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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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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們失敗了,他們沒有獲得豐裕、自由和快樂的生活;爺爺們勝利了,他們分擔着命運的坎坷和歲月的蹉跎,他們的生命在那一剎那終結,他們的生命卻在我們的生命之中大放異彩。

一、廷生的信寧萱:昨天晚上——確切地説,應該是今天凌晨,又不期然地接到了你的電話。我還在夢中,我正夢見我們在一起散步呢。當我拿起電話的時候,聽到你的聲音,我還以為夢境變成了現實。

我想,假如我的耳朵是一台錄音機該有多好,我將把你所有的話都錄下來,錄成幾百盤磁帶,然後一遍一遍地放着聽。你的聲音,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我百聽不厭。

以前,我雖然有電話和手機,卻厭倦、排斥它們。有時,乾脆把電話拔了,把手機關了。但是,現在我欣然接受了它們在我生活中的存在,因為在遙遠的地方,你的聲音通過它們傳了過來。

我不再想寫別的文章了,只想給你寫信。一封接一封地寫。我又不想給你寫信了,我要坐火車到揚州來看你。我想念揚州的時候,比我想念我自己的家鄉的時候還要多。我開始蒐集有關揚州的書籍和資料,多瞭解一點揚州,就是多瞭解一點你。

是你,為我照亮了這座對我來説完全陌生的城市。

我拿起書來,眼前全部是你的笑容,我看不下去一個字。你再不到我的身邊來,我該怎麼辦呢?

我對自己説:你可是一個堅強的男子漢啊,你要寫作,你要讀書,你要創造出第一神財富出來,為了你的寧萱,為了那些愛你的人,甚至為了那些恨你的人。我有信心做到這一切。我的彷徨和惘結束了。

我不能辜負你的愛,我要做一個配得起你的愛的人。你的愛沉甸甸的,就像是成的麥子;你的愛亮閃閃的,就像是一叢花。你的愛是我寫作的源泉,你的愛是我生活的井水。

以前的信中,曾經與你談到過蕭紅。我覺得你的文字跟她有些相似。淺白的,藴含着淡淡的悲哀,卻又充盈着的生氣。

比之近些年來大紅大紫的張愛玲,我更喜歡依然寂寞的蕭紅。正像作家劉燁園所説:"在多災多難的現代文學史上,我最敬重的是魯迅,最動傷懷的是蕭紅。…有着為奴隸的蕭紅,我才到心原來還未被生活、意志、理熬煉成石頭。且也許永遠不會了。"這個誕生在冰天雪地的北國的女孩,漂泊到燈火輝煌的香港,最後被庸醫誤診,割喉切管,含恨而逝。

她三十一歲的生命,像是貝多芬的《命運》響曲,在盪澎湃之時,突然中止了。

張愛玲寫出了人的變態和扭曲,寫出了一個蒼白而陳腐的寄生階層的命運;而在蕭紅的文字裏,更有一種健康活潑的人,更有那種底層民眾躍動着的生命力和創造力。

如果説張愛玲象徵着城市,象徵着上海,象徵着鋼筋水泥的閣樓,以及生活在其中的戴着面具的人;那麼,蕭紅則象徵着鄉村,象徵着黑土地,象徵着呼蘭河,以及生活在其中的真情的人們。

蕭紅不是用筆在寫作,而是用血淚在寫作。她沒有受過完整的教育,她不懂得術語和名詞,她就那樣直白地描寫着牛車上的中國。

人類必然走向城市,這是我的理判斷;但我內心喜愛的還是鄉村,這是我的情趨向。我跟蕭紅一樣,即使到了北京和上海這種巨大無比的城市,我們的心靈還是走不出鄉村。

蕭紅與蕭軍這對恩怨情侶,由愛走向了不愛,誰對誰錯,真個是"剪不斷,理還亂"。愛是真的,不愛也是真的。牽手是真的,分手也是真的。正因為一個"真"字,傷口也就分外的深。

他們的人生軌跡,是後人探討"千古艱難唯一愛"時的範本。他們的痛苦與他們的歡樂,是糙的、是乾淨的,像是北國的冰花。他們過於苦難的命運,常常在我閲讀他們的文字時深深地染我。

當年,大腹便便的蕭紅,被殘酷的未婚夫拋棄在一家旅館裏。老闆夜催房費和飯錢,甚至用停止供飯來威她。懷着身孕的蕭紅,怎麼能夠償還那六百元的債務呢?

後來,狠毒的老闆準備將她賣到院去抵債。

蕭紅抱着最後的一線希望,向當時的《國際協報》副刊發出求救信。信,落到了編輯裴馨園手裏。裴馨園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文化人,他發現在悲慘的文字背後,隱藏着一個罕見的文學天才。於是,他立刻派助手"三郎"——也就是蕭軍——去探望那名寫信的可憐的女子。

蕭軍,一位俠肝義膽的現代遊俠,一位怒髮衝冠的詩人。當他來到東興順旅館的時候,在散發着黴味的黑屋子中,看到的是一個憔悴衰弱的孕婦。當他聽完她含着淚水的傾訴之後,立刻作出了一個將改變自己的一生、也將改變蕭紅一生的重大決定。

後來,蕭軍在回憶錄中談到這一時刻:"這時候,我似乎到世界在變了,人也在變了,當時我認為我的思想和情也在變了…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我認識過的女中最美麗的人!也可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她初步給我的那一切印象全不見了,全消泯了…在我面前的只剩有一顆晶明的、美麗的、可愛的、閃光的靈魂!

我馬上決定和自己宣了誓:我必須不惜一切犧牲和代價——拯救她!拯救這顆美麗的靈魂!這是我的義務!

"這一刻,電光火石;這一刻,地動山搖。

這一刻,心靈與心靈之間水融;這一刻,愛將一間黑屋子置換成了天堂。

這是隻有蕭紅才有的魅力。以孕婦的純潔,以朝聖者的靈魂,以悲劇的名義,她獲得了真愛。

然而,蕭軍本人也是個一貧如洗的漢,他哪裏拿得出對他來説宛如天文數字般的六百元錢來呢?他找朋友借,可他的朋友幾乎都是與他一樣貧困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