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夜落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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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芙蓉聽到一陣風吹竹梢一般飄渺而悠揚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輕輕地響起,她到自己彷彿墜入了一片冰湖之中,身體內所有的熱量和生命的氣息都在一瞬間被凍結了。忽然間,她發現自己又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了,她的雙手無力地垂下,黑金巨斧被她丟在了地上。一彪觸目驚心的鮮血從她的咽喉處噴而出,濺在被***照得雪白的地上。
她茫然抬起眼,看到天雄緊緊並在一起的雙腳上牢牢夾着的刀鋒,還有刀尖上淡淡的血跡,一瞬間她明白了一切。在剛才騰空的一瞬間,天雄利用雙腳險到極點地挾住了正斜飛而出的斷刀刀鋒,然後趁着身子打橫飛過的機會,將這枚刀鋒準確地劃過自己的咽喉。
“不愧天雄大哥。”海芙蓉的眼中盈滿了淚水,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咽喉,劇烈地咳嗽着,每一聲咳嗽都有一蓬鮮血濺出。
當海芙蓉倒下的時候,整個戰場上響滿聯軍戰士狂喜的歡呼聲,霜王子第一時間來到天雄的身邊,把他從地上扶起來,嘶聲道:“幹得好,天雄,去把他結果了,我們就要大勝了!”天雄從霜王子手中接過一把新的戰刀,一個健步來到搖搖墜的敵手面前,剛要舉刀,卻看到眼前的黑煞無助地朝後仰倒在地,他那堅比金剛的頭盔似乎失去了它所有的特,彷彿一枚蛋殼般碎成了無數晶瑩的碎片,把躲藏在重重鐵盔中的敵將面貌顯了出來。
映入天雄眼簾中的是他萬萬也想不到的面容:自己在公主湖畔遇到的那個善良而可愛的神族少女那秀美嬌豔的容顏。
“噹啷”一聲,天雄手中的戰刀無助地落到地上,他到自己彷彿被一萬枚雷霆擊中,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不知身處何方。
一瞬間他幾乎希望這個世上真的有那一萬枚雷霆,將自己打成灰燼,打成塵埃,這樣就不必再面對眼前這悲慘的一切。海芙蓉的臉蒼白如紙,所有的血似乎都隨着她咽喉中的鮮血盡了。她的臉部肌不自然地搐着,彷彿仍然在忍受着極度的痛楚。
“天哪,我的…我的天啊!”莫名的眼淚瘋狂地湧出了天雄的眼眶,他那空白一片的頭腦還沒有想好自己為何而哭的時候,他的淚水已經淌滿了他的面頰。他跪倒在地,將海芙蓉的身子小心地抱在懷中,把頭湊到他的耳邊,輕聲道“這是…哦…這是為什麼啊?你不是魔法師嗎?你…你到這裏來做什麼。”海芙蓉的眼中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她的臉上帶着一絲苦澀的慘笑。她深深地望着天雄不知所措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一個動的聲音在天雄面前響起:“芙蓉…!,哦,天哪!”天雄彷彿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被人當場抓到,驚慌失措地抬起頭。
在他面前是一位金盔金甲的神族將領,當他看到躺倒在天雄懷中的海芙蓉時,整個人無力地跪倒在地,連他的頭盔都跌落在一旁,只見他雙手緊緊攥住自己金黃的頭髮,整個俊美的臉龐漲得通紅,眼中閃爍着奪眶出的淚水。
“我…我不知道,我…”天雄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殺死這個善良,可愛,厭惡戰爭,只希望和最愛的人去遠方探險的女孩子。
就在這時,海芙蓉的手忽然輕輕地抬起,抬到天雄的前之上。她用自己纖細的食指反覆地在天雄的前划動着,似乎是在反覆重複着一句同樣的話。當她寫到一半的時候,她的身子一陣劇烈的痙攣,緊接着她緩緩合上了眼睛。
淚水從天雄的眼中狂湧而出,他拼命地點着頭,哽咽着説:“我知道,天雄大哥知道,我知道。”
“天雄,把海芙蓉的遺體放下。”那位一身金甲的神族將軍嘶啞着嗓子,緩緩説道。
“海芙蓉?海芙蓉…”天雄小心地將海芙蓉的遺體平放在地上“原來這就是她的名字。”
“怎麼了天雄,神族魔法師裏一半都是女人,你殺的神族女子還少嗎?別做出那副沮喪的樣子,我們還要接着殺呢,殺啊!”霜王子渾身是血地舉着手中的戰刀,嘶啞着嗓子大聲道。
天雄木然抬起頭,此時的大地已經來了天邊第一線曙光,在這片血染的大地上,神族戰士和夜武士的屍體密密麻麻地躺滿了每一處角落。在他的腳下,是海芙蓉殺死的數百名夜武士的屍體,而在這些夜武士的周圍則躺滿了神族戰士血模糊的殘軀。在這猙獰恐怖的一夜之中,有多少大好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命喪黃泉。每一具屍體的臉上都寫滿了絕望和不甘,彷彿是在怒斥着這場讓人變成了禽獸的戰爭。
