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此時天已漸黑，段九點起燈來，昏黃的燈光將他與狄仁傑的影子映在地下，令人心情分外沉重。段九不由悔道:“本是擔心阿玉會受誅連，才急着把她的身世説出，現下看來，確是我太過魯莽了。”只聽狄仁傑自言道:“唉，救東宮諸人和安金藏之事，原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這麼一來，恐怕只得四五分了。”段九聞言一怔，道:“大人是説，人還能救？”狄仁傑略一沉，卻是問道:“段兄，安金藏既連玉兒身世這等秘密都告訴了你，不知你可曾聽他説起過‘魄鏡’與‘月刀’之事？”段九苦笑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偏他安金藏有這勞什子面具，偏偏他又是那樣的氣，不然今何至於此？——我確實知道這兩件寶物:‘魄鏡’能使神兵顯影，而‘月刀’鋒利無比，據説這兩樣東西乃是天上掉落的隕星鑄成，另有‘避水’之能，可使湖水亦如海水般，有汐漲落之象。”狄仁傑皺了皺眉，看向段九道:“我只知月之盈虧，能影響汐漲落，但從未聽説世上真有‘避水’珠之類的東西。若説是隕石鍛造而成，倒正與契丹的傳説相合，商朝時，古人已知用隕石鍛制鉞等兵器的刃和援之部位。”段九搖了搖頭:“這一鏡一刀的神奇之處，我不曾見過，但多年前，為了尋找傳説中的寶藏，我頗費了一番功夫去調查、收集有關這兩件寶物的事，説到與安金藏結，也正因此而起。”原來二十多年前，段九聽聞在伊水之下，曾埋藏了北齊皇室一個秘密，據説裏面有留給齊人子孫的大筆財富，齊滅後，一直無人能夠開啓。那時段九好奇心切，又自信天下沒有他偷不到東西，輾轉查知進入寶藏，需要“魄鏡”與“月刀”這兩樣東西，而其中的“魄鏡”百年前被蘭陵王高長恭加以改造，製成了那張聞名天下的面具，現正落在安金藏手中。

依段九當時的行事作派，便送了一封信給安金藏，信中寫明:段九將於某登門造訪，借“魄鏡”一觀。其時神偷段九的名頭在江湖上人盡皆知，本來“偷”這一行，是要人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拿走，他卻自負其能，事先通知，所謂“借來一觀”自然是有借無還的了。

是夜，段九潛入他家中，沒有找到寶鏡，卻在暗格內發現一個小瓶，打開時似有一股異香撲鼻而來，正當此時主人忽然出現，急命他放下小瓶，又道這瓶內裝的是極厲害的毒，段九見自己行藏已，這一“偷”便已輸了三分，又當是安金藏有意嚇唬，好乘機抓住自己，這氣勢上是絕不能再輸的，自然不肯相信安金藏所説，只拔刀威脅他，問寶鏡下落。安金藏也不驚慌，立於庭前侃侃而談，説道作為主人，對付來偷自己東西的盜賊，本不必憐憫，只是他向來欽佩段九劫富濟貧的俠義氣度，不忍見他死於毒藥之下，才好意出言提醒，若段九不信，自可取藥一試，那毒一沾肌膚，即可使人全身潰爛而死。

段九見他説得磊落，不覺手下放鬆，安金藏又説他知道段九要那“魄鏡”是衝着藏在伊闕之下的東西而去，但即使是他，也無法進入其中。一來，當年他得到的先人遺物中只有面具、這一小瓶‘宓妃淚’並一本小冊子，卻沒有寫明寶藏的確切所在；二來，那“月刀”數百年間未見傳於世上，又到哪裏去找？

一番話，説得段九疑心已去，只管心中暗自提防，卻不再以刀相迫，安金藏取過小瓶，雙手戴上一副似是特殊皮料製成的手套，將瓶中藥輕輕倒了一滴在園中，段九看時，見其狀如一粒碧綠晶瑩的珠，外面裹了極薄的一層膜，在泥土上顫抖滾動，眼看那膜就要破裂，安金藏早拉了段九躲在上風處，不片刻，只見園中好好的一大片花草速迅枯黃下來，眨眼成了一片焦黑之，小小一滴，毒竟如此之強，看得段九驚駭不已，轉念又想方才安金藏也太過膽大，萬一自己存心不良，反將這毒施於他身上，豈非大大不妙？

安金藏卻似絲毫不覺，只坦言道:這‘宓妃淚’在園中空曠處尚有如此威力，若在室內這小小一滴，足可令一人致死。那所謂寶藏，只是一處上古奇境，其中的重重天然奇險、妖異之物絕非尋常，就拿這毒來説，便是得於其中，以其形象取名為“宓妃淚”據先人記載，本想大量採集，作為配在弓弩上使用的作戰武器，終因其毒太過而作罷。若後人得以進入，不慎使之傳開來，必將釀成大禍，所以勸段九就此打消尋寶的念頭。

段九本不是貪財慕利之人，先前想尋寶藏，不過是天中那股尋求刺的子使然，此時聽了半，親眼見過“宓妃淚”的厲害，興頭也去了大半。又見安金藏對自己以誠相，不大有好，當下兩人攜手而談，不知不覺竟過了一夜。也成就了二人後來數十年的友情。

原來安金藏本姓高，是北齊高長恭一支的後人，少年時因村中遭難，只餘得他一人世間，幸而在十八歲那年上，遇到西域安國來的藝人安叱奴收留，教習胡舞樂曲，遂改姓為安，安氏以歌舞聞名，深得天子寵愛，安金藏得傳衣缽，這才入了太常寺，而他本姓之事向來不為外人所知。

狄仁傑靜靜聽完，方嘆道:“這就是了，他原是高家村的人。一偷一防，竟成摯友，卻也難得。看來這面具牽扯出的事，比我所想更為複雜。”想了想，又道:“我本待取到面具後，由阿玉以內衞的身份，設法進宮面聖，將面具鬧鬼的緣由上奏天后，再把所謂東宮謀反的前因後果細細分析，只要能去了天后疑神疑鬼之心，就有可能救出東宮諸人。如今看來，不知阿玉還能當此任否？”段九聞言，只得搖頭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