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香魂欲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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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上喧囂震天的廝殺聲對於此時此刻的喬安妮小姐而言再也不是一種無關痛癢的刺耳噪音,反而成了令她坐卧不安的索魂之音。對於這一場局勢千變萬化,急轉直下的戰爭,一向成竹在的她再也不象剛剛步入戰場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預料到戰爭的結局和走向。直到此刻,她終於明白自己現在面對的敵人,並不是那些戰國時代只知道賺取軍功,巧取豪奪的諸侯部隊,更不是神族那些憑藉優勢兵力欺壓弱國的豪強部隊可以相比較的。這是一支退無可退,敗無可敗,只能奮勇求勝的決死之師,而領導這支軍隊的首領更是一個在關鍵時刻可以放棄一切的勇猛戰士。
在黃沙漫天,遮雲蔽的沙場上,喬安妮小姐幾乎看不清任何戰雙方戰士的身影,但是她卻能夠受到那位一直在尋找着她所在方位的敵軍領袖那森寒如嗜血猛獸般的殺氣。
強烈的不安彷彿鬼魂一般在喬安妮的心中逡巡着,她到渾身一陣陣不由自主地發冷,彷彿北國的寒氣過早地降臨在這位衣衫單薄的亡靈法師身上。
喬安妮的嘴默默地動,一連串複雜而冗長的魔咒從她的嘴裏緩緩湧出。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席捲了她的全身。她終於催動了用於沙場保命的亡靈法師一族的終極魔法…十二身術。這是一種在身受到死亡威脅時,將靈魂出體外的法術。為了防止敵人的法師趁着自己靈魂出體最脆弱的時候進行魔法攻擊,她將自己的靈魂分成了十二等分,在神魂分離的一瞬間,朝着四面八方逃逸,然後再用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具完美的死亡軀體借屍還魂。
有了十二身術魔法的保佑,幾乎每一個亡靈法師在戰場都有不死之身,這也是遙放心大膽地讓喬安妮一個人獨對西南蠻荒百萬聯軍的原因。
就在喬安妮剛剛把十二身術的咒語唸完之時,一陣赤剌剌的馬嘶聲霹靂般在她的正前方響起,一身是血的敵軍統帥天雄在銀鋭的引領下,高舉旗幡般巨大而耀目的斬馬刀朝着自己凶神惡煞般地撲來。
所有絕望海三國的亡靈英雄們全都被其他西南蠻荒的戰士纏死,每一個亡靈所面對的都是十數個豁出命搏殺的白衣猛士,這些漢子從一陣又一陣的血戰中穎而出,槍林彈雨中仍然能夠保住命,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尋常的驚人本領,即使是那些不可一世的上古豪傑也很難擺他們不要命的糾纏。在戰友們的掩護下,天雄和銀鋭終於衝出了亡靈英雄們的狙擊陣形,成功地殺到了喬安妮小姐的身邊。
此時此刻,喬安妮的馬車仍然正對着天雄縱馬出擊的方向,並沒有掉轉車頭逃跑。巍然屹立在馬車正中間的死靈女法師也絲毫沒有逃跑的意思。雖然天雄和銀鋭對此都到有些困惑不解,但是西南蠻荒戰士用鮮血和生命所賺來的這個千載難逢機會,沒有人願意放過。
銀鋭沉聲對天雄道:“她就在哪裏,正前方三十米處,放馬急奔,我們一定要殺了她。”天雄興奮地點點頭,他到自己渾身不由自主地發顫,這場本來實力懸殊的戰爭居然讓自己和所有參戰將士完成了這個令人目眩神馳的逆轉,恐怖亡靈大軍的潰敗就在眼前,這如何不讓這位為了天下大陸付出一切的傳奇少年欣喜若狂。
