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以戰示形秦軍偏師兩敗於李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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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秦軍對趙國的戰事,是嬴政君臣共同謀劃的一着大棋。
依照李斯“五年積微,刷新秦國”之政略,秦軍似乎不該在專務內政之時大舉出兵。然則五年不戰,在刀兵連綿的戰國之世,在目下秦國,則完全可能形成另一種局面。一則,秦國威懾收斂,山東六國壓力大減,立即便會孜孜不倦地多方騷擾秦國,甚或可能重新結成合縱遏制秦國。二則,秦法獎勵耕戰,秦人昂揚奮發聞戰則喜,果真五年不戰而聽任山東六國恢復元氣滋生事端,秦國朝野既有可能怨氣大增,也有可能暮氣大增,內政是否會生出新的變局實難逆料。當沉靜的王綰説出這種擔心時,嬴政君臣無不默默點頭。基於此等天下大勢戰國傳統以及秦國實情,嬴政與四位新鋭棟樑反覆計議,才有了架構廟堂時的“假上將軍者三”的奇特佈局。歷來軍權貴在專一,秦國一次出三個上將軍,且個個都是假(代理)上將軍,實在是天下唯一了。蒙武得知謀劃,不大皺眉頭:“一國三帥,徒惹山東六國恥笑耳。”嬴政卻道:“唯其有效用,我便是我,何在他人一笑哉!”王翦蒙恬謀劃的五年軍爭方略是:關外有常戰,關內大成軍。
王翦説,此一方略之實施,圖謀主要在四處:其一,給天下以秦國無將之表象,使山東六國鬆懈對秦軍的戒備;其二,以攻勢作戰使山東六國自顧不暇,不明秦國內事作為,更對秦國行將“一天下”的長策大計無所覺察,以收未來出其不意之效;其三,使國人不忘戰事,同心振作;其四,使大數額招募兵員與訓練鋭新軍,有不用解釋的正當理由。蒙恬將這一方略歸結為八個字:以戰示形,亂敵強國。
“此謂瞞天過海,六國醒來,為時晚矣!”李斯一語點題。
“好!方略實施,由三位上將軍謀劃。”嬴政奮然拍案。
王翦蒙恬星夜趕赴關外大營,與老桓齕商議三,一卷詳盡的實施之法擺上了嬴政的王案:其一,五年之內秦軍實行兩軍制,分成關外關內兩支獨立大軍;關外大軍名為主力,實則偏師;關內大軍以藍田大營為基擴充整訓,實則是未來東出的主力大軍。其二,三大將明定職司:老將桓齕統帥關外大軍,專司對山東常戰;王翦執掌藍田大營,專司練兵練將;蒙恬通聯各方,專司招募兵員與軍器衣甲改制。其三,將士分營:舉凡四十五歲以上之將軍,四十歲以上之校、尉、千夫長、百夫長,三十五歲以上之頭目與兵士,一律劃歸關外大營;其餘年青將軍頭目與年青士兵,一律劃歸藍田大營做新軍骨幹。其四,兩軍五年內達成目標為:關外大軍至少一年兩戰,關內大營擴充整訓為一支四十萬員額的鋭大軍。
嬴政與李斯會商,當即批下八個大字:“內外協力,着即實施。”一月之內,秦軍三十餘萬主力大軍兩分完畢,關外大軍十三萬餘,藍田大營十八萬餘。兩軍相比,藍田大營留下的頭目兵士多,關外大軍划走的將軍校尉多。
“鳥!老夫率老師,教它山東六國火燒猴尻子!”在關外幕府,老桓齕一句豪,聚將廳鬨然大笑。點卯之後,老桓齕慷慨拍案的正經説辭是:“諸位將士,我等的兄弟子侄都撂到藍田大營了,父子兵、兄弟兵都分開了!我關外大軍,清一能征慣戰之鋭士!一句結實話:秦國即將大出天下,但我等老兵老將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等老兵老將,打仗的子不多了!這五年之期,便是我等老卒的最後軍旅,最後征程!老軍打得好,關內大營的後生便能從容成軍,五年之後東出函谷泰山壓頂,秦國便能一六國,天下從此無戰事!老軍打得不好,關內後生不能全力練兵,反要來為我等擦尻子收拾攤子,羞也羞死人!説到底,仗仗都要乾淨利落,不能松尻子拉稀!老夫只有一句話:拋下白頭,馬革裹屍,最後一戰!”話音落點,大將們一口聲齊吼震得聚將廳磚石縫的土屑刷刷落下。
