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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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染大會熱熱鬧鬧盛大舉行,最後卻在一片驚訝之聲中結束了。奪冠的正是白樂天和黃寶雀。白雲布莊奪冠不稀奇,稀奇的是那十二面大受太后好評的屏風。
在眾家織染高手擺出來的數千面屏風之中,皆是七彩錦緞刺繡,充滿了金龍金鳳、牡丹海棠等吉祥圖樣,一眼望去真是金碧輝煌、美不勝收。惟獨白雲布莊擺出來的,不但只是印染而成的平面屏風,其上更無任何繡圖,而且十二面屏風中只有三面多彩染布,其餘皆是清一的藍印花布,面面澤飽滿勻透,清純秀美。
每三面單彩藍印花布,始一多彩染布,這般陣仗在其它五顏六的屏風之中一字排開來,更顯逸羣絕俗,果然一枝獨秀。
最特別的是,那十二面屏風上刻畫的全是狗——大狗、小狽,一隻只活靈活現的在屏風上追逐嬉戲,生動真得彷佛就在眼前,立刻引了太后的目光。
大會結果揭曉當,太后即宣旨命奪冠的白樂天與黃寶雀進宮晉見。白樂天因傷勢未愈,故由丁守竹代他入宮。
“你就是負責畫圖樣的染布師父?”太后坐著,手裏抱著她那隻西洋犬,慈善的問著寶雀。
“這樣年輕的姑娘竟然有這般好手藝,真不容易啊。”
“太后,這位黃姑娘其實就是之前萬彩染坊黃師父的遺孤。”
“萬彩染坊?是不是…曾多次承辦官布,後來因錯而遭皇上降罪的那個?”
“太后好記,正是那個萬彩染坊。”丁守竹笑道。
“原來是黃師父的女兒啊,這就難怪了。黃師父的染工高超是無庸置疑的,哀家到現在都還留著幾件他為哀家作的衣裳呢,可惜啊…”太后嘆了一會兒,又指著那十二面屏風朝寶雀笑問:“哀家瞧着你這十二面屏風,彷彿是有故事在裏面的,你要不要説説看?”寶雀朝太后福身,走到第一面屏風前面,上頭畫著的是一個面目慈祥的農夫,手裏正抱著一隻甫出生的幼犬,百般憐愛的模樣彷彿是抱著自己的孩子。
“十二面屏風分別代表著十二個節氣,我畫的就是主人和他養的狗之間一生的情誼。這是第一張『喜相逢』。時氣始至,四時之卒始,主人在這立時節遇見了他的第一隻小狽,也遇見了他永遠的朋友…”寶雀按著順序一一解釋著,從立到驚蟄、到分、到穀雨、到芒種、到立秋、到白…隨著節氣進展,屏風上也描繪著農夫與狗之間親密的生活。白天農夫在農田忙農事,狗兒便盡忠職守的為主人看家;夜裏主人在榻上睡,狗兒也在榻下與主人共眠。一人一狗宛若親人般相守,不離不棄,直到最後——“最後一張…”寶雀站在那張滿是楓紅的屏風前,那曾被她染壞了的夕陽,如今又呈現出本該有的絢爛澤,但彷佛又更添了些什麼…“秋分時節,主人壽享天年,狗兒依然為主人守著房子,依然會在主人每回家時會走過的河堤上等候主人歸來。主人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們之間的情誼是不會變的…”
“十二面屏風裏,哀家最喜歡的就是這一幅。”太后抱著愛犬來到寶雀身旁,注視著屏風上頭的漫天彩霞,滿是皺紋的眼角有著些許濕潤。
“哀家一看到這幕秋夕幕,心裏就特別動,彷佛也能受到那隻狗的離情依依。這夕陽紅惹人傷啊,哀家看着,想到將來哀家歸西之時,不知道誰來照顧我這隻狗,忍不住就跟著傷心起來…”
“太后,您一定能千秋萬歲的活著,本不用擔心這種事的。”丁守竹見太后傷,連忙勸。
