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一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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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關天養品嚼着這份温暖,笑道:“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公務那麼繁忙,有算不完的賬,豈能因私廢公?”楊縱道:“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剛才李宗主説了,張志禮等人是堅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得你説出龍鱗的下落和來歷。不過李宗主也説了,只要你在千陽山一天,他就保你一天的安全。就是不知道你什麼意思!”關天養朝李延極一拱手,“多謝李前輩好意。若真是這樣,就怕有些人説重極門別有居心,會打着我的旗號再來sāo擾呢?如此一來,重極門怕是也沒有安生ri子可過了!”李延極擺手道:“那也是以後的事了,至少能保你現在無虞!”關天養很是有些堅決,搖頭道:“依晚輩看來,實無此必要。”李延極問道:“那你有什麼好的想法?”關天養道:“我沒有,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目光堅定,神情坦然,分明是沒有將這場危機看得太重。
楊縱想了想,道:“要不這樣,請李宗主派一艘飛艘,送你去外,或是西域避上一段時間。你覺得如何?”關天養依舊固執地搖頭道:“也沒這個必要!”楊縱不免動了怒,將葵扇般大的手往桌上一拍,長身而起,發怒的猛虎般直視着關天養,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真的這麼想死麼?”關天養一點也不怕他,反而還笑了起來,“我當然不想死,但也不想這麼窩囊的活着!”楊縱哼了一聲,神sè稍顯柔和,“你沒對抗天下的本事,那就只得先窩囊的活着。也只有活着,你才有出頭的一天;也只有活着,你才能一雪今ri之恥!”關天養聽了楊縱的話,頓時陷入了矛盾之中。他何嘗不知道楊縱説得對呢?可是,強烈的自尊讓他無論如何也低不下這個頭。他甚至覺得,轟轟烈烈地死,也比窩窩囊囊地活着要好。但他心中的牽絆又太多:杜若、四丫、陳朔、蘇少白…以及那許許多多的人和事,總是覺得難以放下。更重要的事,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死於一幫子無恥之輩手裏。
李延極見關天養陷入了猶豫之中,這才不徐不急地道:“人的能力永遠是有限的,活在世上一天,就面臨着各種各樣的抉擇。抉擇的痛苦你怕是已經深有體會了。而為了避免這種痛苦,修行無疑就成了最佳的選擇。只要成了仙,成了聖,世上還有什麼可懼的呢?更不會再面臨各種艱難抉擇。修行界固然有許多的強者,但卻不是生來就那麼強大,都是經過了無數的磨難,百折不回,一點一點地成長起來的。就比如楊座主,他一生經歷了多少磨難才走到今天?世人都當他乾坤庭火字堂座主權力無限,風光無限,卻又有幾人知曉他心中的苦楚?他又何嘗不是隨時都在自尊與生存之間艱難地抉擇着?”楊縱接過話頭,對關天養道:“在你看來,以我的實力似乎是可以橫行無忌的了?其實大謬。修行界就是一座廣袤的森林,又深又黑,還荊棘遍佈,陷阱懸崖處處都是,稍有不慎就會跌得粉身碎骨。為了將差使幹好,我一方面得保住自己的命,另一方面又得拿自己的命去拼。你説,這樣的ri子比你現在如何?再説李宗主吧,他修行六百多年,你以為也是平平坦坦、風風光光的走過來的麼?”關天養見他們苦口婆心地勸自己,心下不免也躊躇了起來,暗道:“難道我真的該跑路麼?