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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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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李績頒下詔書,賜封肖沉寰為毓靈郡主,遠嫁南越,以期兩邦結同友好。

皇宮設有外宴,專為南越世子及世子妃餞行。

旌德宮內殿,環兒正幫秦顏梳頭,她一直十分羨慕秦顏的一頭長髮,鴉發如瀑,傾瀉而下,直垂際,挽成宮髻真是可惜了。

正想着,環兒手中的動作也未停下,梳着梳着,忽然發現手中如墨的青絲裏竟夾雜着一絲銀白,環兒只覺得目中一刺,執梳子的手不一陣輕顫。

韶華老去是後宮女子最大的忌,環兒不曾想到秦顏這般年紀居然也早生白髮,心中一時澀然。她又怕秦顏起疑,手中掩飾般的梳了幾下,開始替她挽髻,她藉着挽發的力道,飛快的將白髮拔下,暗自放入袖中。

做完這一切後,環兒偷偷的打量秦顏,見她看着銅鏡微微出神,象是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這才鬆了一口氣。

最後將金鳳銜珠步搖在秦顏的髮髻上,環兒審視着鏡中端麗的容顏,青黛描眉,胭脂暈染,眼神偏透着疏離淡漠,是一種豔到極至的冷。

環兒不失神道:“娘娘濃妝淡抹總相宜。”秦顏只覺得她説的好笑,團扇掩面,她斂目笑道:“若是洗去這層脂粉,才真是粉黛無顏。”

“娘娘真是説笑。”環兒本不信道:“奴婢早就見過娘娘不上妝容的模樣,更顯俗。”秦顏也想起來,她看着鏡中的面容,似隨意般輕道:“有時候親眼所見也未必真實。”環兒不明白秦顏為何這麼説,只當是她隨口開的玩笑,也沒放在心上。

環兒取來架子上的大紅描金雙鳳披衫替秦顏穿上,繫好衣帶後,環兒上下檢視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差錯,才道:“娘娘,鳳輦已經等在殿外,一切妥當,可以擺駕了。”秦顏到集雲殿時,賓客還未正式入席,三三兩兩的大臣們在一起頭接耳,恭維拜會,很是熱鬧。

秦顏本想先行入殿,卻沒想到半路竟然被獻王搭話,她只好駐足。

“見過皇后娘娘。”獻王謙和有禮道。

出於禮節,秦顏亦客氣道:“王爺不必多禮,有話請直説。”獻王倒沒料到秦顏如此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有些莞爾的笑了笑道:“娘娘身為將門之後,格果然直,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言了。想必娘娘也聽説過皇上想請秦將軍前去吳蜀鎮壓叛亂一事,可萬萬沒有想到老將軍竟推辭不去,如今臣正是想請娘娘説服老將軍回心轉意,相信以老將軍的威信,平定叛亂指可待。”聞言,秦顏沉默片刻,面為難道:“王爺説的合情合理,只是父親年事已高,許多事情已經力不從心,恐怕這次的事情並非父親所願,也請王爺能夠體諒。”獻王眼中不出失望的神,口中卻依舊謙和道:“如此,臣也不好強人所難,請娘娘不要將方才的話放在心上。”秦顏搖頭微笑道:“王爺為我朝如此盡心盡力,令人欽佩,請王爺不必多慮。”

“皇后抬舉了。”獻王低頭回禮,角勾起一抹微笑,温潤如玉,下斂的眼睫中卻透着輕蔑。

正説着,宴會已經開始,身邊有三三兩兩的大臣朝秦顏見禮入殿,秦顏一一回禮,不意間竟看到趙辰君和肖沉寰一起走來,兩人距離隔的不近,並無語言,肖沉寰只管低着頭往前走,幾步便走到了前面,趙辰君也沒有跟上來,兩人的態度倒象是陌生人般,讓秦顏有些不解。

趙辰君經過秦顏身旁時,秦顏眼中還帶着些許疑惑,視線正好對上了趙辰君的眼睛,清透幽靜,只是這般温和的眼中竟還透着一絲落寞與不甘,以及一些秦顏説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趙辰君一時失神,不過剎那便恢復常態,他角輕揚,朝秦顏微笑道:“多謝娘娘讓我遇見這般聰慧俗的女子,後定當終身銘記。”秦顏想起方才見到的一幕,心中只覺得趙辰君這話隱隱透着怪異,又不明所以,她面上表情不變,彬彬有禮道:“世子不必客氣。”趙辰君在心中喟嘆一聲,表面上依舊客套着與秦顏話別。

