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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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裏並不是建好的温泉宮,水裏是否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還不知道,再往前一點,我已經命人搭建了温泉館,去那裏再泡吧!”
“可是,這裏有風有草有花,我覺得更好啊!”她的腳實在是捨不得拔出來。
“穿鞋襪。”他的聲音有點冷,好像是生氣了。
她對着他笑“我偏不。”
“穿鞋襪。”
“不。”玉如墨深了口氣,一低頭,猛地將她拉起,怒道:“你為什麼總要和我唱反調?”
“哎呀!”嬰姬輕呼一聲,不由得讓他一驚“怎麼了?”
“沒想到這裏有這麼尖鋭的石頭。”她的一雙腳因為被他拉扯,不小心劃到池邊的石頭,凸起的石頭把她的腳都劃破了。雖然傷口不深,但是鮮血從雪白的足上滴到青翠的草地上,紅的、白的、綠的襯在一塊,看起來真是一幅詭異的畫面。
“腳受傷了?”他馬上彎下,半跪在她面前,探尋着她的傷口,在摸到那一片濕,又聽到她輕輕氣後,剛才的無明之火馬上變成一片愧疚。
“抱歉,傷了你。”他抓住她的腳放回到水裏“據説這水可以消毒止痛,有治病療傷的功效。”
“一會兒不讓我泡温泉,一會兒又拉着我泡温泉,請問你辦事可不可以不要朝令夕改?”嬰姬雖然嘴上埋怨,但是手臂卻悄悄地掛在他的肩膀上,將大半個身子都靠了過去。
很喜歡這樣貼近的覺,他第一次主動接觸她,握着她的腳,他的手似乎比温泉的水還要熱。
“把傷口洗淨,然後包紮起來,今天最好不要再下水了。”玉如墨意識到身邊沒有合適包紮傷口的東西,猶豫了下,便從自己衣服的裏襯撕下一截布幫她包紮。
“好暖和。”她輕笑道。
“嗯,”他摸索着給布打上了一個結“温泉的水温是長年不變的,等到天最冷的時候再泡會更好一點,也許聖朝也有這樣的温泉,只是還沒有人發現。”
“我是説這塊布,好暖。”她柔聲説:“三郎,這塊布上有你的體温,比泉水還要暖,我可不可以不要還,一直把它留在身邊?”他的手指和背脊忽然僵住,不知怎的放開手,陡然反方向走開。
“三郎!”她的聲音不高,但是足以讓他聽見“你生氣了?”他走得很急,直直朝葉無走去,頭也不回。
看着他漸行漸遠,她終於放棄留住他的想法,輕輕嘆了口氣。
從小到大,再沒有一個男人能像他這樣讓她丟掉身分,拋開女兒家應該遵守的那一套矜持,緊緊跟隨。
也曾經問過自己,閲人無數的她,到底為什麼會對玉如墨情有獨鍾?只因為他的看不見讓他對自己不假辭而與眾不同?還是因為他不時的温柔讓她怦然心動?
不知道,她無法解答這個謎,只覺得任何答案彷佛都對,又都不對。
她沒有再留在温泉邊,而是回到了馬車內。其實她的腳傷並不嚴重,只是不想看到他和葉無、玉紫清親親熱熱在一起的樣子,就如她之前所言,他們在一起才像是一家人,這讓她不免傷心起來。
不過玉如墨一行人也沒有在這裏停留很久的意思,大概半個時辰之後,葉無和玉紫清也結伴回到馬車旁。
玉如墨則是讓南向晚到她的馬車前傳話“晚些時候我們會去玉泉宮留宿。”
“知道了。”她惆悵地從車簾縫隙看向另一邊的馬車。
是不是剛才她表現得太着急,所以反而把他的心推遠了?否則,他為什麼要遠遠地躲開她,連話都不願當面説?
“唉!”長長低嘆,為了這個她愛着,卻不知道是否也會愛她的男人。今天她已經是第二次嘆氣了,現在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意氣風發的傾國公主。
自從遇見他之後,她就只是一個平凡的、為愛所困的女孩子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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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如墨站在馬車下,等到玉紫清和葉無都回到馬車上之後,剛要抬腳上車,忽然聽到不遠處一聲長長馬嘶,緊接着便傳來南向晚的驚呼“馬驚了!”由於他帶來的隊伍中馬匹有不少,一時間他沒有意識到到底是哪匹馬受驚,於是問身邊的江輕樓“怎麼回事?”他看了一眼那邊的情勢,連忙回答“王,好像是有蛇咬到了馬腿。”玉如墨再聽到周圍的動靜非一般,馬蹄飛快地踩踏着草皮,似乎正橫衝直潼,而它奔跑時的動靜也非常的不尋常。
他一驚“輕樓,是哪匹馬受驚?”江輕樓眼看有南向晚和幾名侍衞正在控制局面,本來不想説,但王既然問到,也不能不答,只得如實稟報“是為嬰姬姑娘拉車的那匹馬。”玉如墨的指尖開始發冷,一直冷到心底。
他縱身一衝,但江輕樓眼明手快地將他攔住“王!小心!驚馬危險,容易踩踏到人,王雙目不便,危險更深!”他喝道:“你讓開!知道驚馬危險還敢攔我?萬一嬰姬那邊有了閃失,你拿什麼和我回話?”
