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奇妙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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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相看未來晉王妃一事實在太過耗費心神了,王玫接連休息了兩三才徹底緩過勁來。真定長公主也一改往常的懶散,雷厲風行地命崔滔、崔淵驅使公主府的部曲,在這幾天內便將五位小娘子家中的情況打聽得清清楚楚。而後,她又邀了丹陽長公主、衡陽長公主、長樂公主到別院一敍,經過討論之後,最終決定呈上三位小娘子的名字:蘭陵蕭氏蕭佑娘,弘農楊氏楊蔚娘,京兆杜氏杜恆娘。
幾位貴主究竟打算如何互相配合,一邊正式上表舉薦三位晉王妃候選人,一邊温情勸説聖人與皇后殿下,王玫自是不知。恢復神之後,她便投入到了宴飲活動的籌備之中。這次宴飲事關盧十一孃的婚事,她自是格外上心,將小鄭氏、清平郡主都請了過來幫忙參詳一二。至於李十三娘,她剛診出身孕,需要仔細養胎,卻是勞累不得了。
如此,沒過兩天,便到了崔淵文會以及內眷小宴的正子。
王玫守在內院門前,等着王十七娘、盧十一孃的到來。她的閨中密友攏共也就這麼兩位而已,其中一位還是本次小宴的主角。不多時,她便瞧見一輛眼的烏檀馬車緩緩駛來,穩穩地停在面前。王十七娘與崔氏相攜下了馬車,一左一右將她圍在中間。
“阿嫂,十七娘。”王玫喚道,把住兩人的手臂,親熱地將她們帶向舉行飲宴的樓閣“有些子不見了,如何,過得可好?”
“再好不過了。”王十七娘笑眯了雙眼。鴻臚寺卿崔家前幾過於急切的行為不但惹惱了幾位貴主,讓蕭夫人徹底失去了與她們往來的機會,也讓她得以趁機成功説服阿孃崔氏搬到了王家暫住。從暗湧動的崔家搬到平和融洽的王家,母女倆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與真誠好客的李氏、崔氏相處得十分和諧。在李氏的引見下,她阿孃崔氏也已經與崔泓的阿孃見了面,説定了親事,商討好了過六禮的子。王十七娘如今就像飛出囚籠的鳥兒,愜意非常,容光煥發。
“晗娘、昐娘、二郎都被你帶走了,阿家與我成守着三郎,總覺得家中有些空蕩蕩的。幸得族世母帶着十七娘過來了,添了不少生氣呢。”崔氏掩淺笑道“崔家八郎還時不時託阿翁捎帶些禮物家來,想得很是周到。”王十七娘臉微微一紅,嗔道:“不過是些小玩意兒,哪裏值當阿嫂特意拿出來説?”
“到底是誰將那些小玩意兒都仔仔細細地包起來,收在了箱籠裏?”崔氏伸指戳了戳她的額頭“這倒讓我想起來,子竟當時也送了好些七零八碎的物事。不過,他送畫卻送得更是勤快,將阿翁、七郎、大郎都收得服服帖帖。你阿爺阿兄遠在晉陽老家,不知八郎可曾想到如何討好岳父與舅兄?”王玫沒料到自己竟也受到牽連,慘遭嫂嫂打趣,於是便應道:“阿嫂也是促狹。若當真替八郎擔心,怎麼不早早點撥十七娘,好教她給八郎捎信?”王十七娘聞言,忍不住輕輕掐了這姑嫂兩個一把,立即轉移話題:“九娘姊姊,十一娘已經到了麼?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怎麼不記得在親禮上曾見過他?”王玫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嘖,那天攏共也就四個儐相。你倒是説説,除了八郎,你還記得哪個?”説到此,她也覺得緣分真是很奇妙。若是盧十一娘與王方翼的事情能成,豈不是她與崔淵的婚禮所帶的喜氣給兩位密友牽的紅線?崔滔、崔泓、王方翼、崔沛四位儐相,除了年紀尚小的崔沛之外,均已經內部解決?
