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王家宴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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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已經不知沉寂了多久的宣平坊王宅終於徹底熱鬧起來。不僅外院中賓客盈門,正堂裏鼓樂琴聲延綿不絕,不時便有聞樂起舞者,或行酒令即興詩者,引來一片轟然叫好聲;內院前亦是車馬喧囂,來了一羣衣飾華貴的嬌客,或優雅或歡快的笑聲便如鶯啼般動人。
內院門前,頭戴白玉道冠、身着雪青廣袖素紗道袍的王玫微微含笑,向剛下馬車的李十三娘:“表姊可算是來了。本想着離得不遠,你應該到得也早些。卻沒料到其他客人都要到齊了,你才姍姍來遲。”
“我可是將別院中的事安排妥當才過來的,不然哪裏放心得下?”李十三娘仔細端詳了她一番,嘆道:“許是不習慣,總覺得你這打扮太素淡了些。不過,你穿着這一身來客,不打緊麼?”
“什麼叫‘穿着這一身’,我如今也只能穿道袍了,不是適合得很麼?”王玫笑道“阿嫂實在不方便,我雖已經是方外之人,也只能出來幫襯一二了。幸得諸位貴客也都能理解,不會覺得家中失禮。”按理説,她這出家之人,確實不該出門客待客。但今一早,崔氏便被腹中的孩兒折騰得臉蒼白,晗娘年紀還小,李氏輩分又高,只能臨時讓她頂上來了。
“她眼下如何?待會兒帶我去瞧瞧她罷。”
“阿嫂如今大概在園子裏待客,跽坐着倒是無妨,只是不能久站。”
“這可是我見過的,最能折騰阿孃的孩兒了。”李十三娘嘆道。
“可不是麼?”王玫早便猜測,如此不體貼阿孃的小傢伙,必定是個比二郎王旼更頑皮的侄兒。李氏也這麼想,還責令王珂與大郎王昉往後必須好好教養他。上房揭瓦倒是無妨,就怕一時不查,讓他傷着了自己或他人。
“説起來,帖子上説只邀了親近的人家,我便將幾個孩子都帶來了。”李十三娘回首道“來,趕緊出來見過表姨。”王玫看向那輛翠蓋朱輪車,便見崔芝娘扶着侍婢的手下了車,然後便是她也曾經見過的大郎崔韌。緊接着出來的,卻是她再悉不過的小身影。她不由得微微張大了眼睛,看着那個緊緊抱着一個長木盒的小傢伙跳下馬車,滿臉笑容地朝她走過來。雖説都是姓崔,但她從來未曾想過,崔氏父子與博陵崔氏二房嫡支竟如此親近。能讓表姊帶着來赴宴,必定不會是尋常的親戚,莫非是族兄弟?——許是崔子竟崔四郎的名氣實在是太響亮了,翩翩佳公子的傳聞也委實太多了,她竟始終沒有想過會是他。
李十三娘瞧着她的神,笑道:“你還記得這小傢伙罷。潼關的施飯之恩,他可一直不曾忘記呢!”
