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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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笑道:“果然到處都有好人,只是這些摔碗的人,不覺得臉紅麼?我要是你們,一會兒一定多要賠店家一份銀錢。畢竟人家開店也不容易,這麼多杯盤碟碗也要不少銀子才能購置。”劈哩啪啦,又是一陣雜亂的聲音,所有人都忙着掏取自己身上的銀錢丟到桌面上。
“這樣才乖。”她笑的聲音就好像是在安小孩子,招呼着店小二:“小二哥,我要一碗飯,兩個菜,不用太好,素淨一點就好。”剛剛摔了茶壺的店小二連菜單都來不及寫就摸爬滾打地一路跑回後廚房去了。
那女子秋波轉,看向旁邊痴痴望着自己的佩刀大漢,問道:“剛才是你説要殺我?”
“我,我…”那大漢本説不出話來,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女子眉心微顰“我得罪你了嗎?你為什麼要殺我?”
“我,我錯了,我錯了…”大漢不知道為什麼開始汗。
那女子卻還在喃喃低語:“殺一個人在你口中如此隨便,學武難道就是為了害人?唉,如果我是你的師父,一定會後悔傳你武藝;如果我是你的家人,一定無顏與你共處同一屋檐之下;如果我就是你…本不應再苟活於世。”那大漢的濃眉軒起,猛地出佩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喊一聲:“的確無顏苟活,我就為姑娘了結自己這條賤命!”他的手用力回拉,鋒利的刀刃已經劃破了皮膚,就在此時,一隻手猛地握住他的刀柄,沉聲説:“放下。”這聲音不大,卻能震澈人心。大漢猛地一驚,像是從惡夢中驚醒,這才看到面前站着一個俊雅的男子。
“我,我怎麼了?”他茫茫然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
攔住他的人就是玉如墨。他察覺樓下動靜不對,立即飛身躍下,還好趕在千鈞一髮之時阻止住了大漢的自殺。
他緩緩轉過身,面對那女子,冷冷道:“姑娘,他言語或許對你有不敬之處,但罪不致死。”
“我沒有真要他去死,是他自己自願自刎,你不要把這件事賴在我頭上。”那女子輕哼着,很是不甘願的味道。
“但是你不該用言語他,更不應用你的美貌當作殺人的利器,誘使別人為你做他們本不願做的事情。”那女子粲然笑道:“奇怪了,從頭到尾我都沒有他們做什麼,更沒有給他們吃葯,他們要做什麼都是出自本心,公子怎麼全都怪我?”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裏明白。”他冷冷地,一指樓上:“既然姑娘要用飯,我看樓下多有不便,會影響到其它食客,姑娘可否和我上樓?”那女子打量了他幾下,笑道:“看你是個正人君子,跟你上樓又怎麼樣,還能怕你不成?”她跟隨玉如墨走進包廂,看到和樓下眾人同樣在發呆的南向晚和一旁垂首不語的江輕樓,頗有興味地又瞥了幾眼玉如墨…
只見他鎮定自若地坐到自己對面,眼中沒有任何混亂的神采,安靜平和地好像他面對的只是任何的阿貓阿狗而已。
“公子念過佛家的《心經》?”她忍不住取笑,只因為他是第一個在面對她驚世容貌之時還可以這麼冷靜的人。
“空即是,即是空?”
“我沒有佛家的慧。”他冷淡的表情裏還有一絲厭惡的味道。
“姑娘不是玉陽國人吧?”
“不是。”她起秀髮“我若是玉陽國的人,只怕早做了玉陽的王后。”玉如墨一愣:“為什麼?”她坦白得近乎大膽:“因為我不相信還有哪個女人能比我美。也不相信玉陽王會有眼無珠去選別的女人。”他靜靜地問:“你以為一國之君選後只重視容貌?”
“容貌當然是第一,也免不了家世和才學,而這些我都不缺乏。”她是一個極度自信的女人。
“哼,做王的女人有什麼好的?”他鄙夷她的幼稚想法。
“就算是這些你都有了,也未必能做王后。”同時,還發現她話裏的重點:家世。
“你是誰?”她像是意識到自己説了什麼不該説的話,想岔開話題“你叫的什麼吃的?店小二還沒送來嗎?”
“你叫什麼?”他本不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直指主題。
“我…”她斟酌着,眼珠一轉“嬰姬。”
“嬰姬?這是你的名字?”
“是啊。”她用手指沾了一下他杯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寫下這兩個字,笑問道:“是不是很嫵媚的名字?”他皺起眉,不記得一朝三國中有哪位貴族重臣和她同姓,明顯她在説謊,或者是隱瞞了一部分關鍵的真相。
不過她碰了他的茶杯,倒是提醒了他剛才忘記的禮節…“姑娘請用茶。”她又笑了,燦爛的笑只是因為在笑話他,笑他的無禮,笑他這句話有多麼奇怪“沒有杯子,我怎麼喝茶?”桌上本來就只有三個杯子,這三個男人一人一個,讓她用什麼?而旁邊雖然有多餘的桌子和茶杯,但是她既然是被他“邀請”上來的,茶杯總應該由他去拿才對吧?
