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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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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士貞反覆看了看來電顯示上的電話號碼,他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他不希望這電話與他的命運有關,然而,他似乎又時刻等待着一場莊嚴的判決結果。在這一瞬間,不知為何,自己到西臾市委組織部的這段改革歷程,電一般地閃過心頭,嚴格地説,不是回憶,而是反思。他突然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些太逆而動,也太急躁了點。這場關係到幹部人事制度的改革,已經革到許多既得利益者的命了。阻力之大,他始料不及。這樣的改革很難繼續下去,或者將會成為曇花一現的悲劇?

一陣思濤之後,電話還在瘋狂地叫喊着。他伸手去拿聽筒,手卻不自覺地僵在了半空。憑他的記憶,這個號碼應該是省委組織部的,而且多半是錢部長的電話。錢部長在這個時候親自給他打電話,一定有非同小可的事情。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迅速拿起聽筒。電話裏果然傳來錢部長的聲音!賈士貞剛"喂"了一聲,偏偏在這個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他在慌亂中把電話聽筒換到左手,右手取出手機,正要和錢部長説話時,瞥見了手機上的號碼。這個號碼是那樣悉,賈士貞一時有點茫然不知所措,只好慌慌張張地對着電話聽筒説:"錢部長,請您稍等一下,常書記打我的手機!"錢部長説:"那好,你先接常書記的電話,待會馬上給我打過來,我等你電話。"錢部長的聲音還是那樣親切,那樣和藹。

賈士貞這才匆匆掛了錢部長的電話,隨即接通了手機。

"喂!是賈部長嗎?"正是常書記的聲音。

"是我,常書記。"賈士貞鎮靜片刻,"領導有什麼指示?"

"賈部長,你的電話佔線嘛!"常書記輕鬆地説,"組織部長嘛,總是很忙的!"對於常書記的話,賈士貞有點摸不着頭腦,何況他還惦念着給錢部長回電話,不想説那些不着邊際的客套話,便直接問道:"常書記找我有事?"常友連説:"賈部長,我認為你應該珍惜這次去中央黨校學習的機會。剛才省委領導給我通電話時又説到這件事,説省委最近就會在常委會上通過,所以我給你再通報一下,讓你進一步作好思想準備。"

"噢!"賈士貞沒有多説話,其實常書記並沒有什麼新的神,只要省委還沒有正式做出決議,那都僅僅是吹吹風而已。所以,他也不便多説什麼,一心就想聽聽另一方面的錢部長要對他説些什麼。

賈士貞已經記不清自己是怎樣結束這段不着邊際的通話的,甚至還來不及琢磨常書記的意圖,便撥通了錢部長的電話。

錢部長説:"士貞哪,怎麼樣,我猜想你一定聽到了什麼吧!你剛當組織部長不久,各方面還要努力去適應。"賈士貞微微一笑,説:"老領導,錢部長,您是瞭解我的,我的一切都很正常。"

"是嗎?"錢部長髮出輕輕的笑聲,説,"恐怕未必!"停了一會兒,又説,"這樣,士貞啊!你已經好多子沒回家了,你馬上就回省裏一趟吧!"隨後又似乎猶豫了片刻,接着説,"最近常委就要決定這件事。回來吧,回來看看最後怎麼決定再説。"

"那好吧,錢部長。"賈士貞聽不出錢部長意見中的傾向,他知道,按理説一個領導幹部要去中央黨校學習,又不是提拔重用,大部分都是省委組織部拿的方案。但是,有些重要後備幹部的培養必須要通過省委書記,通過省委常委會。像他這樣的情況,剛剛上任才幾個月的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長,就去中央黨校學習一年,他實在不知道是誰的主張,又有什麼理由和意圖。

放下電話,賈士貞沉思了很久,決定按照錢部長的意見回一趟省裏,也算兑現對老婆孩子的承諾吧!