“王娘子!”崔簡已經走到了她身邊,仰着小腦袋望着她,笑得眉眼彎彎。他伸出手,習慣地想牽着她。但一想眼下的場合,又不動聲的縮了回去。能見到王娘子,他已經很高興了。如阿爺所説,還是別顯得太親近比較好,免得旁人看了疑惑,反而不好私下再往來了。
王玫心念微轉:看來,表姊也只知道潼關之事。後來他們之間的來往,牽扯到了崔郎君,又有私相授受之嫌,確實是不好明説了。於是,她也便接着李十三孃的話道:“這樣懂事的孩子,哪裏會不記得呢?許久不見了,阿實。”李十三娘瞧了瞧她,又看了看一臉歡喜的崔簡,戲謔道:“阿實,怎麼不將你的禮物送給九娘?九娘,你有所不知,剛上馬車時,我讓他將這木盒給侍婢拿着,他怎麼都不願意,一直説要親手給你呢。”王玫聽了,想起這孩子曾送給她的各種小禮物,目光越發柔和:“是麼?阿實有心了。”崔簡見崔芝娘、崔韌都空着手,李十三娘也並沒有直接送上禮物的舉動,頓時明白這般場合的贈禮應是僕婢拿了私下送上,自己的行為的確是有些突兀了。他俊秀的小臉上頓時升起了淡淡的紅暈,但仍是將木盒遞了過去:“這…這是我阿爺的畫,送給王娘子。”王玫並沒有注意到李十三孃的神情突然微微一變,而是自然而然地將木盒接了過來:“謝謝你,阿實。也替我謝過你阿爺。”每一次見到崔郎君時,他不是正沉於風景之中,便是在揣摩他人的畫作。如今終於有機會見識到他的作品,她也頗覺期待。
她的神態動作如此平靜,絲毫沒有半點應有的動或者高興,李十三娘猜測她或許並不知道崔淵、崔簡的身份,捂着嘴笑起來:“如今時候不早了,咱們進去罷。禮物也不忙着看,回頭再拆也無妨。”聞言,王玫頷首,將盒子遞給了身後的丹娘:“表姊説得是,隨我來罷。”她先將李十三娘帶到內堂,裏頭已經坐了十來位貴婦人,都是出身五姓七家或類似世家的高門貴婦,如河東裴氏、京兆韋氏、京兆杜氏、琅琊王氏、蘭陵蕭氏、弘農楊氏等。不過,因王家官位不高的緣故,好的這些貴婦家中的境況也很相似,俱是出於五品以下的小官之家。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會彼此相互理解,也有些同病相憐的意味。
李十三娘雖是晚輩,但身為真定長公主唯一的兒媳,自然不可小覷。這些貴婦人也便都含笑招呼起來,又打趣李十三娘與李氏兩姑侄不但長得相像,脾氣也同樣利。李十三娘笑地與她們寒暄了一通,將三個孩子牽過來拜見長輩,收了一圈裝着見面禮的荷包香囊,便道:“在場的都是長輩,小輩待在這裏也不合適。六姑姑,我還是到園子裏去幫襯阿崔罷。”
“去罷,煩勞你了。”李氏道,又轉首對王玫道“玫娘,將你表姊帶過去。”王玫行了女冠的拱手禮,在諸位貴婦難掩惋惜的視線裏,淡然地離開了。李氏望着女兒的背影,收回了目光,笑盈盈地換了話題,很快便將諸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儘管外頭對女兒出家的緣由多有猜測,但她只需知道,玫娘有想做的事情,那便夠了。做父母的,雖盼着孩兒安樂無憂。但若孩子是個有志向且心中有成算的,便不該埋沒了她才是。
在園子裏遊玩賞景的女眷,都是些年輕貴婦或花信少女。王家的園子雖然佔地不算大,但勝在花樹齊全,四季皆有時興鮮花綻放。如今正是秋季,在名為“木樨閣”的院子中,正有兩棵吐着幽幽香氣的桂樹。金的桂花宛如小巧緻的鈴鐺,一簇簇地煞是可愛。桂樹下支起了青羅帳幔,隨風擺動的帳幔中間,擺了張曲足長食案,食案邊放着幾十張月牙凳,頗有些類似於後世那種多人聚餐。
此時尚未到用午食的時候,年輕的婦人和少女們正在玩着各種小遊戲,如行令、投壺、雙陸、鬥草等。也有些人只是坐在旁邊聊天談笑而已。因大家都相,也不拘坐姿,趺坐、垂足坐者,不一而足。崔氏也側坐在茵褥上,靠着憑几與旁邊的婦人輕言細語。