“殺啊,天雄,接着殺啊!”霜王子在天雄的耳邊反覆地催促着。現在的神族裝備不全,士氣低落,雖然人數遠遠超過此時的夜武士,但是他有十足的信心可以大獲全勝,他仍然渴望着在這一戰裏撈到更多的戰功。
默然半晌的天雄忽然高高舉起了手臂,在空中握緊了拳頭。仍然在和神族士兵們糾纏的夜武士們看到他的手勢紛紛向後退去,退出了戰團。
“今天我們所有人都受夠了。”天雄木然望向緩緩將海芙蓉的屍體橫抱而起的神族金甲將軍。
那位金甲將軍環視了一圈戰場,長長嘆了口氣,微微點了點頭,沉聲道:“所有人退出戰鬥,讓他們走。”
“我們…走。”天雄用生澀的嗓音艱難地説出這三個字,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朝着天都南方的聯軍營寨走去。
這一場由天下大陸聯軍發起的奇襲就這樣在天雄的離去之後,落下了帷幕。
天下大陸聯軍這一夜令神族猝不及防的突襲全殲了黑騎軍一萬戰士,包括從聖殿騎士團裏調配過來的一百名鋭聖騎士。其他兵團中的神族士兵也死傷多達數萬人之眾。聯軍點燃的大火雖然最後終於被雨水陸續澆滅,但是這無情的火焰已經奪去了許多驚慌失措士兵的命。
人們相散佈着天雄踏着滿地的烈焰衝入神族黑騎軍營的傳説,在血戰中存活的戰士們神經質地和人們講着這個惡魔一般的戰士如何奇蹟般地點燃了黑騎軍的裝甲庫房,如何披着渾身的火焰兇猛地屠戮着神族的戰士,又是如何冷血而殘忍地殺死了為了抵抗聯軍的突襲而英勇作戰的冰魔導士海芙蓉。
這些天黑騎軍為神族的子民們建立起來的對未來戰爭的信心,一夜之間化為烏有。惡魔天雄的名號再次傳在神族人的耳語中,人們談論着他就彷彿談論着一位即將把神族徹底摧毀的魔神。
當黑煞從昨夜的宿醉中悠悠醒來的時候,身邊不見一個人影。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將牀邊的軍服一件件穿在身上,推開房門。天都城中遙司令部所屬的營地中一片肅穆,所有士兵都披掛上了黑的戰服,排着整齊的隊列肅然立在天都南門的兩側。在神族軍隊整齊的隊列中間,一具具裹着白布的屍體被神族軍隊的後勤人員用擔架抬着,從南方城門走上了天都城的街道。
“發生了什麼事?”看到這些,黑煞急切地分開擋在面前的士兵,迫不及待地來到抬擔架的後勤人員身邊,大聲問道“城外軍營中出事了嗎?”
“稟告將軍,天下大陸聯軍昨天夜裏趁着夜突襲了黑騎軍營地,幾乎所有黑騎軍士兵都戰死了。”一位後勤人員面如土地説。
“這不可能!我們白天才剛剛把聯軍擊退了一百餘里,他們怎麼可能有能力在晚上進行突襲?”黑煞嘶聲吼道。
後勤人員木然看了他一眼,不再説話,只是低着頭抬着擔架繼續向前走去。
黑煞的心中彷彿點着一團烈火,燒得他五臟六腑都劇痛難當,他逆着人朝着城門的方向快步走去,希望尋找一個士官來問明白事情的始末。他無法相信自己賴以成名的一萬黑騎軍戰士在一夜之間就被敵人斬盡殺絕。
就在這時,滿頭亂髮,雙眼通紅的遙元帥赫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遙是他從十歲就認識好友,他從來都是一幅逍遙自在,悠然自得的模樣,即使是天塌下來都只會一笑置之。自己的恩師洛採泊曾經説過遙這種鎮定自若的格最適合作為一方統帥。但是今天的遙神木然,臉無血,紅腫的雙目證明他不但過眼淚,而且曾經哭得極為傷心。黑煞幾乎無法想像遙痛哭涕的時候會是怎麼一番模樣,因為自從他十歲見到遙,他從來沒有看到他哭過一回。
“阿遙,我聽説了,”黑煞衝到遙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臂膀“但是我難以置信,到底出了什麼事?這一切怎麼可能發生?”
“阿煞,”看到黑煞慘白的面孔,遙長長了一口氣,用手攬住黑煞的肩膀,用他已經嘶啞的嗓音低聲道“無論你將會看到什麼,答應我你一定不要太難過,你要住,知道嗎?”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遙,你到底怎麼了?”黑煞一把按住遙的口,急切地問道。
遙沉沉地嘆了口氣,朝身後招了招手,兩個一臉死氣的士官恭恭敬敬地抬着一具裹着神族軍旗的屍體來到遙的身邊。
一股極為不祥的預彷彿黑一樣淹沒了黑煞的心田,他到雙腳一陣痠麻,眼前金星亂閃,幾乎站立不穩。
“不,不會的,絕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黑煞猛地抓住屍體上的軍旗往下拼命一拉。海芙蓉蒼白而毫無生氣的俏臉赫然映入了黑煞的眼簾。
黑煞的身子猛然僵在了空氣之中,如同忽然化作了木雕泥塑。
“黑煞,不要太過難過,芙蓉她只是去了一個更加美麗更加適合她的樂土,這個血與火的世界本配不上她。”遙用力扶住黑煞的雙肩,輕聲道。
半晌之後,一聲彷彿受傷的雄獅一般撕心裂肺的狂吼雷霆一般響徹了整個天都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