慈悲寺的法會。只要關天養願意留下來,她可以陪着關天養在深山大澤裏隱匿一生一世,教她做什麼都願意。但她也清楚,關天養的個xing堅毅,只了作了決定,任誰也改變不了,縱她以命相挾也一樣,那也不如不求得好。

“怎麼辦?走一步看一步吧!”關天養心下也是一片茫,是生,是死,是平坦,還是險惡,他都無法料知。

“你,你就不能不去麼?”藍瑛緊緊地咬住嘴,渾身顫抖,也説不清是動,還是害怕。

“不去?”關天養毅然地搖頭,“我想通了,與其害怕得像耗子一樣躲一輩子,還不如勇敢去面對。事情總要解決的不是?”

“可是你…”關天養猛地一揮手,“藍姐姐,你不用勸我了。猶豫了十多天,還有什麼沒想清楚呢?”説完,竟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有什麼好怕的?大慈悲寺邀我去的,他們自會保護我的安全。你説是不是?”藍瑛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