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還俗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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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觀主善心收留,弟子方能避過危險。又幸得觀主多以來的悉心教導,弟子…不盡。”王玫跪坐在茵褥上,朝着前方稽首拜下。端坐在榻上的觀主冷淡的神微微一動,起身下榻,將她頭上的道冠取下來。
一頭濃密光亮的青絲垂落,披在寬大的淺青道袍上,又有絲絲縷縷從道袍上滑了下來。王玫微微抬首,低聲問:“若是觀主不嫌棄弟子駑鈍,可否容弟子往後過來請教道經與養生之術?”她對收留她三個多月的青光觀所產生的情,比她預想到的還要更深一些。雖然觀主情淡漠,從未表現出温柔慈愛,但她也早便從心底將她當成了人生導師。
觀主注視着她,眼眸裏浮起了極淺的笑意:“即使銷了度牒,你也仍是道門俗家弟子。若有心修行,自是隨時都能過來。”王玫心中欣喜,再度垂首一拜:“多謝觀主。”觀主將她扶起來,又道:“你的身子還須繼續調養,湯藥飲食必不可斷。每月來一次觀中,我再與你把脈。”
“弟子知道了。”王玫頷首道。她曾以為自己早便已經痊癒了,但得了觀主的藥方之後,才知自己離健康還差得很遠。或許,遲早她也能像那些熱衷於打獵、打馬球的貴女們一樣神氣絕佳罷。以她來自後世的審美,既不喜歡過於瘦弱的自己,亦不喜歡虛胖的自己,而是希望自己能擁有運動得來的好氣。
“每逢觀中施藥問診,弟子亦會盡量趕過來,盡微薄之力。”
“你…倒是真心喜歡這些。”觀主牽了牽嘴角,坐回了榻上,下頜微抬“去罷。”王玫又朝她行了俗家肅拜之禮,這才緩步退了下去。她披散着頭髮,正回寮舍收拾一番,卻見崔淵帶着崔簡正立在院子裏。原本披頭散髮不合禮儀,也不方便見外人,但她知道,他們彼此之間也不會在意這些。
“你們怎麼來了?”前天這父子二人才剛來過,也分明並未約好今再見,不想如今卻又過來了。
“送你家去。”崔淵答道。深秋寒風拂過去,對面女子那滿頭烏髮飄揚而起,寬大的道袍也彷彿灌足了風似的往後蕩動不已,竟是比平戴着道冠時還更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之。他雙目微眯,右手指頭再一次下意識地摩挲起來。
“由崔家人送回王家?”寮舍院落門外,王珂緩步而入,嘴角含笑“不勞子竟費心了。九娘是王家人,自有我來護送。”他不過晚來了一刻,便讓某人又成功地獻了一番殷勤,心中怎麼都不覺得暢快。
崔簡側了側小腦袋,發現自家阿爺見到王家世父之後,神似乎拘謹(正經)了不少,略想了想,道:“王世父,我有三天沒見王二郎了,就像隔了九個秋天那麼長的時間,很想念他。今天能去找他頑麼?”自從上回得到讚揚之後,他覺得“一不見,如三秋兮”這句話確實很貼切,忍不住便又拿出來用了。
不料,王珂聽了,卻是似笑非笑地掃了崔淵與王玫一眼。
王玫攏了攏袖子,低聲道:“阿兄,我回寮舍內收拾收拾,稍等片刻。”説罷,便輕盈地旋踵離開,避開了自家阿兄的無言譴責。雖然這不過是教育理念的不同,但她並不想挑戰自家阿兄的權威。
至於崔淵,卻是避無可避。不過,他畢竟是名士崔子竟,頂着未來舅兄含諷帶刺的目光,也仍是一派安然若素狀:“不知明潤兄今可方便?”