開之後,桓齕老軍猛撲趙國平陽。
選定趙國作為首戰,理由只有一個:趙國為目下山東六國唯一的強兵之國,只要對趙作戰有成效,便能震懾天下。兩年前大旱方起,為使六國不敢趁天災合縱攻秦,桓齕王翦曾猛攻平陽,殺趙將扈輒,斬首十萬,隨後即撤出平陽退守關外大營。後來,趙國新王即位,為防秦軍再次東進,從陰山草原調來邊軍五萬防守平陽。此次老桓齕再攻平陽,目標便是這五萬鋭趙軍,若能一鼓殲之,對趙國朝野無異於當頭喝。桓齕的部署是:前軍大將樊於期率五萬主力大軍正面攻城,老將麃公、屠雎各率一萬鐵騎兩翼遊擊,阻截有可能出現的趙國援軍。桓齕則自率五萬鐵騎,千里奔襲邯鄲東北的武城,以使趙國虛實不辨鋭邊軍不敢輕易南下。
及至嬴政趕回咸陽,第一道快馬戰報已經送來:秦軍攻克平陽,擊潰五萬趙軍,斬首兩萬餘。次戰報再來,説樊於期已經率軍北上奔襲,從西路深入趙國腹地。嬴政詢問了軍使,得知東路桓齕一軍業已奔襲武城,心中有些不安,便留下李斯與王綰處置政務,自己連夜趕赴藍田大營與王翦蒙恬會商關外軍情。
“三地開戰,兩路奔襲,趙國必亂陣腳也!”蒙恬很是興奮。
王翦卻皺起了眉頭:“一班老將如此戰法,力道太過。平陽距關外大營近便,若能集聚大軍一戰斬首五萬,既可穩妥大勝,又可殲滅趙軍一支主力,本是上上戰法。如今兩路奔襲,聲勢雖大,然一旦照應不周…”
“可能出事?”嬴政臉有些不好。
“如今的趙軍統帥,是李牧。”王翦一字一頓。
“想起來也!”蒙恬突然拍案。
“甚?”王翦有些驚訝。
“當年君上立太子時,便説趙將李牧將成秦軍勁敵!”
“李牧做了大將軍。看來,趙王遷不是平庸之輩。”嬴政臉陰沉。
“我意,立即急書老將軍:着兩路奔襲大軍星夜回師!”蒙恬見事極快。
“老軍初戰,君命過早干預,也有弊端。”持重的王翦顯然還在思忖。
嬴政在幕府大廳轉悠着,一時實在難以決斷。若以目下山東六國之軍力軍情,老辣的秦軍兩路奔襲,似乎也不該有多大危險。唯一顧忌者,便是這個李牧與他統帥的趙國邊軍。可李牧初接趙國軍權,一時照應不及亦未可知。當此之時,君王強令回師,定然挫動一班老將慷慨赴戰之鋭氣。畢竟,分兵常戰是既定方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是戰國傳統。如此數萬兵力的小戰剛剛開打,便要以王命干預,將來動輒數十萬大軍出動的滅國大戰又當如何,一個君主豈能照應得過來?再説,桓齕、樊於期、麃公、屠雎等歷來都是獨當一面的沙場老將,所率秦軍又是能征慣戰之老師,縱然李牧邊軍南下,憑甚説一定打不贏?反覆思忖,嬴政轉悠過來搖了搖頭。
“君上何意,不管了?”蒙恬有些着急。
“李牧邊軍與我秦軍從未過手,可是?”
“這倒是。李牧久駐陰山,沒有南下打過仗。”
“李牧果然出兵,便是與秦軍第一戰,不妨試試成。”嬴政從容一笑。
“君上言之有理。既定方略,不宜多變。”王翦立即贊同了。
“桓齕東路該當無虞,樊於期西路令人擔心。”蒙恬轉了話題。
“何以見得?”嬴政問了一句。
“樊老將軍求勝心切,攻克平陽後深入趙國,不在桓齕軍令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