宴會正式開始,滿殿的文武百官已經入殿,只聽到殿外有聲音高聲傳道:“皇上駕到——”話音未落,大殿內嘈雜的人語聲瞬間湮熄,滿殿的官員全都低頭見禮。

秦顏站在殿堂上,只聽到殿外一陣腳步聲走進,然後便見到一身玄衣的李績,他身後還跟着晨妃,晨妃只看了秦顏一眼,朝李績走近了些,依舊笑的張揚奪目。

李績踏上台階,晨妃在秦顏左下落座,這次倒沒見錦妃隨同,三妃中只出席一人,難怪晨妃如此得意。

李績已經坐好,隨後賜眾人免禮,大家紛紛落座,秦顏也跟着坐下。

李績舉起玉樽朝殿下的大臣們敬酒,秦顏也接過內官奉上的玉樽,跟着李績的一舉一動,朝殿下敬酒。

秦顏倒不在意李績他們説了些什麼,這種場合,女人本就是陪襯,她舉袖仰頭喝盡了杯中的清酒。放下手時,秦顏眼光無意中掃到肖沉寰在看自己,待自己想看清時,肖沉寰有些慌亂的移開了視線,秦顏心中冷哼一聲,將酒杯遞給了內官。

李績此時正在同趙臣君寒暄,秦顏料想他們説話定是明引暗證,三句不離政治,便沒認真聽,這時候有內官藉着遞酒的動作偷偷傳話道:“娘娘,毓靈郡主有話要同您説。”秦顏面無表情的接過酒,內官偷看了一眼她的臉便迅速的退下。秦顏舉着酒杯轉頭看着肖沉寰,見她言又止的模樣,秦顏輕笑一聲,抿了一口酒。想必肖沉寰是有事相求,但礙於秦顏的身份,怕留人話柄,只有秦顏去找她欽點的世子妃才不會引人注意。

正想着,忽然一陣絲竹聲響起,原來是為宴會助興的歌舞節目開始了。

聽説這次宴會的節目都取自民間,足以讓人耳目一新。秦顏抬頭看去,大殿正中數名妙齡女子一身輕薄紗衣,隨着昂揚的更鼓聲翩翩起舞。舞女身姿妖嬈,舞姿輕盈,踏着鼓點節拍,剛柔相,十分新穎,秦顏也跟着大家一起看。

一曲終了,宴會上的眾人已經酒酣耳熱,互相高談闊論,大殿裏響起一陣陣笑聲,氣氛輕鬆不少。

李績百忙中轉過頭來,見秦顏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輕笑道:“皇后是覺得歌舞不好看麼?”秦顏搖頭,誠懇道:“歌舞很好看,不過我不喜歡。”李績莞爾一笑道:“那皇后喜歡什麼樣的歌舞?”

“還未碰到喜歡過的,勉強回答不能作準。”秦顏隨口答道。

李績向來知道她説話直來直往,相處久了,他未曾料到自己竟開始欣賞秦顏説話時無心疏離的神。搖頭失笑,他回頭繼續看殿下的表演。

宴會馬上就要臨近尾聲,聽説最後一個是壓軸節目,秦顏難得出期待的神,倒不是因為她有多麼好奇,只是因為這宴會實在無趣,秦顏坐的太久,已經有些不耐煩,她正好可以乘着這壓軸節目去會會肖沉寰。

正想着,突然大殿裏的喧囂不再,滿堂皆靜。

秦顏抬眼看去,殿堂中的花球里正飄下漫天的花雨,像是無數低飛的蝶,浮光掠影,將眾人的視線層層隔開。花瓣落地時,殿中現出一道纖柔的身影,白衣赤足,薄紗覆面,僅出一雙剪水瞳眸,十分引人遐思。

