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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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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多少?”

“一百九十六萬。”展毅臣跳了起來:“怎麼才這麼一點兒?幾乎折了一半!”展千帆做了個深呼:“上月月底湖口江上出現颶風,損毀了許多船隻,買賣當然就少了,進帳自然就不豐,而船隻要修補,開銷也就大了,所以我讓他們折半付例錢,待下回兒再補。”

“你倒慷慨!”展毅臣怒道“僅聽那些苦哈哈訴苦,你還能夠辦什麼事?”展千帆下巴微抬:“颶風是實,損毀也不假,我不聽他們申訴,誰聽?”展毅臣的眼中再次升起厲芒:“錢呢?”展千帆沒答話。

展毅臣二話不説,皮鞭便落在展千帆身上。

展千帆咬着牙,硬是不吭一聲,他的身上錯出一道道血痕,染紅了他的綢衫。

“快快住手,毅臣!”只見一名鶴髮執杖的老嫗在一位‮婦少‬的扶持下,疾步走入大廳:“你真要打死我的孫兒,我可饒不過你!”

“這個揮霍無度的敗家子,留着他只會敗壞門風,倒不如死了乾淨。”展毅臣的鞭子仍舊揮舞不已。

展千舫看不下去了,他衝入鞭影中撲在展千帆的前,用力抱住這個兄弟,讓鞭打在自己身上。

展千帆厲吼:“快走,哥!我不領情。”展千舫道:“沒人教你領情。”兄弟兩人尤在那兒扭動爭執,皮鞭卻突然停止了。只弟倆不約而同移動視線,他們發現展毅臣的鞭子已被展老太君卷在黎杖上。

“娘,到了這個田地,絕不能再袒護他了!”展毅臣氣得混身發抖“難道您到現在認為這個畜牲,真是崧生嶽降而不是魔煞臨凡!”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巳徑懂得該不該和對不對,千帆縱便有些兒放蕩,但還是有分寸的。”這時守在門口的信兒也不顧一切衝進大廳,直奔展毅臣的跟前跪下,不住地磕頭:“老爺子,請容信兒敬稟:由於這回彭澤風害,百里棉田俱毀,災情慘重,相公他動了惻隱之心,便將這次收到的例錢悉數捐贈給彭澤縣令周大人去賑災,信兒身上還有周大人的收據,請老爺子過目。”信兒手顫神慌地直掏懷,終於摸出一張紙片,呈給展毅臣。

展毅臣看罷,長了一口氣:“看看你這副火爆子!”展老太君走到兩個孫兒的身旁,心疼的審視孫兒身上的鞭傷,她忍不住埋怨展毅臣:“你怎麼捨得下這麼重的手勁,阿帆是替展家積福行善啊!”展毅臣移目望着他的兩個兒子:“你們都下去!”展毅臣轉向那名‮婦少‬:“盼歸,麻煩你去為他們兩人上藥。”當他們告退的同時。展毅臣扶着母親坐到椅上:“千帆小的時候並不是這個樣子,我還記得千帆在十九歲中舉人時,還是一副斯文謙雅的模樣,很逗人愛,怎麼越大就越荒唐!”展老太君凝望門口,嘆了口氣:“你是他爹,怎麼不明白阿帆的作為是有目的。”展千帆惆然地看着母親:“娘,你在指什麼?”展老太君望了兒子一眼:“毅臣吶!你的心早就隨着雲璣的去逝而塵封冰結了,哪能體會出這種刻骨的情傷呢!”展毅臣目光忽凝:“莫非千帆有了屬意的人?”展老太君站起身來,走向窗邊:“千帆這孩子承襲他毋親的慈悲心腸,一向見不得他人受苦受難。我相信他這次大手筆的賑災,勢必會影響你的收支安排,而“展家船坍”核發例錢的子又迫在眉睫,這陣子你恐怕有得忙了。”展毅臣的拳頭用力擊在桌上:“豈止是核發例錢,這個孩子俠骨佛心,恩被四海,獨獨不在乎害苦他老子,上回咱們造了十艘新船,正等着他拿去賑災這筆款子去清帳呢!”此時,展千帆在他自個兒的房間裏,接受他的嫂子——燕盼歸的療傷。

燕盼歸正專注的審視展千帆前的每道傷痕。她的柔夷貼在那些血痕上,讓沁涼的酒刺痛傷口。

展千帆深深一口氣,他覺到清涼的指尖觸摸在他的肌膚上,有一種帳慄的覺。

展千帆的目光微垂,看着燕盼歸。

窗口的陽光在燕盼歸的秀髮上,映成一波波的虹圈,她的睫低垂着,她的鼻子小小的,卻很秀,而她的肌膚細白嬌。她實在很美,美得出塵,美得教人心動。

展千帆全身的肌突然緊繃起來,僵硬如石。

燕盼歸抬起眼:“疼你了?”展千帆含糊地“嗯”了一聲,他拿起牀邊茶几上的酒,大口大口的灌入嘴裏。

展千舫走過來,將酒壺擱在桌上:“方才你要是肯早些兒吐出那筆錢的去向,好歹也能少挨幾鞭。”展千帆不説話。

展千舫丟一件乾淨的衣服在展千帆的身上:“你可知我昨夜是如何渡過的?”展千帆垂下眼,出沉思之,任肩上的衣服滑落下來,遮覆在他的腿上。

“有什麼不對嗎?千帆。”展千舫看見展千帆的眉頭打了個結,他的情緒也隨之低落了。

展千帆抬起目光,望着展千舫:“哥,你可曾聽過咱們展家的人與姓竺的人結過怨隙?”展千舫搖搖頭:“怎麼會有此一問?”展千帆先提起昨夜之事,然後才説道:“那位掬歡姑娘曾念過一首詩,詩中充滿殺機,顯然是含恨而來!”展千舫也皺眉:“為了慎重起見,我想還是讓忠兒去盤盤她的底。你不反對吧?”