“阿實儘可隨着我們家去。”王珂回道“子竟卻是不方便出入王宅了。”崔家遣官媒過來提親也不過是這兩的事了。按照規矩,崔淵自然不能在王宅附近出現,以免又傳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言來。
崔淵心裏當然也很清楚,所以今才特地又過來一趟。畢竟,往後要見王玫,可並不像如今這般容易。且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這六禮行下來,還不知要費多少時。至少在納徵結束之前,他與她都不能輕易見面。便是一向較為縱容他的真定長公主,恐怕也不會在此事上偏幫他。而且,以他家阿孃對婚事的嚴謹態度,就算是請期的時候有好幾個合適的子,也不會定在除夕之前。畢竟,明便是十月初一,就算是隻過前四禮,時間也實在是太緊了些。
想到此,他輕輕一嘆,很乾脆地行了叉手禮:“也罷,我先家去,晚些再讓僕從過來接阿實。”説罷,他了崔簡的腦袋,叮囑道:“記得聽王世父的話。”而後,便施施然地離開了。臨上馬時,他彷彿察覺到有人正在暗地裏打量着他,角勾了勾。得了他們博陵崔氏的警告後,某些人竟然還死不改,仍然派人盯着青光觀不放。嘖,那元十九確實是執拗得已經瘋魔了。他原本還想留他幾年,讓未來舅兄也能尋機會出出氣。不過,既然有人上趕着找他的不痛快,他也不能讓他過得太痛快了。
他略作思索,驅馬奔出青龍坊,在曲江池邊停下了。不多時,張大、張二便帶着底下的人跟了上來。他將張大、張二召過去,有些隨意地道:“都説傷筋動骨一百天,眼見着元十九也要好全了罷?想不到,摔斷腿也不能讓他長長記,總得讓他更刻骨銘心一些才好。”張大和張二立即反應過來,領會了他的言下之意。兩兄弟雖生得魯莽漢子的相貌,但一個比一個更細心。張大遂快地笑道:“嘿!這些時某也沒少在元家附近費時間,總算等來了這個時候!四郎君放心,不怕尋不着機會,也就是幾天的事!”張二也跟着道:“大兄接了這件大事,某便再去細細打聽一番。保管將那人面獸心的傢伙揭個底朝天!”崔淵頷首,目送他們去了,這才又上了馬。愛馬阿玄就像是知道他的心思似的,隨意地在長安城各大里坊中穿來穿去,直教好不容易又遠遠跟上來的幾人叫苦不迭。他久未在長安的各類文會、宴飲上出現,這些個僕從下人就算髮現他常出入青光觀,也認不出他。他倒是有些好奇了,也不知聽聞他們博陵崔氏二房向太原王氏三房提親之後,那元十九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王玫在寮舍中換下了道袍,穿上及珊瑚紅間長裙、黃櫨小團花圓領窄袖衫。因天寒的緣故,丹娘又給她挑了件合菊紋對襟大袖短襦夾衣。許久不曾穿得如此鮮豔,她略有些不習慣。丹娘替她梳了個高椎髻,戴了玉梳篦,又簪了朵金燦燦的花菊,這才放過了她。
待她出得寮舍後,卻發現崔淵已經離開了,王珂牽着崔簡在院子裏走動,教他認秋菊的品種。此時,花菊並不止金黃一,還有素白菊、紫棠菊兩種,堪稱菊中名品。若是心培育出這兩種顏的花菊,亦是值得自傲之事。青光觀裏便有一株紫棠菊,顏深濃,與旁邊的金菊相映,別有一番穩重大氣之。
“走罷。”見她出來了,王珂便道“家中阿爺阿孃也怕是等得急了。”今天正是休沐之,想到父親母親都在家中,王玫的腳步也略快了些。
待到出了山門後,崔簡自是與她一起坐馬車,王珂在外頭騎馬。她也不過問小傢伙他家阿爺的行蹤,而是陪着他吃了幾塊點心,又聽他認認真真地背《詩經》。她不知道尋常人家的孩子幾歲開始讀《詩》,但既然崔淵教了,小傢伙也學得很認真,自然只有讚許的。何況,小傢伙能一口氣背出十幾首詩也不容易。
