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槍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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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校服的學生們分成四組,三組分坐在公路三個出口處,隔斷了高速路跟市區的連接。另一組站在領導們四周,正在跟馮培明他們烈爭辯着。黎江北往前擠了擠,沒在爭論的學生當中看見那個身材單薄眉目清的男孩子,圍住馮培明的,是幾個看上去脾氣暴躁的學生。每個人手裏都拿着材料,説的話十分過。馮培明在學生們的槍舌戰下,越來越沒了詞兒。
黎江北也沒看到秘書長舒伯楊,奇怪,他怎麼不在馮培明身邊?
目光一轉,黎江北看見了不遠處站在車下的調研組成員,周正羣正跟他們打招呼。黎江北吃了一驚,裏面怎麼有盛安仍的影子?
難道是他帶隊?不是説這次帶隊下來的是全國政協文教衞體委員會副主任嗎,怎麼升格成了副秘書長?
現場一片混亂,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到來,周正羣這時也顧不上他了。黎江北迴過身,四下尋找舒伯楊,一輛黑奧迪前,劉教授一把拽住了他:"黎教授,你怎麼也來了?"
"我正好路過這兒。"黎江北不知該怎麼回答劉教授,笨拙地撒了個謊。
劉教授不在乎他撒不撒謊,動地説:"黎教授,你沒看到吧,學生們像游擊隊一樣,提前埋伏在公路四周,等我們的車子到跟前,嘩地衝出來,就把車隊包圍了。"他的聲音帶着難得的誇張,雙手舞動,想把場面渲染得更熱烈些。
黎江北沒心情聽他説下去,應付地嗯了一聲,往前走。劉教授追了上來:"黎教授,我認為學生們講得有道理,教育廳出爾反爾,這事不對嘛。還有,商學院這樣做也太過分了,怎麼能把教學樓收回去呢?"不見黎江北應聲,劉教授不甘心地又説:"我剛才聽了培明主席的答覆,有兩點他説得不切實際。第一,招生是省教委和國家教育部都批准了的,怎麼能説是長江大學擅自招生?還有,他説是長江大學違約,這事你比我瞭解,我覺得他有袒護商學院的意思。"黎江北一言不發,他想盡快擺劉教授,劉教授卻跟定了他,非要跟他探討:"黎教授,我們得有個思想準備,高校問題可不光是長江大學這一件事,還有我們學校亂評職稱、亂提教授的事,有人找印刷廠印本書,就能當做專著升為教授。博士點的設立就更不合理…"黎江北終於看見,舒伯楊在公路下面一片綠蔭下,正在跟誰通電話。他緊走幾步,想追過去。劉教授在後面喊:"黎教授,我還有話沒講完呢。"好不容易擺劉教授,剛越過欄杆,黎江北就被一個聲音喊住了。
"黎教授——"説話的是個年輕女孩,黎江北迴過身,就見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
"你是…陸玉?"
"是我。"陸玉甜甜一笑,"謝謝黎教授,還能認出我。"
"今天到底怎麼回事?"他相信,陸玉應該知道內情。
"我們也是迫於無奈,學校停課已兩個月,我們的問題一直沒有人管。"
"教育廳不是正在處理嗎?"
"那也叫處理?"陸玉冷冷一笑,這種笑浮現在陸玉臉上,很可怕,黎江北心裏一緊。
"誰都在調查,誰也不給結論,到底要我們等多久?"
"陸玉你先別動,你告訴我,今天這事兒誰挑的頭?張朝陽呢,他怎麼不見?"
"他被警察帶走了。"
"什麼?"黎江北不知道,就在他跟周正羣趕來前20分鐘,一輛警車帶走了張朝陽等幾個人,理由是他們圍攻了中央領導,張朝陽出言不遜,甚至講了反動話語。舒伯楊現在打電話就是為這件事。
"現在這兒誰負責?"黎江北相信,這事一定是學生自發組織的,依他對吳瀟瀟的瞭解,她不會主張學生這麼做。
"暫時沒有人負責。"陸玉實事求是地説。
"那你能不能幫忙,把學生們勸退到公路外面,讓車子先過去?"
"這…"陸玉為難了。
"陸玉同學,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解決問題要有解決問題的方式,你不會指望着在馬路上就把問題解決掉吧?"見陸玉猶豫,黎江北又説:"阻斷高速公路,會讓這個城市癱瘓,你是大學生,不會連這點都想不到吧?"
