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互相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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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子竟見過世母。”李氏不動聲地端詳着眼前這位恭恭敬敬向她行禮的年輕郎君,微微一笑:“崔四郎不必多禮。我多年前曾在宴席上見過年少時的你,那時候就已經十分出眾了。而今又見,果真如傳聞中那般出。”
“多謝世母誇讚,子竟愧不敢當。”崔淵笑着回道。
“因阿實想見玫娘,你便特地帶着他來青光觀,實在不容易。”李氏接着輕描淡寫地道“寵兒女的阿爺我也曾見過不少,如你這般的確實很難得了。我家的七郎便成都只顧着忙自己的事,本不出時間陪兒女。”她將崔淵父子到訪的事都歸結在崔簡身上,又着重誇獎了崔淵這位阿爺對孩子的珍視,便將那些似有似無的猜想轉瞬間化為無形了。
崔淵心中苦笑,他這位未來的岳母果然明得很,絕不會容許任何一個可能傷害女兒的傳聞產生。看來,他想繞過未來舅兄與岳父,直接向岳母示好的打算,也不會那麼輕易成功。於是,他便接着李氏的話道:“我也經常忙於作畫,無暇照料阿實。因而,一旦有了空閒時間,便想補償他。他與清淨道長有緣,常念着她,我才帶着他貿然來訪。”看來,帙袋裏的畫軸,今或許很難直接送出去了。
一直保持鎮定的王玫無視了身邊正冷眼旁觀的兄長,淺笑道:“無論阿實何時過來,我都歡。下一回,崔郎君若是忙得無法身,便遣幾個信得過的僕從將他送來罷。”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隻歡崔簡到訪,崔淵崔子竟則暫時可以免了。她相信,崔淵也應該能夠理解自己的苦衷。雖是答應如往常那般相,但也並不急於一時,不是麼?尤其他們如今的身份太,反倒不適合走近。
崔淵聽了,眉頭輕輕一挑,笑道:“也好。”或許他以這付面目出現實在是太引人矚目了,若是恢復成滿臉鬍鬚的模樣,又和阿實分開行動,便無人會注意到了罷?唉,如今他應該很慶幸,九娘早已經習慣他不修邊幅的樣子了。
崔簡則高興地翹起了嘴角,牽着王旼坐到王玫身側:“下一回我帶着大郎過來。聽阿爺説,路上會經過宣平坊,正好也去接了王二郎一起來頑。”
“青光觀裏實在太小,沒有園子,你們頑起來也不痛快。”王玫笑着回道“而且,阿韌與二郎畢竟年紀小些,你們三人單獨出行也讓人有些不放心。若是實在想一起出行,不如叫上大郎,這樣我們才能安心。”
“王家阿兄每都要讀書,也許沒有空閒。”崔簡想了想。
“那你們陪着他讀一書,再換他陪你們去東市玩一天,如何?”王玫提議道。雖然不知崔家的啓蒙教育何時開始,但以崔簡的年紀,也該正式讀書了。至於王旼與崔韌,仍然是培養興趣的時候,倒不必強求。
“好!”崔簡答應了。
崔淵注視着他們,不由自主地便笑了起來。這一大一小之間的互動,總能讓他心中充滿温情,也總能奪取他的注意力。毫無疑問,他希望自己今後都不會錯過這樣的温馨時刻。而前提是他能將九娘順利地娶回去,讓她成為阿實的阿孃。
王珂冷瞥着他,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得眯了眯眼:“阿孃,我與子竟久未見面,想好好敍一敍。不過,在這青光觀裏畢竟不方便——”
“那你們便找個地方,自去敍舊罷。”李氏道“阿實和二郎都留下,陪着我和玫娘用午食。下午若是你們回來得太遲,我便將他們都帶走,讓阿實在家裏住一晚上就是。子竟,你覺得如何?”