“嬰姬姑娘那邊有向晚他們,屬下的職責是保護王的安全!”江輕樓也執意不讓。
此時,因為受驚之馬負痛之下漫無目的地狂奔,竟然衝到玉如墨身前不遠的地方。
江輕樓馬上橫擋在王面前,他雙臂握刀平伸,只待受驚馬匹衝到眼前時拚死力保。
玉如墨趁此空檔振臂而起,掠過他的頭頂,縱身飛向馬車。
“王!馬頭在左前一丈,廂板在右前兩丈!”已經跳到馬車駕駛位置的南向晚看到王居然不顧危險飛身而來,驚詫之下馬上出聲指點。
得到明示,他足尖在空中一點馬頭,已經跳上車廂。
他抓到車簾一把掀開躍身進去,急急問道:“嬰姬?你怎麼樣?”
“我沒事。”嬰姬的聲音在車廂的一角傳來,不似平時鎮定自若。雖然練過武功,但她也不曾受過這種驚嚇。
他順着聲音伸出手,此時車廂不知又和外面的什麼東西重重撞了一下,他立足不穩地倒向旁邊,同一刻她也撲進他的懷裏。
“沒想到你會來。”她抱緊他“你看不到馬跑的方向,這樣做實在是太危險了。”
“你在我這裏作客,我也不能讓你遇險。”他的雙臂環抱在她的上,覺到她的輕顫,於是擁得更緊了一些。
從他的懷抱中仰起臉,嬰姬輕聲問:“因為我是客人,所以你才甘冒危險來救我?”玉如墨抿緊,眉心顰起。
她不想再把他嚇跑、氣走,但這是個絕佳的時機,那句話是一定要問的“承認喜歡我真的有那麼難嗎?”他的心跳頓時亂了幾拍,互相緊扣的十指不由得鬆開,但是她將他的手死死拽住,聲音低得近乎哀懇“三郎,我不想一輩子只做寄人籬下的『客人』,也不想再和你轉彎抹角的説話,能不能告訴我一個答案?你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我?”
“你想要的,已經超過你能要的界限。”他低啞地開口“別忘了你的身分,我説過我心有所屬,而你也有你應當嫁的丈夫。”
“你如果説自己身有所屬,我信,説心有所屬,我不信!”她提醒“而且你別忘了,我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將要娶別的女人了。”
“但令狐媚始終是令狐媚,玉如墨也只是玉如墨。”他擰緊眉,想用一些冷漠的話將彼此的距離拉遠,不至於深陷。
但她的手指卻撫上他眉心,柔聲道:“不,我是你的嬰姬,你是我的三郎。”
“嬰姬…”玉如墨艱難地卻也是妥協地叫出她的名字“為什麼你總喜歡把別人到絕路,也把你自己到絕境?”
“這是我的格,”她苦笑着“如果不能驕傲燦爛地活着,我選擇決絕乾淨地死去。”他的手猛地用力,反抓住她手腕“不!不要輕言死字,任何人都不應該死,也沒有資格選擇自己的死。因為生命不是你自己選擇,死亡也不能由你選擇,無論生還是死,都由不得你作主,而值得你活,也希望你永遠驕傲燦爛活着的人,時刻都在你身邊。”
“那個人,是你嗎?”嬰姬凝望着他,真恨他的眼睛看不到她的對視。看不到他的眼神,看不透他的心,即使他的手抓着自己,即使他的臉面對着自己,她還是摸不到他的心。
就在這份沉寂即將被衝破的時候,江輕樓忽然在馬車外稟告“王,葉姑娘和小王爺乘坐的馬車剛才被受驚馬匹撞倒,葉姑娘手臂擦傷,小王爺扭到了腳。”原本神情飄忽離的玉如墨像是被人點醒,身子忽地一僵,馬上放開她,低低説了句“對不起。”她無聲地笑笑,沒有強留。
雖然聽不到他的回答,但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他選擇奔向她這邊,她的心暫時到一絲滿足。
總有一天,他會像剛才那一刻一樣,再次緊緊擁抱着她,即使是天崩地陷,也不能將他從她的身邊拉走。
暫時放開手,只是為了未來的那一天,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即使為愛失了神智,卻不會丟了自我。
愛他,真的愛他愛到了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