戰友們動人心的歡呼聲和廝殺聲在天雄的耳邊彷彿戰鼓一樣響了一圈又一圈,似乎所有的天下大陸戰士都看到了他和死靈法師現在所處的位置,每一個人都以為勝利將要來臨。他深深了一口氣,舒展全身因為緊張而緊繃到痠疼的肌,雙手將斬馬刀高高舉起,瞄準了正前方。
銀鋭將身子俯在天雄的背上,心臟瘋狂地跳動,幾乎要跳出了腔子。從戰鬥開始一直到現在,她一直等待着這個千金難買的機會,經過了這麼多場生死一發的搏殺,眼看着數不清的戰友被亡靈戰士們殘酷殺害,現在的她比誰都更想要將手中的斬星刀入這位風華絕代的死靈法師膛。
眼前的景物瘋狂地顛簸變幻,從眼側一閃而過的風景都化成了模糊不清的彩綢緞,眼前華麗而壯觀的亡靈馬車在銀鋭眼前飛快接近。她已經可以清楚地看清這位面無表情的亡靈法師如同死屍般僵硬但是秀美絕倫的面容。這位亡靈法師的手緊緊攥着馬車的繮繩,似乎仍然在猶豫着是仍然正面面對敵人,還是掉轉車頭逃跑。
“就在眼前了,天雄,正前方十米,我們上啊!”銀鋭揮起斬星刀,動地叫道。
“好!”天雄回應的聲音也開始顫抖。
就在這時,一聲彷彿鐵勺刮動鋼板才能發出的刺耳生疼的馬嘶聲從亡靈大法師馬車之後傳來。一名隱藏多時的上古亡靈英雄催動座下的亡靈戰馬風馳電掣般斜刺裏衝了出來。他左手緊緊攥着馬繮繩,一枚西瓜大小的紫金星錘掛手腕之上,而他的右手則高高舉起,柔和而富有韻律地揮動着,另一枚重達百斤的紫金星錘被一條金鏈條連接着,在空中風車般一圈又一圈地畫着***。
這是一位在上古絕望海三國聞名遐邇的著名英雄,他的紫金雙錘曾經不止一次創下單槍匹馬百萬軍中取上將人頭的紀錄,他的星錘是天下大陸有記載以來最沉重的,一錘的攻擊力可以將尺許厚的花崗岩牆壁砸穿。這也是為什麼喬安妮小姐仍然有恃無恐的原因,有這位無人可擋的武士保駕護航,無論是什麼人都應該無法近身才對。
“有人衝過來嗎?”天雄手一抬準備收緊繮繩,調轉馬頭直面敵手,但是卻被銀鋭一把攔住。
“別管他,繼續往前衝啊!”銀鋭猛然從馬側得勝鈎上抓下一枚鋼盾牌,身子往後一倒,從天雄的馬後跳躍下來,接着飛快地一刀刺在馬之上。
“銀鋭,不要啊!”天雄大聲吼道,他想要調轉馬頭,但是被一刀刺痛的戰馬再也不受他的控制,而是發狂地嘶吼着,朝着正前方衝去。
銀鋭從馬上下來的一瞬間將盾牌拋到地上,雙腳穩穩地踩在上面。光滑的盾牌接着奔馬的速度在地上毫無阻滯地飛快滑行了起來。銀鋭腳一踹地,改變了盾牌的滑行方向朝着那名手舞紫金錘的英雄衝去。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那位上古英雄並沒有理會銀鋭,右手的星紫金錘彷彿一道紫的厲電,朝着天雄的面門去。而銀鋭也就在這個時候衝到了他的馬前。她大喝一聲,用腳尖挑起盾牌,雙手把牠牢牢舉在前,身子高高躍起,正好擋住了死靈騎士這雷霆霹靂般的一錘。鋼盾牌碎成了一天齏粉,那枚追魂奪命的星紫金錘端端正正地擊打在銀鋭的前。銀灰的甲一瞬間碎成了無數亮銀碎片,她身上十幾肋骨同時斷裂,整個腔似乎都要被掏空了一般,一股鮮血狂噴而出。
“銀鋭!”聽到她的慘哼聲,天雄撕心裂肺地狂吼了出來。
銀鋭的軀體無助地重重落在地上,一直戴在頭上的銀盔從她的頭上落,轟然落地,接着高高彈起,朝着一旁滾去,她那一頭銀白如雪的長髮煙霞一般攤在赤紅的泥土地上。眼前的一切化為了一片模糊不清的血,彷彿整個世界一瞬間被天邊的晚霞所籠罩。此刻的銀鋭到一陣一生中從來沒有覺過的寧靜平和,彷彿自己正躺在一葉扁舟之上,在波瀾不驚的湖面上悠然自得地漂着。她長長呼了一口氣,輕輕閉上了眼睛。
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從天雄的心底升起,他到自己的軀體被冥冥中一股大力撕成了碎片,全身的血都彷彿沸騰的岩漿一樣在全身攪動。他到血管在膨脹扭曲,心臟被一隻大手攥成了扭曲的一團。他渾身都被刺骨的冰寒所籠罩,但是他的腦中卻彷彿點起了一團烈火般炙熱到令他無法忍受。