“那阿實便煩勞世母與清淨道長了。”崔淵從善如,起身行禮,便要跟着王珂出門去。
只是,他刻意落在短榻邊上的藤黃帙袋實在太醒目了,王珂回首瞧了瞧,似笑非笑地提醒道:“子竟可別落下了什麼物品。”
“無妨。”被揭穿的崔四郎依舊泰然自若“阿實,替阿爺看着這個帙袋。”
“嗯,阿爺放心!”崔簡將帙袋抱進了懷裏。目送自家阿爺與王世父走遠之後,他悄悄地望了望李氏,咬了咬嘴就把帙袋給了王玫:“其實,其實這是我阿爺送給王娘子的禮物。”既然阿爺好像找不到機會贈禮,那就由他來轉送就是。
王玫心裏長嘆一聲,注視着眼前這個誠實得可愛的小傢伙,了他的小腦袋,接過帙袋,卻並不打開:“記得替我謝謝他。”好罷,如今她該如何向阿孃解釋呢?私相授受也算是坐實了,阿孃又會如何想?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氏,卻發現她似乎並沒有惱怒,而是頗興趣地望着那個帙袋。
王旼也好奇地撥起了裏頭的畫軸:“這是什麼?”
“是我阿爺的畫。”崔簡回答。
“噢?咱們家已經有兩幅了,想不到今竟又得了三幅?崔子竟的畫,得來竟是意外的容易呢。”李氏瞥了女兒一眼“打開讓我瞧瞧。”
“…”王玫默默地打開了一個畫軸:鮮活而又絢爛的顏在微黃的畫紙上一簇一簇地綻開,一瞬間甚至讓她覺到了蓬的生命力在躍動。看慣了崔淵的淺絳山水與水墨山水,如今卻見到如此澤鮮豔的羣花竟放圖,令她驚異無比。
李氏仔細一看,也有些驚訝:“這…竟是崔子竟的新作?他不是隻繪山水麼?而且不喜用顏。”這幅圖半工半意,塊成片出現,絢麗驚人,卻又並不讓人覺得雜亂俗豔。王玫並不知道其他人看到這幅畫之後的觀如何,但在她看來,這與先前那兩幅山水相比也毫不遜,讓她越是看便越是喜愛。
接着,王玫又打開了第二個畫軸:黑白分明,墨染暈,僅僅用幾筆便淺淺勾勒出一片花海,大部分都留白。然而,仔細看去,好幾朵花的輪廓與第一幅圖頗為相似。倘若説那幅圖是花海的一角,那麼這幅圖便展現出了花海的全貌。不得不説,水墨單與留白使這幅畫多了幾分雋永的意味。
“這幅畫頗似他的山水畫風格。”李氏讚道“確實很不錯。看看最後那幅?”最後那個畫軸裏卻是莖葉花朵無比分明的一叢芍藥,儼然便是花鳥工筆的極致,繪得如同真實情景一般。只是,它上卻不如第一幅那樣大膽,而是取了相互調和的彩,與後世的油畫相比稍顯得有些黯淡。這幅畫凝聚的並不是這叢芍藥盛放的時刻,花瓣都已經稍有些枯萎敗落了,然而,它們卻仍是充滿了生命之美。即使零落成泥碾作塵,也不過是開啓另一段生命罷了。
三個畫軸,三張畫,讓李氏與王玫沉浸其中,久久也未能回過神來。
過了許久,李氏才道:“既是送給你的,便收起來罷。別教你阿爺阿兄看見,免得他們又想拿走。”
“阿孃…”王玫張了張口,想強調他們之間不過是相而已,並無他意。然而,其實,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這樣單純的相能持續到什麼時候。而一旦情誼不再單純之後,她又是否能決然斬斷?
“餓了罷?也該用午食了。”李氏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轉移了話題。
另一邊,王珂與崔淵並沒有特意去找什麼出名的酒肆、食肆,而是來到了離青光觀不遠的一處小酒肆。這種通常只得市井小民來往的小酒肆並不設什麼雅間,他們便選了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了。趙九等部曲也坐了附近的幾桌,仍然對周圍保持着警惕。
叫上一壺清酒,五六個下酒的小菜,相對而坐的二人卻並沒有品嚐的意思,而是靜靜地打量着對方,彷彿各自在心中估量着什麼。
良久,崔淵這才執壺倒酒,微笑道:“明潤兄,請。”他一邊倒酒,一邊似是無意地道:“這酒肆雖看着小,往來的也都是平民百姓,但這店家自釀的清酒,倒也不比那些大酒肆有名有號的酒差多少。”王珂看着倒入陶杯中的微紅酒,確實頗為清透,香味也濃郁。他當然不會錯過對方字裏行間的意思,接過話道:“聽起來,子竟常來此處?”
