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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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號角響起,位於京城東郊十里外、寬闊不見邊際的森林,大慶王朝一年一度的皇族秋季狩獵大會即將展開。

參加狩獵的貴冑子弟個個桿立於駿馬之上,在豔陽下極力撐起蕭颯英姿,目光故作不經意地朝向女眷們所在的棚帳飄去。

帳子這端坐的是各家名門閨女,花枝招展的嬌態該是將家裏最美的衣裳、首飾都穿上身,只見個個都以繡帕掩嘴而笑,顯然哪位翩翩公子已然掠奪她們的芳心。

眾所皆知,這場狩獵盛會不僅是在朝廷展頭角的好機會,更是青年男女尋覓終身伴侶的重要場合,自當表現最好的一面。

在這氣氛活絡雀躍的時刻,卻有人臭着一張臉,令人望之生畏。

只見他身着一襲暗紫勁裝,騎在赤駿馬上,緊皺着濃眉,一雙深曜黑瞳炯炯睨視着眼前一切,似是對這些風月之事到極度厭煩。

他,一個怒視便足以令萬萬人伏首懼畏的人物,正是當今大慶王朝的君王承憲皇帝。

十五歲甫登基,當時看來稚的年輕帝王便懂得作籠絡派系、彼此制衡的兩面手法,快速鞏固因先皇辭世而搖搖墜的王室威信,十年來更以恩威並施的領導風格,將王朝推向前所未有的鼎盛時期。

像這麼一位自律甚嚴、雄才偉略的君王,該是無所懼怕,任何事都能輕易掌控,連同自個兒的情緒;但是,他就是無法不將皇太后的話放在心上。

坐在一旁棚帳內,沒有太多贅飾卻顯雍容華貴的正是當今寧禧皇太后,也就是承憲皇帝的母親。她那温和笑臉、纖柔外表看來像個慈藹的老婦,只有晶亮的雙眸掩不住悉一切的光。

悉宮廷的人都知道,皇太后是位外柔內剛的堅毅女。鑑於先皇體弱多病,皇太后便以嚴謹態度培養幼子為往後的接班鋪路,登基後更協助他坐穩王位,成為萬人景仰的帝王。

不過,現今的她有些後悔。

承憲雖如她所願成為一個好皇帝,但他太過一板一眼,就事論事,對人似乎少了點情,缺了些興趣,淡漠得幾乎冷。後宮雖然養着幾個妃子,卻不見哪一個肚子有消息,找來貼身伺候的太監一問,才知道承憲本不留種在那些妃子肚裏。

皇太后氣急敗壞地質問承憲,他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凡事以國為重。”雖説他侍母至孝,但至今仍無法滿足做母親含飴孫的心願,讓她這無所事事的皇太后每在慈寧宮悶得發慌。

於是,道高一尺的皇太后抓住兒子的弱點,聯合幾位大臣在皇帝耳邊叨唸着“皇室需要繼承人穩固大統”等堂而皇之的道理,更在兒子面前演足了一位孤單老婆子的戲分,得他必須藉由今狩獵大會與最適任的皇后人選見面。

説穿了,今兒個是皇帝的相親大會。

至於這位“最適任”的人選,是由皇太后從皇親貴族嚴選而出,無論家世、品貌、體態都足以擔任全天下女子典範,最後由內閣大學士全晉章的女兒全煥貞穎而出。

在狩獵隊伍出發之前,承憲皇帝如果收下全煥貞呈上代表幸運的繡帕,表示接受她成為皇后,準備為他生下大慶王朝的繼承人。

“皇兒呀,這煥貞雖然才十六歲,但她不只容貌豔麗,優雅的體態和天生的氣質,具備了母儀天下的條件,母后對這孩子喜愛得緊,你一定會滿意的…”方才坐於帳中,皇太后不斷在承憲耳際誇讚全煥貞,聽得這位視女人為無物的驕傲帝王更顯不耐煩。

對他來説,女人只有兩種用處:伺候男人和生孩子。

後宮那些女人的存在,只為了滿足他旺盛的力,至於生養孩子,她們沒這個資格。能為他生下子嗣的女人必是各方面皆為上選的女子,她也將是大慶王朝的皇后。

他不認為有這樣的女人存在,母后又以“皇室不可無後”為由處處婚,他只能暫時妥協,以求耳子清靜。第一次受到身不由己的無奈,承憲本就嚴肅的臉更顯冷冽。

號角再次響起,提醒狩獵隊伍即將出發。

“內閣大學士之女全煥貞獻上繡帕。”一旁的太監司儀拔尖的嗓音響徹全場,只見一名身着粉紫綢衣、百褶繡裙的女子,捧着玉盤緩緩步上階梯,曼妙且落落大方的儀態盡顯大家閨秀的風範。

她在承憲座駕旁停下,將玉盤捧至頭頂,輕朗柔美的嗓音全然無懼怕之

“臣女全煥貞恭祝皇上旗開得勝,滿載而歸。”她偷偷抬起眼睫,對承憲漾起最甜美的笑靨。一瞧見年輕皇帝俊朗剛強的英姿,一顆芳心便給了出去,但對上承憲那雙冷寒眼眸,她又趕緊低下頭,擺出嬌羞姿態。

做作!承憲心裏暗啐一聲,眼神滿是輕蔑。

在他心裏,眼前這名所謂“萬中選一”的女子和宮裏的嬪妃並無不同,一樣膚淺造作。

但現下為了堵住母后的嘴,他不得不暫時接受這女人的繡帕。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拿起紫繡帕,照規矩高高舉起,低沉的聲調一喊“狩獵開始”四面八方便響起震天歡呼。

號角第三次響起,宣告男人們專屬的遊戲正式開始。

承憲一馬當先往林子裏奔馳,高舉繡帕的手忽然鬆開,紫綢布掠過緊追在後的騎士頭頂,正巧落在棚帳前端、一班老臣眼前。

“這到底…”眾人面面相覷,竊竊私語猜測皇上的心思。

皇太后則望着那條繡帕,無奈地搖頭;同樣盯着繡帕的全煥貞則以貝齒輕咬着下,一臉怨懟。

*************

“駕!”宮般的森林裏,燦亮的豔陽由參天巨樹的葉縫中灑下,承憲騎着愛駒“奔皇”往小徑狂馳,遠遠將其他人甩在身後,無視於樹叢裏逃竄的小動物,疾力奔馳的模樣全然不見狩獵者的沉靜與耐心,倒像壓力的宣

“萬歲爺,等等奴才呀…”自小伺候承憲的太監楊興奮力甩着馬鞭,急於跟上主子。

擅於察言觀的他當然知曉主子的心思。自出生那一刻起,身為皇室唯一繼承人的主子便揹負着沉重壓力,沒有一刻鬆懈。近立後的壓力,讓一向寡言的他更加沉默,夜晚也不再寵幸任何妃子,只將自個兒關在御書房更加賣力投入國事,看得他好心疼。

“等等呀!主子…”眼看前頭的身影越來越小,楊興急着猛踢馬腹,卻怎麼也追趕不上。

此時,承憲回頭朝他大喊:“別跟來…”唯有此刻,他才有種淋漓暢快的覺,他只想一個人獨自咀嚼這份快意。

‮腿雙‬一夾,奔皇更加賣力朝林子深處奔去,拉開與楊興的距離,幽靜的林內只傳來陣陣迴音。

“皇上別去呀!裏頭已經是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