"我們只是想…"
"什麼也別説了,先幫我把同學們勸開。"
"黎教授…"陸玉面難,但又被黎江北的誠懇打動,回頭望了一眼同學。
陸玉心裏打起了鼓。今天這個行動確實是同學們自發組織的,是張朝陽等人心策劃,暗中組織,以誰也料想不到的方式突然演給政府的一場戲。陸玉一開始也反對,認為這樣做會把事態鬧大,反而對長江大學學生不利。張朝陽自信地説:"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我們就是要讓調研組一到江北就獲得強烈的印象,要讓他們知道,長江大學也是大學,沒有人可以漠視我們!"陸玉不知道張朝陽哪兒來的消息,事實證明,他的消息很可靠。現在同學們都處在興奮狀態,要想勸退他們,很難。
"別猶豫了,陸玉同學,快想辦法吧。"黎江北催促道。
陸玉是一個內心充滿陽光的女孩子,儘管對自己的處境還有長江大學遭遇的不公懷有深深的不滿,但她總是渴望用合理合法的手段解決,這也是她跟張朝陽等同學的重要分歧所在。陸玉找黎江北,本來是想反映另一件事,想告訴他張朝陽被人利用了。據她掌握,今天的行動,有人在背後當主謀,有些心懷不軌者想利用同學們的不滿情緒,給政府施加壓力,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現在見黎江北執意要她勸退學生,陸玉便明白,這樣鬧,等於是在幫別人。不管怎樣,黎教授的話她還是要聽的。黎江北自己都不知道,在長江大學學生的心中,黎江北早已是一盞燈,這些年他為高教事業發出的種種聲音,在同學們中間引起強烈共鳴。陸玉也正是衝這點,才把希望寄託到他身上。不過,她還是跟黎江北提了一個要求。
"黎教授,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陸玉微紅着臉説。
"什麼事?"黎江北問。
"如果有可能,請您替我們長江大學的師生討個説法。"
"陸玉同學,請你相信我。"黎江北堅定地説。
陸玉嗯了一聲,就在她轉身離開的一瞬,忽然又説:"黎教授,今天我們是衝動了,但警察帶走人我們不能接受,還有一件事,也想請您幫忙,您能為張朝陽同學説幾句好話嗎?"黎江北猶豫了,他還沒搞清張朝陽到底做了什麼過的事,按説,這種情況下,警察是不該隨便帶走人的。為了儘快平息事態,他説:"這事我會積極努力,請陸玉同學放心。"一聽黎江北表了態,陸玉説了聲謝謝,高興地走了。黎江北看見,不遠處幾個很像是學生幹部的男同學在等陸玉,黎江北心想,陸玉一定有辦法讓同學們離開現場。
這當兒,舒伯楊已打完電話,回身上路時發現了他,急忙朝他走來。見了面,兩人也顧不上客套,舒伯楊壓低聲音説:"出大事了。"
"什麼事?"黎江北被舒伯楊的神態嚇了一大跳。
"真是一夥酒囊飯袋!"舒伯楊恨恨道。
"到底什麼事,快説!"
"張朝陽跳車逃走,警察開了槍。"
"什麼?"黎江北腦子裏嗡的一聲,震驚地盯住舒伯楊:"秘書長,不會吧?"
"我也不相信是真的,可…"舒伯楊説話的聲音在顫抖。
"
…
沒出…什麼意外吧?"黎江北努力鎮定住自己,問話的聲音已不像是他自己的。
"情況還不太明朗,江北,這消息就我一個人知道,先替我保密。還有,儘快想辦法做工作,讓學生離開。"説完,舒伯楊丟下他,朝周正羣那邊走去。
舒伯楊亂了方寸,他不能不亂。這事要讓在場的同學知道,那還了得!
黎江北倒幾口冷氣,警察,開槍,逃跑,太可怕了!五月的陽光下,他的臉一片蒼白,眼前模糊得看不到光亮,心裏更是一片漆黑。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黎江北心裏不停地響着同一個聲音,這聲音聚集到一起,幾乎要將他炸裂。
良久,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暗暗警告自己:黎江北,你一定要清醒,一定要顧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