“銀鋭死了?銀鋭死了!銀鋭死了!”天雄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這一句話,不停地,反覆地重現,每重現一次都讓他痛入骨髓。
就在這時,強烈的破風聲在他的耳邊響起,那位亡靈英雄左手的星錘在此時強猛地飛擊而出。在這一剎那,天雄心中萬念俱灰,幾乎不想再做任何掙扎。一切都似乎對他失去了意義,自己一直在努力的一切都完全喪失了為之奮鬥的價值,他只想一死了之。但是滔天的仇恨卻讓他無法安寧。
他咬緊牙關,雙腳離鐙,身子彷彿一直擇人而噬的獵豹,朝着前方不遠處的死靈馬車撲去。亡靈英雄的紫金錘重重砸在他下的戰馬頭部,這匹雄健的戰馬被直直打出十幾米遠,頭顱碎成了一灘爛泥。但是此刻的天雄已經身在死靈馬車之上,和喬安妮小姐面對面站立。
天雄手中的斬馬刀打橫揮起,朝着自己的正前方用力揮去,鋼刀入的聲音在耳邊輕脆的響起。喬安妮小姐的頭顱被他一刀削飛在地,一股暗綠的血漿彷彿噴泉一般在喬安妮小姐殘留的頸項上噴而出。
就在喬安妮小姐的身體墜倒在地的瞬間,周圍所有的死靈戰士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移動。緊接着,那些站在戰場最外側的死靈戰士們紛紛垮了下來,化成了一堆發散着青煙白霧的碎骨。
最內側的白衣騎士們首先目睹了天雄所做的一切,他們無不狂喜地歡呼了起來,緊接着周圍的天下大陸戰士們也看到了這個奇蹟的發生,整個戰場上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聲,西南蠻荒和東北戰士的戰旗被旗手們高高舉到空中,狂熱地揮動着。
“天雄,天雄,天雄,天雄,天雄!”所有戰士發瘋地呼喚着天雄的名字,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向這位屢創奇蹟的傳奇英雄送上毫無保留的敬意。
但是,此刻的天雄耳中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他茫然跳下死靈馬車,將自己的雙手大大地張開,摸索着朝着銀鋭橫卧的地方跌跌撞撞地走去。
銀鋭仍然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她的表情平靜安詳,彷彿一位天國的公主進入了甜美的夢鄉。天雄輕輕將她抱起,放在懷中,用手小心地摩撫着她那傷痕累累的面頰,夜歌公主一生的經歷彷彿走馬燈一般在他的腦海中轉着。十二歲時的父母雙亡,祖父力戰殉國。十三歲時霞光聖戰全軍覆沒,被神族人圍困,力戰跳崖,毀容之後變成了立志復仇的銀鋭。緊接着,數年在神獄的牢獄之災,神獄突圍的戰,息城的決死廝殺,浮雲之都的舍死力戰,霞都的重大挫折,接下來就是天都城前的大血戰。她的一生,幾乎沒有哪怕一分一秒的快樂時光。他本來夢想着能夠在解放天下大陸之後讓她過上一直夢想的幸福生活,那麼現在發生的一切都不過如同一場噩夢。但是直到她將要辭世的時候,這場噩夢還沒有結束。
天雄小心地將她的頭緩緩抬到耳邊,輕輕喚道:“銀鋭,夜歌公主,醒一醒,求你醒一醒。”銀鋭的雙眼仍然緊閉,沒有一絲回應。
一陣肝膽俱裂的痛楚一瞬間席捲了天雄的全身,他絕望地抬起頭顱,仰頭望天,撕心裂肺地狂嘯了起來。這聲狂嘯如同在半空中打了一個霹靂,一瞬間席捲了山河大地,又好似一隻受了傷的天龍在空中清嘯哀鳴,令風雲都為之變。
此時此刻棲息在天都郊外營房的魔龍們彷彿聽到了同類的聲音,紛紛從龍巢內探出頭來,朝着天空發出應合的呼嘯。一瞬間,整個天都南郊都被震耳聾的龍嘯聲所淹沒,令所有人深深震撼。
西南蠻荒的戰士們在天雄的身邊圍成了一圈,紛紛將頭盔摘下來,緊緊抱在前,默然而立,以沉默來靜靜哀悼這位西南蠻荒傑出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