賈士貞回到省城時不過下午三點多鐘。他本想先去省委組織部看看,當然主要還是想聽聽錢部長的口氣。然而,他又猶豫起來。到家之後想了想,他還是先給卜言羽打了個電話,知道下午錢部長去參加省委常委會了。過去在省委組織部時,常常聽説省委召開常委會,然而只要不是關於研究幹部的常委會,他都從不關心。可是現在一聽説錢部長參加常委會去了,他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於是屏住呼,努力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無論常委會是什麼結果,都應該以一顆平常心來對待自己的未來。賈士貞無心給子玲玲打電話,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客廳裏,突然覺得有些孤寂,甚至到無限的失落。

晚上玲玲下班回家後,發現丈夫不宣而至,既興奮又吃驚。賈士貞説他是回來兑現他在玲玲離開西臾時的承諾的。玲玲雖然似信非信,但是丈夫畢竟真的回來了。夫之間還是那句老話:"小別勝新婚"!

吃了晚飯,賈士貞一直拖延時間,不想早早睡覺,他心裏總是在想着常委會是否有了結論。要是有了結論,錢部長説不定會給他打電話。然而,直到十點半,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玲玲躺在軟綿綿的被子裏卻覺不到一點温暖,更沒有夫小別勝新婚的情。這不,丈夫像僵硬的涼屍,一動不動地躺着。這不怪她,也不怪他。誰叫他當這個市委組織部長呢!玲玲的整個身體像浸在一條冰涼的河裏,寒冷而孤寂。從她上次離開西臾,夫一別算起來已有兩個多月,這對於年輕夫來説,實在是一段漫長的子。

丈夫的不宣而至,本來是一件值得興奮的事,可自從夫倆因為西臾市委組織部張敬原提拔一事得很不愉快之後,家裏的氣氛就一下子凍結起來了。玲玲怎麼也想不通,自己丈夫是市委組織部長,子單位的領導打招呼想提拔一個副處級幹部,而且是自己組織部的幹部科長,按説只是一件易如反掌的小事,可丈夫就是不肯辦。她覺得丈夫變了,變得有些不可理喻。這些子,雖然張副廳長沒再向她提過這事,可玲玲明顯覺到張副廳長對她的態度不一樣了。這件事玲玲本不想提的,可吃飯時丈夫卻主動問起。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家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事後玲玲一言不發,兩人之間的冷戰開始了。直到現在,都已經晚上十一點多鐘了,還在繼續,這種氣氛對於他們來説,是不多見的。就是賈士貞被省委組織部退回去那段時間,丈夫的情緒雖然沮喪,但是兩人之間的關係還是很好的。

現在他雙手墊在腦後,瞪着一雙焦灼的眼睛,像一隻隱蔽在黑暗中的野獸,隨時準備出擊。玲玲突然間有幾分恐懼,一動不動地蜷曲着身體。令人窒息的靜默悶得她透不過氣來,她很想跟丈夫開誠佈公地談一談,主要是對他當上市委組織部長之後的做法説説她個人的看法。老實説,玲玲對丈夫的這種進的改革做法不僅是有看法,而且還產生了越來越強烈的不滿情緒。現在,幾乎所有地方的公選公推,都不過是在一定權力下的運行而已。會辦事的組織部長大張旗鼓地造聲勢,可實際上還是按照過去的老一套提拔幹部。實在是因為幹部問題太,又涉及到許多人的切身利益,哪能全部放手讓羣眾做主,哪能像理論上説的那樣民主呢?那不亂套了!誰像他賈士貞這樣認真?要不為什麼全國那麼多大大小小的權力部門都沒有真正把公開選拔幹部工作推廣開來,還不是照樣靠權力來選官。可這些想法她哪裏有勇氣説出來,她太瞭解丈夫的脾氣了。