但他卻沒有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説了句“抱歉”之後揚聲説道:“小二,麻煩拿個乾淨的杯子過來。”
“這點事就不麻煩小二了吧,”她嘆口氣,自己起身去拿茶杯,抓過茶壺來給自己斟茶“公子是看不到我面前沒有杯子,還是故意要勞煩我自己動手?”他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裏,俊逸的五官沒有一絲的抖動,淡淡地説:“抱歉,因為我看不見。”她所有的動作都停在原地,充滿戲謔的眼神全都凝固在他的臉上…
他的那雙眼睛上…
看不見?他是説他是個瞎子?這個剛才從樓上飛身躍下,攔住了要自殺的那名大漢,又把她領到茶桌旁的男人,是個瞎子?
她本能地伸出纖纖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想看他是不是真的看不到。
他持起茶杯,冷冷道:“不用試了,現在你應該能明白我為什麼敢叫你上來喝茶了吧?”他的意思是,因為他看不到,不會被她的美所惑,所以才能把她叫到自己的面前來,這樣平靜地“對視”?
但是“既然你看不到,怎麼知道我的手掌在動?”她追問。
“你的手掌會帶出風。”即使那雙眼睛空幻如霧,但他的眉宇間還是凝鍊起嘲諷地寒意。
“這還真是有意思。這麼説來,剛才我寫的名字你也一定沒看到咯?”她垂下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從茶杯後面看他,雖然已經知道他看不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人的眼睛不像是一般的盲人那樣空無味,反而在空幻的背後有種懾人心的深邃和飄緲。
“我的名字是嬰孩的嬰字,女臣之姬。”多費口舌再給他介紹一次吧。
不過他對她的名字還是沒有特別的反應。
店小二低着頭捧着菜來到桌前,頭都不敢抬,託菜盤的手一直在顫抖,菜盤和托盤發出連續的震動之聲。
嬰姬似乎是故意,很“不合時宜”的衝他一笑,柔聲説:“多謝小二哥。”這一聲嚶嚀低語讓店小二頓時酥了骨頭,手軟盤翻,玉如墨出手如電將餐盤抄住,擺放上桌。
“姑娘最好還是少開尊口。”他將餐盤推到她面前。因為自己只點了面而沒有點菜,顯然這兩盤菜都是她的。
她瞥了眼菜盤“你點的是什麼?”
“這和姑娘無關吧?”他不知道她問這個是想做什麼。
“不知道是你點的好吃,還是我點的好吃。”她還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小二已經把面送上來了。
玉如墨去端面碗,卻被她搶先一步拉到自己面前,用筷子挑了幾放進嘴裏“嗯,味道真特別,這是什麼面?”
“你面。”他手扶着桌面,眉心隱隱都是怒氣“姑娘可否把我的東西換給我?”
“我沒吃過這種面,這是用什麼做的?”她還繞有興味地繼續提問。
“蕎麥麪和高梁面。”他單掌一招,那個麪碗如有生命般滑向他面前。
沒想到她的動作也奇快,手掌一抱麪碗,再度拉回到自己身邊“我拿我的菜和你換這碗麪,好不好?”
“為什麼?”他蹙緊眉頭,只覺得這個女人是成心在和自己過不去。
“我很喜歡這碗麪的味道,就好像…”她想了很久“另一種子。”
“另一種子?”他不明白她的話。
“不是高牆綠瓦,不是錦衣玉食,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是一種讓我暢想了許多年的子。”玉如墨眉梢一挑“你以前過的是什麼子?”
“和你差不多咯。”捕捉到他臉上的戒備之,嬰姬含笑道:“不用太緊張,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出門有隨從,門口那幾輛豪華馬車也是你的吧?這樣的公子哥當然不會是尋常百姓,也不可能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住這種小店,吃這種貧苦人才會吃的麪食,想來你一定和我一樣暢想過自由的子。”她幽幽地説:“也許你也曾和我一樣,坐在窗邊,看着,哦不,聽着鳥兒的歌唱,羨慕過它們可以?翔於四海之上,任意來去。也許你也曾和我一樣,把最美的糕點丟入水中,讓那些和自己同樣被圈在池子裏的魚兒分享自己寂寞的夜夜。也許你也曾…嘗試着在身邊尋找可以談心的知己,但是最終還是選擇封閉自己的心,遠離人羣,用一張假面具來?裝自己。也許…”倏然,玉如墨長身而起,壓低聲音,從喉嚨深處出一句:“淺言深乃是人生的大忌,姑娘謹記。輕樓,向晚!”他喝出屬下的名字“我們回房用飯。”
“是。”江輕樓先找回了神智,叫過店小二詢問了客房的位置。
“姑娘慢用。”玉如墨神情冷肅,大步離開飯桌。
嬰姬媚眼如絲,掠過他的背影,淡淡一笑,細細地品味起那碗得來不易的麪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