“這會兒我讓信兒去休息,原本就是打算讓他下午去一尚遠門,探訪一下湘南勝景。”

“你讓信兒隻身,一個人出門,妥當嗎?”

“他一個人去才不會起眼,再説,信兒也機靈的,他懂得應付情況。”展千舫想了一下,道:“由你吧!橫豎信兒是你帶出來的,你信得過他自然有你的道理,何況他方才的膽識也的確不凡,大有乃“主”之風。”展千帆哈哈笑道:“謝啦!雖然不是稱讚我,但是我一樣如同身受,與有榮焉。”

“皮厚!”展千舫笑叱一聲,接着又説:“千帆,依我看,那位方浩威恐怕也不簡單。”

“當然不簡單!”展千帆道:“一個茶馬司的文讀先生,玩的門檻兒卻很,而且出手闊,諳江湖,豈會是易與之輩。”展千舫走向乃弟,坐在牀邊:“你既然明白,又何苦跟他瞎混?”展千帆淡淡一笑:“哥,你總有看過抹布吧!”展千舫一時會意不過來,他愕然地看着展千帆。

展千帆目光微暗:“抹布不髒,東西那會乾淨。”展千舫神一沉:“千帆,我不許你作賤自個兒。”展千帆就雙手放在頭下,仰面而躺,並且閉上眼睛:“我想睡了,哥,你和嫂子也是一夜未睡,何不回房休息呢?”(第七十一頁失)展千帆盯着兄長:“你的看法如何?”展千舫雙眉微鎖:“事情太順利了。反而讓我擔心,卻又説不出來那兒不對勁。千帆,依你之見呢?”

“哥,你太厚道了,不忍心説建成的壞話,我是個蕩子,一向口無忌,就讓我來説吧!”展千帆望着收拾東西的燕盼歸,道:“嫂嫂,麻煩你,喚個人杯濃茶給我。”燕盼防柔順一笑,走出房間。

展千帆重新調回目光看着展千舫,只是這時候,他的目光裏卻有一絲掩不住的鄙和酷意。

“遊建成除了一張能言善道的嘴巴外,別無長才,今天若不是衝着他是婆婆的孫侄兒份上,這展家總管一職倒還輪不到他來當。這一回安慶船難,發生得太沒道理,而他對這樁擊船慘案,卻又表現出出乎異常的熱心,你雖説忠厚,畢竟還未被他矇蔽,當然會覺到這中間必有蹊巧。”

“千帆!謹慎你的用詞。”

“是的,那麼就容我這麼説吧——這好比風前之月暈,雨前之潤,昔古山巨原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分,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着類矣。而我“江右不肖生”曾經説過:建成是一頭獠獸,是一條毒蛇,讓他走進展家大門,不啻是引狼入室。”展千舫蹙着眉,沒説活。

“四年前初見建成時,我力柬爹爹,此人頭生反骨,目光閃爍,只可賙濟,不可舉用。

爹卻駁斥我嫉才,心狹窄。而這一次我打算親自走一趟安慶,以查明焚舟殺人的血案真相,爹卻派我到湖口收帳。”説完,展千帆突然放聲大笑,只是笑聲苦澀得連他自已都不忍聞,他盡力控制住自己的狂態,然後翻身下牀,走向桌前,他現在最渴望的東西,就是桌上的那一壺酒,可是在他摸到那壺酒之前,展千舫已經先他一步奪走酒壺。

展千帆瞅着展千舫一眼,他拉出一張椅子坐下來。

展千舫也給展千帆一眼,接着也拉出一把椅子,坐在展千帆的對面。

刀斷水水更,舉杯消愁愁更愁。千帆,你該明白。”展千帆猛一口氣,抬起目光,剎時,他又恢復了原有的放蕩不羈和灑自若。

“我準備出門幾天,爹那兒請你擔待一些兒。”展千舫雙眉攸楊:“你壓兒把我的話當作馬耳東風。”展千帆笑了笑,他從燕盼歸捧着的托盤中,接過茶水,並且朝她頷首致意後,才又轉向展千舫。

他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目光則停駐在杯中濃褐的水波上。

“別我當寂寞的聖賢,哥!我犯錯,但請包容我的懺悔。”展千舫用手覆蓋住展千帆的杯口,他抬目望着自己。

“有那個理麼?”展千帆搖搖頭,眸光坦然。

“我知道理屈,哥!就算我皮厚,仗恃行麼之驕,向大哥你討這份寵,成嗎?”展千舫縮回手臂,他端詳展千帆好一陣子,接着便聽見他重重的嘆口氣。

“我前世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