自從丈夫調到省委組織部,到後來當上市委組織部長,玲玲也確實為之興奮和動過。可隨着丈夫的那些出人意料的做法所引起的種種議論,她漸漸地變得擔心,甚至憂慮起來。現在,她以一種滅絕人慾的自制力保持着優雅。但她的心情沮喪極了,心裏窩着一肚子火。張敬原在西臾市委組織部機關幹部科長的位置上幹了那麼多年,組織部門的幹部出去都是提拔的,可他賈士貞當了組織部長非要破這個規矩!張副廳長為了那位親戚,不僅專門讓她放假探親,還用專車送她到西臾。玲玲想不通的是丈夫為什麼非要和她對着幹。張副廳長現在再也不提這事了,這意味着什麼?玲玲太清楚了,自己只是文化廳的一個副處長,是一個捏在人家手裏的人質!況且一把手廳長已經到退休年齡了,張副廳長很可能要去掉頭上那個"副"字,那她今後還能有好子過!這些現實問題,她不只一次對丈夫説過,可是夫間一説到這些事,倆人就不愉快起來。説心裏話,玲玲真的希望丈夫去中央黨校學習,即使她必須分居一年,甚至希望丈夫回來後不再去當那個市委組織部長了。

丈夫輕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玲玲的身體繃緊了,不是不高興,而是有點緊張,她以為他會像過去一樣,緊緊地摟着她,吻她…她蜷曲着身體一動不動地等待着,然而他碰都沒碰她一下,反而離她更遠了。

玲玲把頭埋進枕巾裏,傷心得幾乎掉下淚來,她偷偷地深深了口氣,把眼淚嚥了回去。

玲玲真的沒有想到官場會把好端端的一個男人變成這般模樣。她甚至擔心如此下去,他們十多年的婚姻將會發生難以預料的危機。前不久,單位的一個小姐妹得知玲玲現在雖然成了官太太,表面看來風光得很,但生活中卻有難言之苦——年紀輕輕的常常一個人守活寡。那個小姐妹説,男女之間什麼是愛?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是和有着直接關係的。沒有,哪來的愛?她的一番話深深地刺着玲玲。是啊,玲玲覺得現代女看問題太尖鋭,也太現實了。不知為何,此刻玲玲的頭腦裏突然就跳出了這段當時還不以為然的話來。自從丈夫提拔為市委常委、市委組織部長以來,他們倆的生活發生了質和量的變化。上次張副廳長讓她去探親,她是懷着動和得意的心情而去的,想當一回幸福快樂的官太太,然而,丈夫忙得夜不歸,常常多少天都不去碰她一下。現在他們已經有兩個多月沒見面了,按她過去對丈夫的瞭解,男人早就忍不住了,可是現在,丈夫像陌生人一樣,像一個失去了功能的男人。奇怪的是,漸漸地,在這樣的胡思亂想裏,女人那種對的飢渴像無數個蟲子在體內蠢蠢動。儘管女人的渴求不像男人那樣兇悍和猛烈,但當女人的衝動時,同樣是理智難以控制的。夫之間的生活在年輕時,女人並不需要多少主動,因為男人的要求多數是超過女人需求的。而自從丈夫到西臾之後,他們的所有生活秩序都亂了套了。隨着玲玲體內的渴求,玲玲早已把晚上的不愉快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她三下五除二光了內衣,這也是少有的,以往都是丈夫用腳蹬掉,那動作太讓她動了。當玲玲用自己光滑滑的肌體貼着他的身體時,他只是輕輕地摸着她,可就是沒有半點情,或許是男人動了惻隱之心,於是鼓足幹勁,勉強出征,倆人奮鬥了半天,儘管他全心全意地努力着,可終於還是敗下陣來。她在痛苦中嘆了口氣。他愧疚地摟了摟子,到她的兩頰下的淚水,柔聲安道:"明天,明天看看省委常委會是什麼結果,實在抱歉,對不起…"第二天早上,玲玲上班去了,女兒也上學了,賈士貞一個人在家裏有點坐立不安。他到時間過得太慢,買了一份小報,卻本看不下去。從不煙的他,點了一支香煙,了幾口又放到煙缸裏,開始在客廳裏徘徊。一直到十點多鐘,電話突然響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電話,原來是錢部長的新任秘書通知他到錢部長辦公室來。

