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個女人被釘在十字架上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
那兒…最後一塊荒地的上面?還有…還有…”她話還沒説完,就把車翻了。
克蕾蒙絲説:“好吧,怎麼樣?你是怎麼啦?”
“我看見一樣東西…”熱爾特律德結結巴巴地説“我看見一團白在移動…”
“一樣東西?你説什麼?他們大白天也出來?你眼睛發花吧?”她們兩人看了一下,然後又出發了。只一會兒就離開了大橡樹林。
她們穿過陰暗的、高低不平的荒地,地面佈滿了像墳垛一樣的石頭。
“這是他們的公墓,”熱爾特律德咕噥地説。
她們一句話也不説。好幾次,熱爾特律德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克蕾蒙絲沒有力氣推車了。兩人的腿直打哆嗦,她們不安地巡視着四周。
過了一片窪地,又上坡。她們走到了第一天韋蘿妮克與奧諾麗娜走過的路上,而後進入橋前面的樹林。
走完一段路,阿爾希納姐妹們越來越緊張,韋蘿妮克心裏明白,是要過大橡樹了;她果真看見了它,它比別的樹要壯,矗立在泥土和樹築成的土台上,比其他樹的間隔也遠一些。她不由得想到樹幹後面可能藏着好幾個人,樹把他們擋住了。
儘管她們害怕,姐妹們還是加速前進,不去看那棵致命的樹。
她們走過大橡樹。韋蘿妮克才輕鬆下來。一切危險過去了,她想同阿爾希納姐妹們開玩笑,她們中的克蕾蒙絲突然暈倒了,在地上呻。
就在這時,有樣東西掉在地上,這件東西砸中她的背。這是一把斧頭,一把石斧。
“啊!雷石!雷石!”熱爾特律德叫道。
她稍微抬頭望了一下,彷彿她相信了那些古老的民間傳説,她想,斧頭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雷發出來的。
可是,就在這時候,瘋人從車子裏跳出來,在地上蹦着,又一頭栽下去。一樣東西在空中呼嘯而來。瘋女人痛苦地搐着。熱爾特律德和韋蘿妮克看見一支箭進她的肩膀,箭桿還在抖動。
熱爾特律德叫着逃開了。
韋蘿妮克猶豫不決,克蕾蒙絲和瘋人在地上打滾,瘋人傻笑着説:“在橡樹後面,他們藏在那兒…我看見他們了。”克蕾蒙絲語不成句地喊着:“救命啊!幫幫忙…把我帶走…我怕。”這時又一支箭嗖地一聲落到遠處。
韋蘿妮克也逃開了,跑到最後幾棵樹跟前,急忙朝通向木橋的小山坡跑去。
她拼命跑着,因為害怕——這是合乎情理的,也是為了能找到武器進行自衞。她想起來,她父親的書房裏有一個玻璃櫃,裝滿了步槍和手槍,每支槍都標明“上膛”無疑是為弗朗索瓦寫的。她正是想要拿一支來對付敵人。她甚至頭也不回一下,看看是否有人追趕她。她只為着一個目的,一個對她有利的目的奔跑着。
她比熱爾特律德跑得輕快,她趕上了她。
熱爾特律德氣吁吁地説:“橋…應當把它燒了…汽油就在那裏…”韋蘿妮克沒有答話。斷橋是次要的,最大的問題是她要拿起武器抵禦敵人。
可是,當熱爾特律德剛到橋上的時候,一陣眩暈,差點跌進深淵,一支箭中她的部。
“救救我!救救我!”她大聲請求“…請不要拋棄我…”
“我一會兒就來,”韋蘿妮克説,她沒有看見箭,以為熱爾特律德沒走好跌倒了“…我就回來,我去拿槍…您等着我…”她腦子裏想的是,她們兩人一旦有了武器,就再回到樹林裏去救其他兩姐妹。因此她加快腳步,跨過小橋,來到房子圍牆外;她穿過草坪,上樓到她父親的書房裏。她直氣,不得不站了一會,而後才拿了兩支槍,心怦怦地直跳,她只得放慢了腳步。
她很奇怪,路上沒碰到熱爾特律德,四處望去也沒有瞧見她。於是她喊她,也沒有回答。這時候她才想到,布列塔尼婦女同她的姐妹一樣受了傷。
她又跑起來。可是當她跑到橋頭時,耳邊響起嗡嗡的呻聲,她爬到通向大橡樹的陡坡對面,她看見了…
她看見的情景使她呆呆地站在橋頭。在橋的另一頭,熱爾特律德爬在地上掙扎着,用彎曲的指頭在地上或草裏抓住樹,一點一點地,不斷地在往土坡上爬。
韋蘿妮克明白了,不幸的人胳膊和身上被繩子捆住了,就像捆一隻軟弱的獵物一樣。她是被看不見的手從高處中的。
韋蘿妮克扛着槍,可是朝哪個敵人瞄準呢?要同什麼樣的敵人拼搏呢?是誰躲在樹幹和像城堡一樣的石頭後面呢?
