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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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旭記下數字,默默觀察解語一邊工作,一邊應對律師提問的能力。對於這個問題,雖然同是法醫的他基本可以肯定,但解語面對的是死者代表律師,當然不能留下把柄。
高律師追問“如果肺損傷是急救不可避免造成的,那就跟死者在樓梯扶手上的撞擊無關了?至於西區法醫室認為的,
部撞擊導致心臟受到震盪引發猝死的説法,是否合理?真正死因到底是什麼?”
“目前我無法回答你,”解語抬起頭來“這個案例裏面,眼所見畢竟有限,可能要更多依靠病理學及其他分析結果。”剛才高律師問那幾句,曾旭暗暗着急,想起了之前邵暉的提醒,果然這個律師不是省油的燈,也有那麼點兒醫學知識。好在解語不卑不亢,既沒有貿然給出不確定的答案,也不是一味迴避,態度科學嚴謹,無可指摘。
見解語説到病理的話題,曾旭忙説“對了,西區法醫室除了把屍體移過來,也一併移
了他們製作的組織切片,放在病理室,這邊結束了我們就可以去看。”解語想了想説“保險起見,主要臟器我們再重做一組常規切片,尤其是…心臟和腎臟。”曾旭點點頭,解語略過了肺部,卻對這兩個器官如此重視,讓他想到了什麼,難道這是本案的關鍵?但當着高律師的面,他不便開口發問,就沒有異議的接受了。
重做切片需要時間,解語離開解剖室,邵暉跟着出來,遞水給她喝,又幫她擦汗。
解語不期然想到幾天前的糞坑考核,當時他在岸上,也是這樣照顧自己,於是心中一熱。
面對邵暉的坦然,她不得不反省自己的態度,是否過於冷漠、逃避?
但此刻大庭廣眾,工作場合,也容不得她多想。
邵暉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旁邊幾個人聽到,均是一愣。解語是鑑定中心技術首席不錯,但邵暉來頭大,頂着顧問的頭銜,他才是真正的總指揮,此刻居然當眾發問,如此誠懇的甘當輔助,實在難以想象。
解語也沒有客氣,剛才解剖過程中確實有些想法“我想知道,除了那段監控錄像,死者生前還有無其他異常表現?”邵暉會意的點頭“我去西區城管問問,看能否要到訊問筆錄…順便,我還可以跟發哥悉的那些攤販聊聊。”想到張芳家中那個小孫,解語有些猶豫,看了他一眼。
邵暉卻因為她這瞬間的擔心表情心花怒放,放軟了口氣“放心,有人跟我同行——我現在不光要對我自己負責。”解語一窘。還好有旁人在,不然天知道他會否説的更直白,例如要為她保護好這個身體之類——她毫不懷疑邵暉有這樣的臉皮。
邵暉立刻就動身了。高律師要等下午的病理,於是留在中心蹭了一頓飯。也許是邵暉事先打了招呼,午飯的時候,將解語拉的遠遠的坐了,不讓高律師接近——“方美人,聽説你在培訓班表現的很帥啊!”
“還行吧,”解語忽然有所預,連忙警告“對了,千萬別聊會影響胃口的東西。”
吐了下舌頭,看看自己的餐盤——還好解語提醒的及時,不然她就要順口往下説那個糞坑調查案了。
好吧,糞坑可以繞過,壞人卻不能。
“你見到徐俏了?暉哥對她可不手軟,聽説她回家捱了一頓板子,今早就被打發出國了呢。”解語有些驚訝“她不是…正在京城某家罪案研究室實習麼?”撇撇嘴“你以為她真對罪案研究上心?還不是為了接近暉哥,不過這樣也好,她出國打算念設計,以後可別想近水樓台啦。”解語沒説話,
卻出了一口氣“當時暉哥在我們大院裏
受歡
,這個徐俏嘴巴甜,會跟長輩套近乎,得了幾句好話,私下裏就以暉哥未婚
自居,還有被害妄想症,總是找我們那羣女的茬,還暗
的試探我呢——還好我喜歡的不是暉哥這種類型。”解語笑“是麼,你喜歡哪種類型啊——白淨清秀、斯斯文文的眼鏡理工宅麼?怪一點也沒關係?”