可是又跑去哪裏呢?外?西域?不,我都不悉,跑去哪裏做什麼?或許我是該尋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地修煉一下。通天鑑的碎片我得到了三塊,卻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地參悟。樓子方只得了一塊就如此了得,我難道就不行麼?”但又覺得就這樣逃了,實在不心甘,未免太便宜了那些傢伙,説不定還會給重極門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正不知該如何取捨之時,蘇千羽在門外道:“師父,杜大先生求見!”李延極站了起來,道:“快請!”就了出去。
杜友逢進門後就説:“我剛才得到消息,三清教的人馬估計兩三個時辰後就會到。蜀山那邊也有了動靜,怕是明後天也會趕到的。”楊縱哦了一聲,問道:“那玄武宮呢?”杜友逢奇道::“怪就怪在這點,他們至今也無動靜!”李延極悠悠地道:“這是他們一慣的風格。雖説至今沒有動靜,但千陽山的任何風吹草動,他們怕是比誰都清楚!”杜友逢點了點頭,瞟了一眼關天養,道:“你們可曾説動他了麼?”楊縱哼了一聲,滿心的惱火,“他不是你未來女婿麼,你這個準岳丈都説不動他,我們又算老幾?”這話頓時令關天養大窘,臉紅成了猴股。
杜友逢竟然沒有當場否決,道:“他要做我的女婿,那也得看有沒有這個命。”又轉頭對李延極道:“你的情況怎樣了?如今大亂將起,內部若不能安定,怕是很難就會外來的危機。”隨便撿了張椅子坐下來,就馬着臉沉不語。
李延極在殿中緩步踱着,他道:“你當我不知道麼?這一次是變起肘腋,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藉着這個由頭髮難。説來,也是我管理上疏忽了!”搖頭嘆了口氣,竟是滿臉的苦笑。
杜友逢看了李延極一眼,道:“這起事件分明是有預謀的,但到目前,我們沒有查出是誰在背後指使的。”李延極突地停了下來,目光閃爍,“會不會是紅蓮宗呢?”滿臉的疑雲,也是不能肯定。
杜友逢搖頭道:“他們沒這麼大的能量,也沒這個必要。”
“若不是他們,那就只剩下青蓮宗了。魔道五宗,其他三家都跟我重極門沒什麼仇怨!”杜友逢無奈地笑了起來,指着李延極,“你呀你,也是當了近兩百年宗主的人了,怎地眼界還這般狹隘呢?為什麼就非得是魔道中人乾的?”李延極聳然動容,“你的意思是…”楊縱道:“我們懷疑…算了,只是懷疑!”甩了甩頭,在杜友逢的身邊坐了下來,眼神幽幽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李延極是何等聰明之人,一聽這話,就已經料知了個大概,臉sè頓時都變了。
聽着他們的對話,關天養隱約明白了一件事:杜友逢似乎也是乾坤庭的人,李延極有可能也是,但還不能確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三人的關係極好!
李延極坐下來後,輕輕地捋着頷下幾縷美髯,看着杜楊二人,道:“這事可以從長計議。眼下還是考慮如何幫助關兄弟應付危機吧!”杜友逢哼了一聲,冷眼看着關天養:“你們看他是一個聽得進人勸的麼?”楊縱道:“他只是有些固執,又在尊嚴和生死之間取捨難定。先讓他猶豫一會兒吧!”關天養見楊縱一句話就説到自己心底去,不免覺得有些尷尬,道:“晚輩何德何能,竟得到三位前輩如此垂愛…”楊縱嘿嘿地笑道:“老杜待你不同別人,是因為你若是不小心把命給送了,他家姑娘不知得有多傷心。正所謂知女莫其父,他自然得花點心思保護你。李大宗主麼,一半是看老杜面上,另一面也是惜才。我説得可對?”李延極笑了起來,道:“對了一半。我厚待於他,一半是惜才,另一半覺得他也少年時的我頗有些相像。你不就是這樣的麼?”楊縱哈哈笑道:“不錯,看到他,我總忍不住想到少年時的自己。一樣的瘋狂,一樣的固執,一樣的熱血豪情…”此言一出,三人都笑了起來。