“我本想着來幫你的忙,眼下看了,哪裏還須幫什麼忙,竟是無處不妥帖。”李十三孃親暱地走過去,坐在崔氏身邊,拉着她的手,仔細打量了一番“氣比先前算是好多了,但仍是太瘦弱了些。”
“這個孩子懷得實在辛苦。”崔氏笑着回道“我方才還問阿杜、阿楊,可有什麼好主意呢!”被她稱為“阿杜”、“阿楊”的兩位年輕婦人抿輕笑起來。李十三娘便很順利地融入了她們的談話之中。王玫輕輕與崔氏説了一聲,便攜着崔芝娘、崔簡、崔韌到了離木樨閣不遠的竹林小院“幽篁裏”中。當初晗娘選擇此地作為她的院子,如今早已帶着昐娘搬了過來。今,她也在自己的院落裏招待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們。王昉則在另一座杏林小院裏,負責看住那些小郎君。
“芝娘姊姊。”聽了女婢傳的消息,晗娘驚喜地了出來,與崔芝娘説説笑笑地進去了。
崔韌本來想跟着崔芝娘往裏走,但回首見崔簡仍站在王玫身邊,又猶豫着走了回來,緊緊拉住小兄長的手不放。
“阿實,我家的侄兒在隔壁的杏林小院裏招待小郎君們,你想帶着大郎去那裏頑麼?”王玫俯身問道。她與崔簡的相處較為隨意,也習慣將他當成大孩子,絲毫不覺得詢問他,讓他來選擇有什麼不對。
崔簡略作思索,問道:“王娘子接下來要去哪裏?接着招待客人?”若是招待客人,他再跟下去便不合適了。不過,分明是來王娘子家做客,卻一時連單獨相處説話的機會也尋不到,他不覺得有些失落。
“客人們應是到齊了。”王玫回憶着發出的請帖,確定需要她暫時忘記眼下的身份去接的客人都已經到了。
“那,你要回桂樹下麼?”
“我如今是方外之人,不好與大家一道飲宴遊玩,待會兒便直接回自己的院落去了。”
“那我也與你一同去。”崔簡很乾脆地道。
王玫微微一笑,牽起他的手:“也好。我先與我侄兒説一聲罷。”到得杏林小院,不出她所料,王昉早已經把一羣七八歲往下的小郎君都馴得服服帖帖了。他深諳他們的年齡差異與興趣,給他們安排了不同的遊戲:稍大一些的,在草地上頑箭。每人手裏都拎着一張小弓,排隊輪去草地上豎着的十步、二十步、三十步遠的三種靶子。這些靶子上已經滿了七零八落的小木箭。中的時候,大家一同歡呼;不中的時候,互相嘲一番,也不放在心上。年紀小一些的,或目不轉睛地盯着兄長們箭,或拿着王旼貢獻出的一箱籠玩具追逐打鬧,或湊在一起鬥草,也都各自找着了樂趣。
至於王昉,時不時指點一番怎麼箭,又在小傢伙們中間轉了轉、平息他們的紛爭,赫然便是一位盡職盡責的小先生模樣。
“姑姑,這兩位是?”瞧見王玫帶着小客人來了,王昉快步走了過來。
“這是李家表姊帶來的兩位小郎君,崔韌和崔簡。”王玫介紹道“阿實,這是我家的大侄兒,王昉。”
“崔小郎君。”王昉微微一笑。
“王家阿兄。”崔簡規規矩矩地朝他行了一個長揖禮。崔韌被他帶得也彎了彎,抬起頭後,卻是眼巴巴地看向那頭正玩得熱火朝天的小郎君們:“阿兄,我們也去頑。”崔簡有些為難,猶豫了一會兒,眼見着崔韌眼睛裏已經含起了淚水,只能對王玫道:“王娘子,我先陪着大郎頑一會,過一陣再來找你。”
“好,彆着急,你帶着阿弟玩得盡興了再來尋我便是。”王玫自然笑着答應了,又指着王昉道“你若有為難的時候,便儘可找我家大郎。”小傢伙們還是應當多與同齡人在一起頑耍才好。尤其崔簡總跟着崔郎君在外頭走動,也不容易到年紀相近的朋友。往後年長了,少了這種總角之便太可惜了。
作者有話要説:本來想着這一章能讓女主震驚男主的身份…
不過…還是到下一章再揭吧~~~→→女主:都説崔四郎是位翩翩公子,絕對不會是什麼鬍子拉渣的邋遢大漢…嗯,怎麼可能呢…
男主: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