“長安城中一百多個裏坊,便沒有我不曾去過的地方,也沒有我不曾造訪過的酒肆。”崔淵笑着回道“不過,先前曾在青龍坊住過一段時,所以對這裏也格外悉一些。”
“接下來,莫非子竟想説,便是住在這裏的時候,遇上了舍妹,給她出了出家為女冠的主意?然後便時不時地與她來往?”王珂勾起嘴,微微含諷。他早已經盤問過趙九與其他部曲了,那出了大興善寺之後,九娘確實在大通坊遇上過崔小六郎和一個虯髯漢子。雖不知崔子竟何時蓄鬚成了虯髯大漢,但那必定是他無疑了。
“遇到清淨道長給她出主意那回,是在大通坊的一個破落道觀裏。”崔淵察覺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於是便索和盤托出“我在殿中欣賞壁畫,她正好入內參拜,後來便提起了深受困擾之事。我見她憂心忡忡,便給她出了這個主意。”王珂垂下眼,淡淡地道:“子竟急智,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他轉念想到了那個出手對付元十九的神秘人物,又問:“後來之事,是你做的麼?”
“阿實喜歡清淨道長。我覺得,他定也見不得她苦惱,便索動了手。”崔淵回答得也很淡然,彷彿這件事並不值得一提“若是王兄出手,難免引得元家懷疑。我的部曲動手,任誰也猜不出來。”
“多謝子竟仗義。”王珂端起陶杯示意“飲勝。”崔淵便將杯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王珂執壺,也給他倒了一杯酒:“那為何子竟推薦了這青光觀?”崔淵坦然答道:“此處是我博陵崔氏的私觀,觀主是我的姑祖母,多少也能照顧一些。”王珂挑起眉,這一番話過去,知道他確實做了許多事,一次又一次出手相助之後,他哪裏還能對他橫眉冷對。於是,他輕輕一嘆,道:“子竟費心了。”
“哪裏,舉手之勞而已。”崔淵又飲下了一杯酒。
王珂喝着酒,嚐了嚐小菜,臉漸漸地便舒緩了不少:“聽聞,子竟將我舉薦給了崔尚書?多謝。”
“明潤兄這般人物,埋沒了才是可惜。”崔淵笑道“你這般子,與我父兄大概也很投契。往後若是能共事,也定會頗為愉快。”王珂莞爾道:“你應該知道,聖人不會重用太原王氏嫡支子弟,我父親與族中叔伯兄弟仕途都非常艱難。想必即使我考取了進士,大概也只能從校書郎慢慢地往上熬了。”
“明潤兄何不考慮外放?”崔淵道“校書郎固然是清貴,但若能夠做些實事,也更容易得到聖人青睞。當今聖人既有心也有氣魄,待吾等著姓子弟,也不會一味打壓。若當真有才具,便是出將入相,誰又能指摘出身如何?”王珂望着他,半晌,失笑道:“子竟説得是。比起那些寒門子弟,吾等五姓子已經是沾了家族榮光了。若無五姓子這樣的身份,你我能像現在這般過活麼?大抵是不能罷。”崔淵怔了怔,若有所思。應該不是他太過鋭的緣故——他總覺得,這位未來的舅兄似乎正在暗示什麼。
作者有話要説:阿實幹得好!
→→有你幫忙,你阿爺很快就能把王娘子追到手了,你放心罷~~ps。接下來可能就有喜聞樂見的、也不值得一提的配角們上場了~~本文除了三五個大渣渣和小boss之外,不會出現太刻意惡毒的配角(尤其是女配),大家放心觀看muaps的ps。
謝謝下面的親…
永斐扔了一個手榴彈灑灑扔了一個地雷遊手好閒妞扔了一個手榴彈只談風月扔了一個地雷第一次收手榴彈就收了兩個,動ing來看文、給評的大家都讓我非常高興,謝謝各位的支持,總覺得這兩天的驚喜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