“對對對,我就喜歡這種書生型,”就像找到了生平知音“方美人你不是法醫麼,怎麼連活人想什麼都知道?”説話間,伊文也進來吃飯,才出現在門口,
見到就安靜了,扒飯的動作也秀氣幾分。
解語笑笑沒説話。
切片製作完成了,下午,解語又投入到病理檢查的工作中。
她看了心臟切片,報出結果“左心室心肌廣泛變、纖維化,肌溶小灶形成,肌間漿
滲出、粒細胞浸潤,以中
粒細胞為主,心肌脂褐素沉着,考慮心肌炎可能…”曾旭複查了她看的切片,找到了相應表現,記錄下來。
“肺組織有中粒細胞浸潤、淋巴細胞浸潤,輕度肺炎、灶
出血。”然後,解語將主要
力放在了腎臟的部分。
“雙側腎脂肪囊包膜下灶出血,腎皮質灶
出血…”
“左腎上腺包膜及包膜下出血…”
“未見肌紅蛋白管型,亦未見腎小管壞死等形態學改變。”高律師因為所裏還有別的案子,旁觀他們看片之後,記下主要報告就離開了,在大廳正好和趕回來的邵暉擦肩而過。
邵暉走近會議室,一羣人還在討論高律師。
“居然就這麼走了,還以為會提更多刁鑽問題…”邵暉説“你們以為他會好心到留出足夠準備時間?他會提,不過將是在法庭上。”眾人恍然大悟。
邵暉帶來了西區城管當時的詢問情況。
“…他們回憶,到城管辦公樓之後,發哥出現過異常情況,説他全身沒力,想喝水,他們看他確實臉發白,出汗,也給了水喝,樓下比較吵,他們打算換到樓上安靜點的房間詢問,就是上樓的途中出了事。”解語聽着這些情況,在報告單的“考慮心肌炎可能”那句話,心肌炎這三個字下面畫了一條線。
邵暉見了解語的組織病理報告,認真讀過一遍“從切片來看,心肌炎的程度並不嚴重對不對?之前的報告,我在意過腎出血這個發現,想着會不會是因為死者受到外力創傷,尤其部,造成急
腎衰、導致猝死?可是你們重新切片了,也沒有找到腎小管壞死的證據來支持這個推測…”曾旭聽了,對邵暉刮目相看,雖然經過繆婷一案,對邵暉的統籌能力已經有所瞭解,但沒想到連這麼具體的病理學,他也有兩把刷子,就連曾旭自己,也不覺得他對目前信息的分析,比邵暉這個“門外漢”能高明多少。
“我們去了解了那圈攤販,包括附近居民,又有了新發現,”邵暉説“其實那片居民區的攤販並非後來表現出的一團和氣。像是趙哥、小孫他們來的早,生意一直不怎麼樣,發哥跟他老婆來的晚,菜做的好,顧客買賬,口碑一下子就好起來了,經常是發哥的攤位忙的不可開,其他人就門可羅雀。”解語想起來,張芳也説過,案發當天,好幾個客人點了魚,他們準備的不夠,要去小孫那裏買材料。
自家攤位沒人光顧,只能幹看着別人顧客盈門;準備好的食材用不上,只能以成本價賣給別人——就算表面能掩飾,心裏能好受麼。
小劉也説“我看那幾個攤販也有問題,問到那天衝突的細節,他們回答的支支吾吾,表情有點詭異。”邵暉説“對,其中有個明顯的矛盾——剛開始,他們一口咬定是幾個城管圍着發哥打,但問到後來,又説晚上光線不好,他們上去拉架都看不清誰是誰。”伊文忽然説“看不清誰是誰,那就是可能認錯人,甚至打錯人?”眾人對視一眼。
“看來我們的調查方向要有所調整,要結合物證那邊的分析,包括死者指甲皮屑物質成分,以及身體上傷痕的紋樣分析結果…”邵暉看看時間“今天就到這裏吧,大家都辛苦了,明天繼續。”不值班的同事開始收拾東西,有人還在討論案子。
邵暉陪解語下樓,今天她又看大體又看切片,還要分心應付高律師,並不輕鬆,正要陪她去吃飯,卻在大廳見到某人。
來人是鍾樺,見了她就説“解語,我在卉芳園訂了位子——”解語一愣“我什麼時候跟你約了吃飯?”邵暉攬住解語的肩膀,氣定神閒“鍾醫生還是另外找人吧,我們另有安排。”想不到,鍾樺卻比他氣定神閒,對解語説“我訂的不是兩個人的位子,是三個人。”邵暉失笑“我倒不介意,但是——你當燈泡也ok?”大概是因為鍾樺的提議太奇怪,所以解語驚訝之餘,也沒去計較邵暉的不客氣。
鍾樺也笑了“不好意思,邵警官,我可沒訂你的位子。”這時他手機響了,笑着接起來“伯母,您已經到了?哦,我跟解語馬上就來,您先進去吧,報我的名字就好。”聽到手機那邊傳來悉的女聲,解語明白過來,臉
微變。
鍾樺收了線,對邵暉笑笑“不好意思,邵警官恐怕要自行解決晚飯了——解語我們走吧,你媽媽大老遠過來,別讓她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