關天養也忍不住笑了,只不過他的笑容後面更多的是苦澀。
杜友逢見他笑得十分不自在,就問:“你是不是覺得逃避是一種特別丟臉的行為?”關天養猶豫了片刻,道:“這個…要看是在什麼情況之下?”杜友逢用指節敲擊着桌面,擲地有聲地道:“就是當下的這種情況!”語氣裏已然透出十分的不悦。
關天養暗歎一聲,實在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們這般的看重。就他本意來説,是絕不願低頭的,死就死吧,十五年後又這般大了,也沒什麼可怕的。可知道這樣的話是不能説出來的,自己倒是求得一時暢快了,未免太過於辜負了他們。又想他們都是活了六七百歲的人,什麼事情沒有見識過,又什麼沒有經歷過?這般苦心婆心地苦勸自己這個不相干的人,自己不恩也就罷了,若連好歹也不識得,那就真的該死了。可是,想雖這樣想,但他實在沒辦法説服自己,心下依舊是説不出的糾結和痛苦,道:“我只是覺得,這些傢伙實在是欺人太甚,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他們的!”想到張志禮等輩的貪得無厭,憤恨之sè就溢於言表,一雙拳頭也捏得格格作響。
“你不想便宜他們?那你想怎樣?殺了他們,還是怎麼着?”關天養長舒了口氣,將中的怒火都一點點地釋放了出來,儘量讓語氣顯得平緩一些,“當時我想的是:他們要東西,我就偏不給。寧願毀了也絕不便宜他們。現在看來,這想法實在是有些蠢!”説着,搖了搖頭,似乎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謂。
“好嘛!”杜友逢點頭道:“看來你還不是無可救藥。你要知道,自己的命永遠是最珍貴的,別動不動就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這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東西是你的,你毀了,還把命都給搭進去,這筆賬怎麼都算不過去,是不是?他們想謀你的東西,得不到也不損失什麼,得到了自然就賺翻天。枉你那麼聰明,怎麼關鍵時刻就轉不過來彎呢?也難怪阿若説你聰明是一等一的,但就是生了一副驢脾氣,不會轉彎。”關天養的驢脾氣被杜友逢這番話徹底數落得沒了,他站起身來,躬身一揖,道:“謝三位前輩點撥,晚輩知錯了!”楊縱道:“老杜,剛才我們還在商量着把他送到外或是西域去,避過這陣子風頭再説。你怎麼看?”杜友逢眼神悠悠,似乎已經看着西域那滾滾的黃沙,嘆道:“那也未必安全!”關天養聽着這話,心下一動,暗道:“若是能去小蓬萊,那便最好不過了!”楊縱噫了一聲,笑道:“你不會是想把他帶回小蓬萊吧?”杜友逢搖頭道:“漫説掌門師兄不會准許,我也還沒笨到那種程度。”聽杜友逢這樣説,關天養心下不由得好生失落,暗道:“他説的何嘗不是?眼下我就是一個禍端,誰與我走得近,愉就會成為那些被龍鱗了心,像瘋狗一樣的修行者的攻擊目標。西域乃化外之地,風土人情迥異中土,我去那裏做什麼?外苦寒,一年有七八個月都是冰天雪地,冷得撒都要用子來敲,與其受這樣的活罪,還不如把東西出來,樂得個自在呢!”杜友逢看着他滿臉的失落,正想説幾句,就聽蘇千羽在外奏稟道:“師父,神霄派張前輩、鐵劍谷周前輩等幾位前輩求見!”李延極嗯了一聲,道:“請吧!”並沒有起身接。
張志禮等六人進來之後,先是朝李延極拱了拱手,然後又朝楊縱拱手一揖,道:“楊座主,不知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千陽山呢?”楊縱冷笑道:“什麼風?妖風!”竟是半點好臉sè也不給。
張志禮等人當場愣住了。有人品出了楊縱話裏的意思,竟出了尷尬之sè。