王十七娘一時間無言以對,索便坦然認了:“不記得又如何?當時那般亂,誰會仔細看打的都有什麼人?若不是八郎抓住我的不讓我接着打,我也不會刻意去瞧他到底是誰。”王玫與崔氏聽了,均又笑了,也不再接着捉她,便問起了六禮之事。如今不過六月下旬,若想趕在今年之內完成親之禮,時間也已經足夠了。
將自家阿嫂與族妹帶到飲宴之處,見過真定長公主與鄭夫人,又引見了幾位客人之後,王玫便暫時帶着她們告退了。這樣的天氣,稍微走幾步路便出了一身汗,她們便都去換了身衣衫,稍微歇息了一會兒,再陪長輩説話。不多時,又有僕婢悄悄報信説盧家的車快到了,王玫才又來到內院門前守候。
盧家只得一輛普通的牛車,王玫微微蹙起眉,掃了一眼趕車的枯瘦老叟。堂堂五姓家,居然這般做派,足以想象得到他們如今是如何慢待盧十一孃的。見裝扮依舊得體的盧十一娘扶着侍婢下了車,她了上去,輕聲喚道:“十一娘,你可算是來了。路上可是遇見了什麼事?怎麼來得這麼晚?”盧十一娘挽住她,低聲道:“出門遲了些,真是失禮了。待會兒可得向貴主與鄭夫人賠禮才行。”王玫發現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不擔憂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些親戚為難你了?”盧十一娘抿了抿,苦笑道:“寄居這家親戚的嫂嫂想將我許給孃家的堂弟,説是才學出眾,過兩年要考進士,取中了便是前途無量。我原本以阿爺遠在范陽,婚事須他做主為藉口推拒這番好意,不料她卻直接求到了族世母處,請族世母修書與我阿爺定下這樁婚事。我遣侍婢仔細打聽,聽説那郎君卻是個只有些浮才虛名的。説是效仿魏晉名士,吃酒用五石散無所不為。”説到此處,她語中帶了些哽咽:“我如何能答應這樁婚事?便去尋范陽郡公夫人為我做主。幸得夫人憐惜我,替我出面擋了下來。但畢竟她是隔房的長輩,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幫我。九娘姊姊,這一回,大概便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王玫見她雙目沉鬱,知道她必定因拒婚的緣故遭到親戚家的磋磨,既替她擔憂又覺得無奈:“王方翼是一位很難得的郎君,叔母、子竟提到他,都只有稱讚的。只是,我記得你喜歡儒雅的郎君,他身為千牛備身,卻是正經的武官。”盧十一娘搖了搖首:“先前是我太過拘泥,如今已經徹底想通了。是文是武又何妨?品才最為重要。既然貴主、姊夫都覺得他不錯,九娘姊姊也替他説好話,我自然信得過你們的眼光。”
“十一娘,別委屈了自己。”王玫忍不住嘆道。
“九娘姊姊放心,我一點也不委屈。”盧十一娘勾了勾嘴角“而且,他是大長公主之孫,祁縣王氏宗子,我還擔心自己配不上他呢。”
“此事若有萬一…我們必定會為你尋一位更好的如意郎君。”王玫仔細想了想,皺眉道“不過,你須得儘快從族親家中搬出來,免得再生受他們家的閒氣。我記得,盧氏娘子應該在京郊有個莊子。那是你姊姊的嫁妝,你住在那裏應該不虞有人説什麼閒話罷。實在不成,住在我嫁妝中的那座宅子裏也好,倒是離得近些。”盧十一娘怔了怔,鼻尖微紅,含淚向她行了一禮:“九娘姊姊之恩,十一娘難以為報。”
“説什麼糊塗話。咱們可是閨中密友,自當守望相助。”王玫拿軟巾替她拭去眼淚,將她帶到最近的小院子裏稍作整理,重新勻了脂粉。如此一來,更是費了不少時間。於是,為了避免讓長輩們久等,她便打算抄近道,直接穿過假山羣山腹,去往飲宴之地。