賈士貞有些不安,大步跑下樓。一路上,他反覆想着錢部長會向他宣佈什麼樣的決定。在賈士貞的印象中,他在省委組織部八年,還從沒有如此急切的心情。進了省委大門,他只覺得自己像旋風一樣奔向省委組織部大樓。

賈士貞站在錢部長辦公室門口時,錢部長正在打電話。其實錢部長見賈士貞來了,就匆匆結束了電話,而賈士貞卻覺得這個電話打得太長了。

錢部長微笑着上來,賈士貞急忙上前握住錢部長的手。錢部長沒有説話,盯着賈士貞看了一會兒,兩人坐到沙發上,錢部長説:"士貞,你去中央黨校學習的事,昨天下午省委常委會已經討論過了。"錢部長輕輕鬆鬆地看着賈士貞,在這關鍵時候停頓,好像是在故意賣關子。賈士貞的心臟突然奔騰起來,可還是裝出鎮靜而坦然的樣子。

賈士貞看着錢部長,中翻騰着複雜的波濤。在這一瞬間,他想到西臾前段時間大張旗鼓公開選拔縣處級領導幹部的事。甚至想到張敬原、莊同高和程文武的事。張敬原是張副廳長的關係,程文武是市委書記常友連的秘書,莊同高是市委組織部縣區幹部科長,是原市委副書記的關心對象。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在他大張旗鼓地進行幹部人事制度改革的關鍵時刻,碰到這樣的棘手問題。一陣思濤過後,賈士貞的心裏矛盾起來,他突然希望乾脆一走了之,那麼前段時間的改革也自然不了了之,只當做了一場夢,一場美好而令人留念的美夢。

賈士貞説:"錢部長,我走後,西臾市委組織部的工作由誰來接替?"説完這句話,賈士貞又有點後悔,作為一名老組織部工作人員,這點常識他還是知道的,這是組織上的事,自己問得有點太不得體了。

錢部長沒有任何表情,站了起來,像沒聽到賈士貞的話,也許他能理解賈士貞此刻的心情。錢國渠走到辦公桌前,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大內參",轉身給賈士貞,説:"士貞,你先看看這個,這上面既有對你的幹部人事制度改革的讚揚,也反映了一些人是如何千方百計地抵制這場改革的。"賈士貞並沒有認真地看這份"大內參",但他沒有想到,是什麼人已經把這樣的事到"大內參"上去了。看來自己真的要走上仇和的道路了。他覺得自己不能和仇和比,仇和是一方封疆大吏,當過市委常委、副市長,兼任縣委書記,又當過市長、市委書記,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在市委常委領導下的具體執行者;仇和是全方位的宏觀領導,而他則是牽涉到幹部的切身利益的具體作者。説白了,組織部長的權力還是很有限的。

賈士貞只是瞥一眼"大內參"上的標題,沒有去看具體內容,或者説他現在沒有心思去看那些無聊而令人煩惱的東西,嚴肅地説:"錢部長,中國的事情就是難辦,大多數人的思想是習慣了因循守舊,何況幹部問題太,涉及到幹部們的切身利益也太多太具體。"

"是啊!"錢國渠頗有慨地説,"不要説老百姓,就是鄉鎮幹部都是這樣的,甚至省委一級的領導都難以理解。但是譚書記不一樣…"賈士貞覺得錢部長的臉上出笑意,這微弱的笑意似乎突然間把他們的關係拉近了許多,或者説心靠近了許多。賈士貞也説不清,自己和錢部長之間的關係是什麼時候越來越近的,但他覺得自從那次錢部長帶着他悄悄地在譚書記還沒上任時去m省見過譚書記之後,似乎能覺到錢部長對他的看法超過組織部的其他人。官場上的和悟是靠一個人慢慢琢磨出來的。賈士貞瞥一眼錢部長,他的心情突然發生了另一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