熱爾特律德在這些石頭中間,在樹幹之間呻。她已喊不出聲了,疲力盡,肯定都昏過去了,看不見了。
韋蘿妮克沒有動。她明白必須自信,自信才有力量,自信才能行動。如果是投入一場事先已被打敗的戰鬥,她就不能解救阿爾希納姐妹,而她要做一個勝利者,新的和最後的犧牲者。
她又害怕了。一切都按事情本身不可改變的邏輯規律進行,可她並不明白它的意義,事實上它們是互相關聯的,就像一個鎖鏈上的每個環一樣。她怕,怕這些幽靈,本能地下意識地怕,就像阿爾希納姐妹,像奧諾麗娜和所有在可怕的災難中死去的人們一樣地怕。
為了不讓躲在橡樹後面的人看見,她利用荊棘灌木作掩護,彎着來到阿爾希納姐妹説的左邊那個小窩棚裏。窩棚像個小亭子,是尖屋頂,還有彩玻璃窗。小亭子的一半地方堆放着汽油桶。
她在那裏控制着木橋,任何人走過,她都看得見。但是沒有人從樹林裏出來。
夜來臨了,夜霧很濃,月光撒下了銀白,使韋蘿妮克剛好能看清對岸。
過了一小時後,她放心一點了,便第一次提了兩桶汽油倒在橋樑上。
她來回這樣走了十次,尖起耳朵聽,揹着槍,隨時準備自衞。她有點隨便地也是摸索着有選擇地倒汽油,儘量找腐爛得厲害的地方倒。
她有一盒火柴,她在房裏找到的唯一一盒。她拿出一火柴,又遲疑了一會兒,她想馬上就要發生大火,心裏害怕了。
“如果,”她想“對岸看見了大火…可是霧這麼大…”她猛地擦了火柴,很快就點着了她事先準備好的浸過汽油的紙團。
一條大火苗燒了她的手指頭,於是她把紙扔到橋上積滿汽油的坑窪裏,然後急忙向小亭子跑去。
立即燃起了大火,那尖舌一下伸到她倒過汽油的所有地方。剎那間,大小島嶼的岩石,連接兩島的崖頂,周圍的大樹,石柱,大橡樹林,深邃的大海,所有的一切都被映照得通明透亮。
“他們知道我在什麼地方了…他們正朝我躲着的小亭子注視…”韋蘿妮克心裏想,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大橡樹。
可是樹林裏連個人影都沒有。也沒有一點説話聲。隱藏在大樹後的人,也沒見他們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幾分鐘以後,隨着一聲巨響和一陣沖天的火光,橋的一半已斷裂,另一半橋在繼續燃燒,不時有一段燒着的木橋掉下深淵,照亮着黑暗的深處。
每掉下去一塊木頭,韋蘿妮克就到一陣安。她那緊張的神經開始鬆弛下來。隨着隔斷她與敵人之間的鴻溝的擴大,她愈到安全。不過她還呆在小亭子裏,決心等到天明,看一看是否還有可能通行。
霧越來越濃,黑暗籠罩着一切。半夜,她聽到對岸傳來聲音,她估計是從山丘上面發出的聲音,是伐木工人伐木的聲音,斧子有節奏地砍在樹枝上,然後把它斷。
韋蘿妮克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她想,他們可能再建一座步行橋。於是她握緊了她的槍。
一個小時以後,她好像聽見呻聲,甚至是被窒息的叫喊聲,而後就是長時間的樹葉颯颯聲,以及人來人往的聲音。然後,這些聲音都停止了。又重新恢復了深沉的寂靜,一切移動的、令人不安的、顫抖的與活着的東西,在寂靜中織在一起。
疲乏和飢餓開始折磨着韋蘿妮克,使她變得思想遲鈍。她甚至想到自己沒有從村子裏帶任何吃的東西,她已沒有什麼吃的了。她並不發愁,因為她決定,霧一散開——這不要多久了——就用汽油點旺火。她甚至想到,最好是到島的盡頭那座石桌墳上。
可是,又突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她是否把火柴忘在橋上了?她在口袋裏找了一下,沒有找到。怎麼找也沒有用。
對此,她並不太憂慮。現在她已逃了敵人的襲擊,她到一陣喜悦,在她看來,彷彿一切困難都不在話下。
她就這樣度過了幾個小時,漫長的幾個小時,刺骨的濃霧和寒冷,使得黎明的時間更加難捱。
天邊一抹晨曦。萬物從黑暗中甦醒,恢復了它們的本來面目。於是韋蘿妮克看到了這座橋整個兒地崩塌了,一條從崖頂連接兩島的五十米長的橋被斬斷了,只剩下不可逾越的崖頂。
她得救了。
可是,當她抬頭看對面山坡時,那場面使她不由自主地嚇得大叫了一聲。大橡樹林山丘最前面的三棵樹幹被砍去了下面的樹枝。在三棵光禿禿的樹幹上,阿爾希納三姐妹的胳膊向後面伸張着,大腿從破裙子下面出來,被頭巾中的黑結翅遮着的青灰的面孔下邊的脖子被繩索捆綁着。
她們被釘上了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