李延極微微欠了欠身,道:“諸位請坐!”楊縱卻站了起來,道:“我説諸位,乾坤庭跟你們沒仇沒怨吧?”張志禮愕然地看着楊縱,然後又扭頭對周鶴章等人道:“這,楊座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楊縱冷笑了起來,道:“什麼意思?我倒是很想問你們。聽説你們在翻我乾坤庭的老賬,是也不是?”張志禮不知道該如何對答,道:“這,楊座主這話,這話,嗯…”眼裏閃過一絲慌亂,看着周鶴章等人,只盼他們能出言解圍,結果一個個的全都像瞎了眼、聾了耳一邊,裝作沒看見,也沒有聽見。
楊縱大手猛地一揮,凜然道:“別嗯啊呀的。上一次的泰山踐盟,你神霄派、鐵劍谷、百花門等三百七十二派都曾與會,併發誓要恪守【自律公約】。怎麼,這還不到三十年時間,你們就忘了凜凜血誓,想學着魔道一般為所yù為了?”所謂泰山盟誓是由乾坤庭發起的,每百年舉行一次,涉及整個修行界的一個會盟。不管是正道一百七十二派,還是魔道五宗八十七派,還是嚴守中立的各門各派,都將派出代表參加。會盟的過程很簡單,就是由各派代表宣下血誓,承認恪守【自律公約】,不得以強力手段危害普通人的安全,幹得干涉朝廷事務,不得強奪財務,不得以非常手段干涉門人弟子加入乾坤庭等等。在乾坤庭強大的威召力和威懾力之下,接到請柬的門派還沒有哪個敢拒不參與的。
一旦參與盟誓的門派有違反【自律公約】的舉動,乾坤庭就會發起制裁。
魔道五宗素來自恃甚高,作惡多端,為所yù為,但也是針對修行者,只要他們的手敢伸向普通人,乾坤庭不知也就罷了,一旦被其知曉,哪怕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會受到懲處。
正是如此,乾坤庭才成了普天之下最令人敬畏的勢力。
楊縱的這一番質問委實出乎了張志禮等人的預料,一個個瞠目結舌,半晌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楊縱便剩勝追擊,指着關天養道:“這名少年可是修行者麼?你們若敢對他不客氣,那我乾坤庭也只好對你們不客氣了!”張志禮心下一寒,氣勢不免越發的頹喪,強笑道:“這,楊座這話從何説起?李宗主和杜大先生可以作證,我們何曾有過為難關老闆之舉?”楊縱嘿嘿道:“沒有就最好!”眼神凜凜,竟似利劍一般在眾人身上來回地剮刺,直讓前來促關天養駕的六人莫不驚懼駭然。
張志禮到底修為不凡,強一口氣,運轉真元,笑道:“我等也是聽了一些傳言,請關老闆來求證,以免越傳越走樣,滋擾修行界,又生出混亂來!”楊縱哦了一聲,道:“是嗎?”張志禮忙道:“如何不是?楊座主若是不信,可問關老闆,我等對他可曾有半分不敬?”關天養不知道該説什麼才好,無奈地一笑,“各位前輩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山下天機鎮的當鋪當過一片龍鱗麼?好,我告訴你們便是!”張志禮喜得長身而起,道:“如此説來,關老闆當真拿了一片龍鱗去當了?不知,不知那片龍鱗現在下落何處?關老闆又是從何處來的?”關天養似笑非笑地道:“張真人何必如此着急?這件事也得當着眾人宣佈才是,以免這個問了,那個又來問!你説是不是?”張志禮真恨不得關天養能將詳細情況只告訴他一個人,但見眾人在場,也只得連連點頭説是。
杜友逢分明看出關天養準備使壞,心下暗道:“這小子一旦轉過彎來,鬼點子多得好,也不知道會怎樣整治這些個貪心不足的傢伙。”扭頭去看李延極,見他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瞭然之情,頓時就笑了。
張志禮儼然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了,説既然要明告詳情,那宜早不宜遲。關天養也説點頭説是,卻又沒了下文。李延極頗有些期待關天養又會玩出什麼茶來,淡淡地一笑,道:“既是如此,還請關兄弟高朋殿上將詳情告訴大家吧。千羽,去請各位道友高朋殿下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