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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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終於瓢潑似的傾瀉而下天空中烏雲深重很有“黑雲壓城城摧”的味道。

在這喧囂雨聲中彷彿一切都歸為安靜整個宮城中惟有那高懸的宮燈在屋檐之下竭力散着微光幾番明滅之下有的終也熄去只留下外罩在風雨飄搖之下微微顫動。

時近傍晚天越暝暗齊妃剛剛離去元祈才抄了幾句《莊子》裏的語句便聽廊下有清脆語聲。

他幾乎不用細辨便知曉了來者的身份他閉起眼想象着她的冰雪之姿清冽風華不由心曠神移生出無限思慕來——她忙於追查毒物來源兩人已是兩三沒有照面。

一不見如隔三秋…

這古人痴情寫就的語句原先被他視作“英雄氣短”真換了自己卻仍如頭小子一般思念不已。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不由沉聽着窗外雨聲嘩嘩只覺得莫名惆悵心下不由苦笑。

他放下手中湖筆抬起頭看着那夢中佳人一身清健颯由外而入漸行漸近——她身上微濕一頭青絲有幾綹散落額前如同黑玉點綴着晶瑩雪顏那一雙清冽之至的眸子因着大雨更增添了幾分瑩潤朦朧靜靜看着卻似要把人的魂魄攝入。

“怎麼淋成這樣？”他起身親自取過潔淨綢巾遞給晨示意她擦拭一下。

晨也不推辭稍稍整過儀容開口道:“儀馨帝姬協同夫婿正在隆盛門外道是有緊要之事求見您。”元祈有些疑惑笑道:“莫不是孫銘終於鼓起勇氣來了一出醉打金枝朕的皇姐來告狀了？”他自己在腦中想象着這一幕忍不住大笑笑容之間居然有幾分少年似的頑皮。

晨也聽聞過這位帝姬都道是她情剛毅很是要強還有人繪聲繪的談起駙馬畏的逸聞。

她看着皇帝有些惡作劇的詭秘神情覺得實在有趣忍住笑她道:“皇上這般編派自己的姐姐當心帝姬來個醉打金龍！”説完她有些詫異——自己居然也説笑起來了？

似乎是被元祈少年人的笑容染自己陰霾的心居然也染上了一絲亮…

她低下頭有些尷尬的轉移了話題:“您還是快宣他們進來吧雖然隆盛門有遮蔽的地兒畢竟是風雨加呢！”元祈如夢初醒一邊大笑一邊命秦喜道:“快請姐姐和姐夫進來。”他想起晨這冷冷的笑話更覺有趣直到帝姬和駙馬行到門外仍是不可抑制。

晨冷眼怒瞪着他很是懊惱恨不能把自己的話回去好不容等兩人入內元祈這才勉強斂容恢復了平時的莊重儀態。

****“這麼晚了皇姐和駙馬有什麼要緊的事要稟？”帝姬斂衽行禮笑道:“也沒什麼但是大事只是許久沒來覲見皇上實在是心中不安。”她盈盈美目直視皇帝元祈一看便知她是有緊要的話要説他示意左右退下惟獨留下晨道:“皇姐可有什麼話要説？”儀馨帝姬深深看了眼晨知道這是皇帝心腹於是不再避諱將今之事説了一遍輕輕説道:“依我之見二弟也確是勞苦功高給什麼賞賜也不過分只是總有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從中慫恿若是讓靜王生出了什麼妄想卻反是害了他！”元祈靜靜聽完並不動怒他走下御座來到帝姬身前親自將她扶至座前又給駙馬賜了座才深深嘆道:“朕終究還有骨同胞！”儀馨帝姬聽着這一聲嘆息眼中泛紅險險下淚來:“我知道皇上你實在是難作姐姐的幫不了你什麼可駙馬也不是外人他率軍駐守京畿只要皇上一個手諭任憑怎麼艱險也會勤王闕下。”

“何至於這麼嚴重？”元祈不失笑他看着帝姬那微微焦慮的神情心下動道:“皇姐不必擔憂朕身在這九重帝闕卻是心如明鏡哪些人在興風作哪些人是牆頭草這次便可一一識得！”帝姬聽他如此説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霽顏笑道:“也是我思慮過甚皇上乃是真龍天子目光如炬那些佞小人的把戲還有看不穿的道理？”她側過頭對着駙馬微笑示意自己所料不謬皇帝廟算如神已經有所防備。

孫銘回以寵溺一笑他彷彿想到了什麼起身稟道:“皇上還有一件事臣也要稟報於您。”他猶豫了一下斟酌着説道:“這幾朝臣親貴中謠言紛紛有一些話實是喪心病狂欺君犯上——想必您也有所耳聞？”帝姬聽他這麼直接就提到這忌話題不由心中大急。

孫銘在桌下以手相握稍稍安撫了子才繼續道:“這些狂悖離奇的謠言臣實在不信可看着勢頭卻是越傳越烈。微臣實在擔心這樣下去民間輿論將對皇上生出不利。”他是武人出身説話向來直接這麼一口氣説完才端起茶盞喝了一大口。

元祈聽了眼中波光一閃不怒自威:“駙馬果然耿直京中謠言朕早已有所耳聞…聖人有言:王德如風民氣似草。朕即位以來撫遠靖民也算是廣修德政百姓們不會如此糊塗的！

“年輕的天子望着窗外大雨微笑起來他一派悠閒好似整個天下都在他掌握之中。

此時風雨正急晨凝視着皇帝但覺他少年得意卻又不失沉穩知道這一局他是有備無緩。

她輕輕嘆息一聲眼睛微微眯起一時覺得窗前站的是那前世冤孽負心薄倖之人一時卻又被皇帝眉宇間的森冷笑意喚醒——元旭一向是如沐風他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尚儀…”元祈呼喚了好幾聲晨才從沉思中驚醒:“皇上有什麼吩咐？”元祈細細看去只見她彷彿不能適應這暗暝陰晦的天眼睛如貓一般眯起只餘那清冽光從眸間閃過。

“你怎麼了竟是這般心神不安？”他關切問道。

“微臣有些恍惚了…”她的聲音有些飄渺在雨聲的轟鳴之下宛如天外傳來——“這雨真讓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