而馬車外,王珂聽着裏頭琅琅的背書聲,抬了抬眉。不愧是崔淵崔子竟之子,六歲的年紀,竟然《千字文》、《急救篇》、《詩》都背得如此暢,且還能解讀一二。正式啓蒙之後,《詩》不必説,或許便能開始讀《書》(《尚書》)、《禮》(《禮記》)、《秋》了。説起來,往後他入仕,怕是不得空教授大郎與二郎,或許某人無事,也可替他教上一教?或者隨着崔家的先生讀書?光是請先生,王家也能在族內尋着不錯的。只是,這樣的同窗卻實在難得了些。
不多時,馬車便回到了宣平坊王宅。王珂、王玫帶着崔簡一同去了正院內堂,給父母親問安。因算是正式還俗歸家,王玫又行了稽首大禮,這才依偎在李氏身畔坐下了。李氏輕輕地拍着她的手,笑道:“阿孃可算是將你盼回來了。自從你説要出家,我便擔心你不願再還俗。如今又見你裝扮起來,真不知有多高興。”王玫攬着她的手臂,低聲道:“讓阿孃阿爺擔心了,是兒的不是。”她曾許多次向父母兄嫂保證,出家也從不曾受過什麼委屈。然而,在家人看來,出家本身便是受了委屈,只是順着她的意思,將擔憂與牽掛都藏在心裏而已。
女冠的身份,於她而言,稱得上是一種自由,於父母而言,卻意味着護不住女兒的辛酸罷。或許,她想通過當女冠來保護家人確實是那時那刻所能尋到的一條最好的出路。但父母卻寧可不讓她走那樣一條路。因此,如今她還俗了,又將再婚,他們才如此高興——只因她又一次回到了他們所認為的人生坦途上。
王奇見女擁在一起説話,突然覺得自己與兒子在內堂中有些多餘。他清咳兩聲,多看了崔簡幾眼,便滿意地撫着長鬚,和王珂、王昉一同去了外院。留下王旼歡喜喜地和崔簡湊在了一處。
“阿實今真是來得巧了。我安排了一場家宴,算是慶賀你歸家,正好都一起樂一樂。”李氏慈祥地道,越看崔簡越是喜歡,招手讓他和王旼都過來,抱在懷裏了又。
崔氏接道:“説是家宴,我也邀了十七娘。她遣人回信説,還要帶一個與你也相的小娘子過來。”她懷孕已經將近五個月,腹部漸漸隆了起來,也不適合跽坐,平時便顧不得禮節了,垂足坐在了月牙凳上。
王玫想到了盧十一娘,微微笑了笑:“還是阿嫂想得周到。我與十七娘、盧十一娘情相合,確實應當多來往才是。”她如今有了温暖相護的親人,又有了親密相愛的情郎,若再能得一二閨中密友,人生便算是圓滿了。只不過,情相合離摯友還差得很遠。而且,盧十一孃的身份也實在有些。她們也尚未親近到能告知崔淵之事的程度,真不知她們得知她與崔淵定親後,又會作何反應。
“盧十一娘?”崔簡聽見悉的名字,回過首來“小姨母也會過來麼?”
“沒錯。阿實想必也有些天不曾見她了罷,待會兒好好陪她頑一頑。”王玫笑着答道。
“好!”崔簡點頭,拉着王旼奔出了內堂。兩人同一羣部曲家的孩童頑起了捉藏。因天氣寒冷,晗娘、昐娘並沒有隨過去,而是乖巧地坐在崔氏身邊,聽着長輩們敍話。
作者有話要説:前幾天都忙,存了好久的稿終於用完了,於是我又開始了更的子,淚牛滿面…
唐初的時候,官學一般學九經:《詩經》《周易》《禮記》《尚書》《秋》《周禮》《儀禮》《公羊傳》《穀梁傳》。不過,進士試考那時候不考貼經墨義,考策論和讀史(《史記》《漢書》《後漢書》)兩門。所以,小傢伙們要讀的書很多很多,考的內容也非常廣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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