白衣女子站在正中,一抬手,擺了一個舞姿,手中的長紗飛揚,風情無限,象極了壁畫上的飛天。

秦顏在心中暗暗讚歎了一番,見李績正和大臣們評論着殿下女子的舞蹈,乘此機會,秦顏起身離座,從殿堂後走到肖沉寰的席位。

肖沉寰早已等候多時,見秦顏走過來,連忙起身,她這一動靜,立刻引起了晨妃的注意。晨妃也看到了秦顏,於是姍姍然的起身朝她行了個禮,意有所指道:“娘娘怎麼不看錶演,跑來看世子妃來了。”肖沉寰本想解釋什麼,秦顏的聲音卻搶先她一步,只聽她輕道:“肖小姐是我欽點世子妃,臨行送別,晨妃也要過問?”晨妃本來張揚的氣焰瞬間斂去,她強撐着笑容道:“是妾越矩了。”温和一笑,秦顏安撫她道:“我不怪你便是。”晨妃聞言氣結,又不能發作,眼睜睜的看着秦顏跟肖沉寰離去。不知為何,晨妃見到秦顏便覺得她周身有一股冷意,令人畏懼。

在正殿一角,秦顏駐足,轉身對跟在她後邊的肖沉寰道:“郡主,有話請講。”肖沉寰一直低着頭,聽了她的話,她抬頭看着秦顏道:“娘娘上次為沉寰解圍,沉寰心中一直十分,本想特地為娘娘道謝…”

“請長話短説。”秦顏見她拐彎抹角,心中不悦,皺眉打斷她道。

肖沉寰渾身一顫,看着秦顏一臉冷凝,踟躇片刻,終於鼓足勇氣道:“得娘娘厚愛,蒙此殊榮,沉寰不盡,只是此去南越無依無靠,望娘娘助沉寰一臂之力。”原來是想借她做後盾,坐穩南越正室的位子。

聞言,秦顏笑了一聲,輕道:“我為何要幫你。”肖沉寰的決心因秦顏的態度變得有些動搖,但一想到趙辰君並不是真心喜歡她,於是壯着膽子繼續道:“娘娘上次幫沉寰,沉寰一直銘刻在心,若後在南越佔得一席之地,沉寰定不忘娘娘提點之恩。”

“我原以為你是個聰明人。”秦顏對她頗為失望,也不再顧及禮節,直言道:“一個要人相助才能達成所願的人,沒有資格談條件。”肖沉寰臉上血盡去,幾乎要跌倒在地,卻無法反駁秦顏的話。只聽秦顏輕笑道:“人最不要自作聰明,貪心不足,你兩樣都做到了。”

“那娘娘為何要欽點沉寰,並且甘冒大不敬為沉寰解圍。”肖沉寰掙扎着不死心道。

“不要以為這樣你便有恃無恐。”秦顏誠實道:“我並不情願,解圍一事只是應人所託,你的事情與我何干。”

“是趙世子麼?”聽秦顏如此説,肖沉寰佈滿難堪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神采,她急忙問道,一時竟忘了自己的身份。

秦顏正想説不是,殿中突然傳來一聲大喝道:“有刺客,保護皇上!”她心中一驚,迅速回頭去看殿中的情形,此時大殿裏的官員四處逃散,四周都充斥着驚惶的尖叫聲和桌椅傾倒聲,場面一片混亂,一時無法認清誰是誰。

想到刺客的目標是李績,秦顏心神不寧,冷冷的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肖沉寰,正準備動身去正殿一探究竟時,手卻突然被人用力拽住,她一怒之下回頭,見到的竟是楊溢。秦顏心中焦急,於是朝他冷喝道:“放手!”楊溢從未見過秦顏生氣的樣子,方才她一回頭的眼神竟將自己嚇了一跳,手早已隨之鬆開。秦顏得了自由轉身就走,楊溢見狀,連忙再次拉住秦顏,急道:“請娘娘不要輕舉妄動,大殿那裏現在十分危險。”秦顏本沒將楊溢的話放在眼裏,她轉身用力甩開他的手,動作之大,讓楊溢連退兩步。衣袖陡落時,現出秦顏森冷的目光,她斷喝道:“你身為此次羽林軍總指揮,不去保駕殺敵,要你何用!”楊溢被秦顏的目光驚的不能動彈,只覺得周身泛着森森寒意,冷冽刺骨。他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在説‘殺’字時帶着如此凌厲的殺氣,楊溢幾乎要懷疑眼前的女子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挽扇輕笑,弱不勝衣的温雅女子。

等楊溢回過神時,只來得及看到秦顏迅速離去的背影,他心中一沉,急忙提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