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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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葬後三，按舊俗是“圓墳”的子。親朋好友們都來了。我們在墳前燒化了紙馬紙人，還有一台紙糊的電視機。距離母親的墳墓十米，就是王仁美的墳墓。她的墳上，已經長出青翠的野草。按照一個本家長輩的吩咐，我左手握着一把大米，右手握着一把穀子，繞着母親的墳墓轉圈——左轉三圈後右轉三圈——一邊轉圈一邊將手中的米、谷一點點撒向墳頭，心中默默唸叨着:一把新米一把谷，打發故人去享福——女兒跟在我的身後，用小手向墳頭拋撒穀米。

姑姑從百忙中來了，小獅子揹着藥箱，跟在她的身後。姑姑的腿還有點瘸。幾個月不見，她似乎更老了。她在我母親墳前下跪，然後放聲大哭。我們從來沒見到過姑姑這樣哭過，心中到頗為震撼。小獅子肅立一側，眼睛裏也噙着淚水。幾個女人，上前勸姑姑，並拉着胳膊，將她拽起來，但她們剛一鬆手，姑姑又撲跪在地，哭聲更為洶湧。那些本來已經停止哭泣的女人，受到姑姑染，又都跪到墳前，拖着長腔，呼天嚎地起來。

我彎去拉姑姑，小獅子在一旁低聲説:讓她哭吧，她憋得太久了。

我看着小獅子，看着她關切的神情，心中到一陣温暖。

姑姑終於哭夠了，自己爬起來，擦乾眼淚，對我説:小跑，楊主任與我通電話了，説你想轉業？

是的，我説，我已遞上了轉業報告。

楊主任讓我勸你，還是不要轉，姑姑説，她已跟你們幹部部門説好了，調你到計生辦工作，當她的部下，提前晉升副營職。——她很賞識你。

這已經沒有意義了，我説，我寧願去掏大糞，也不會去幹計劃生育工作。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姑姑説，計劃生育也是黨的事業，是重要工作。

您給楊主任打電話吧，説我謝她的關照，我説，我還是回來好。家裏撇下老的小的，這子怎麼過？

你先別把話説死，姑姑道，認真考慮一下。姑姑説，能不離開軍隊，最好不要離開。地方工作難幹。你看看楊心，看看我，都搞計劃生育工作，可她細皮，優哉遊哉，我呢？上躥下跳，血一把淚一把，成了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