沿着青石鋪的小道進入假山腹中,忽而拾級而上,忽而順階而下,旁邊藤蘿低垂,山微光,倒頗有幾分“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境。
“這條近道還是阿實、阿韌和二郎尋出來的。”王玫舉步在前,回首笑道“若不是他們,恐怕我們還不知這別院中的假山羣竟然佈置得如此巧妙。叔母得知後,又遣人去將作監重賞了那些工匠。”皇室的陵墓、宮殿、別院等,都由將作監負責設計圖紙、督造監工。術業有專攻,閻立德、閻立本兩位便都於此道。
“確實心思極巧。”盧十一娘嘆道“這般上上下下,便如密道一般。”
“可不是麼?採光也不錯,從早到晚都不會過於昏暗。”兩人説了一會,便繼續默默行路。不多時,也不知走到了何處,便聽外頭有幾個男子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
“崔子竟的文會,原來也不過如此。某還以為能認識什麼出名的人物,誰知來來往往都是些無名之輩,還甚是自以為是。嘖,只評書帖論畫,竟也不作詩賦,算得上什麼文會?呵,説不定連這書畫詩賦三絕的崔子竟也是沽名釣譽罷!”
“可不是。空有名頭的人咱們都見得多了。來到長安之後,誰都贊這崔子竟出眾,咱們在洛陽怎麼不曾聽説過此人的名號?可見也不過爾爾。”大概是今天參加文會的人太多了些,竟然混進來幾個心思不純之輩,藏在這僻靜之地,胡亂中傷起主人家來了。王玫停下腳步,皺緊眉頭,低聲將青娘喚過來囑咐幾句,讓她立即去找崔淵。可不能因為這麼幾個傢伙壞了今天的好事。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他們純粹為名而來,還是早點將他們請出去得好。
“張五郎,你最近怎麼恍恍惚惚的?今天也一直不曾説話,莫非當真覺得那崔子竟有大才?”
“…崔淵崔子竟?”一個頗為耳的聲音在近處響了起來,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不過因他是世家子而已,才得了這般浮名。五姓子,呵,看起來光鮮風雅,誰知道內裏裝着什麼齷齪。”
“説得好!”張五郎?王玫挑起眉:該不會是她記憶裏的前夫張五郎罷?!他怎會出現在這裏?方才那幾句話中充滿了羨慕嫉妒恨,若是他一時衝昏了頭腦,保不準還會大放闕詞——想到此處,她心裏不盤算起了自己出去制止他們的利弊。雖説男女有別,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這傢伙口無遮攔,壞她和王家、崔家的名聲。
“背後説人,隨意中傷他人,實非君子所為。”倏然,一個清朗聲音自近旁而來,語中帶着輕蔑與不屑“似爾等這般庸碌之輩,出現在子竟兄的文會中,反倒是玷污了文會之名。崔家廟小,容不得你們這幾尊大佛,還不快滾!”
“你又是什麼人?!”
“狂徒豎子!可敢報上名號?!”
“呵,有何不可?某王方翼,字仲翔,祁縣人,家住義寧坊。隨時歡爾等前來指教。某一介武夫,你們若是願意比詩賦,某倒也能奉陪一二。某若想與你們比武藝,卻不知你們是否有膽量答應了。”
“好!我們改便去尋你!看你是否像説的那般有膽量!”聽到此處,王玫終於得以舒了口氣。而後,她側過首,發現盧十一娘雙目中閃動着神光,輕輕踮起腳尖往石縫外看去。只片刻之間,她便突然彷彿定住了似的,表情微微一僵。王玫順着她的視線看去,便見一雙清澈卻透着無比堅毅的眼睛也正從石縫外望進來。
這一瞬間,王玫覺得自己似乎成了“一見鍾情”的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