“這面屏風真是絕佳之作,哀家從未看過染得這麼悽美的夕陽。”聽著太后的讚美,寶雀想起做這面屏風之時,正是她得知白樂天恐將不久於人世、卻仍牽掛織染大會的那晚。對於白樂天是為了讓她染出漂亮的布才説喜歡她這件事,她心中已無怨恨,只剩傷心。這片用情人草染成的彩霞,不知和了她多少的眼淚進去。那晚她明知事態緊急,沒有時間再讓她染壞布重來,卻還是止不住眼淚的墜落。就這樣在極傷痛的心緒之下,她哭乾了眼淚,也染出了這片令人見之心痛的夕陽,正如太后所説的,惹人傷啊…
“奪得織染大會之冠,便能取得承辦官布的資格,以及一萬兩賞金。你在白樂天的白雲布莊裏工作,這承辦官布的資格便由白雲布莊獲得,沒錯吧?”丁守竹見寶雀失魂落魄,彷彿沒聽見太后的問話,連忙代她笑答:“太后,黃姑娘只是暫時與白樂天合作參賽的。他們倆事前已有約定,倘若能奪冠,便由白雲布莊取得承辦官布的資格,那一萬兩賞金由黃姑娘獲得。”太后吩咐身旁的太監把丁守竹説的話記下了,又朝丁守竹笑道:“守竹啊,這麼多官員裏頭就屬你跟你表兄徐尚書最讓哀家牽掛了。你們孃親跟哀家是極好的,她們姊妹倆一直託我要替你們兩兄弟指門好親事,去年你表兄成了親,就剩下你這孩子了。”
“太后費心了…”丁守竹面尷尬,緊張笑道:“但守竹還不急著娶…”
“你不急,你娘可急了。都多大人了,你要你娘等到何時才抱孫子?”太后慈善的臉上笑咪咪的,目光忽然轉到寶雀身上。
“黃姑娘贏得了織染大會,哀家本想讓她隨使臣出使南洋,宣揚我朝印染之術,但哀家瞧這黃姑娘樣貌好,手藝極佳,又是黃師父的女兒——讓她出使南洋消磨那幾年倒可惜了,不如留在身邊。依哀家看,這黃姑娘與你倒是很相配的,你又是織染所大使,有個這麼會染布的賢內助豈不甚好?不如由哀家賜婚——”
“太后!”丁守竹被太后的一番話嚇出了滿頭冷汗,連忙婉拒:“守竹實在還沒娶的打算,請太后——”
“咱們問問黃姑娘的意思吧。”太后朝默默立在一旁的寶雀笑道:“黃姑娘,你想做大使夫人呢,還是你想代我朝出使南洋,宣揚印染之術呢?”寶雀正為了白樂天而深陷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對於太后的話未曾細聽。她只知道自己已經達成了白樂天的心願,他那句為了利益而説的“喜歡她”已經達到目的,他沒有必要再假裝下去了,而她…
“多謝太后抬愛…”寶雀深陷失望谷底,身心俱疲,她虛弱的跪倒在地,聽見自己哀傷的聲音:“寶雀無父無母,一片真心所託非人…除了重振我爹的萬彩染坊,實在已無心思再做任何打算,一切…就由太后定奪吧。”
“好,”太后抱著愛犬,滿意的笑了。
“就讓哀家替你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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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bscn***“黃姑娘、黃姑娘!”自行宮離開後,丁守竹追上了正要踏上馬車的寶雀。
“且慢!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説!”馬車慢慢駛回蘇城,一路上丁守竹坐立不安,幾番言又止,原本一直兀自望着窗外發呆的寶雀終於被他異常的舉動引了目光。
“丁大人,你不是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説?”
“是、是的!很重要…”丁守竹扇子揮得飛快,額上的冷汗卻止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