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孰能無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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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們仍然是朕的子民啊!”陽玄顥仍無法認同那種形同屠殺的鎮壓方式,畢竟那是內亂!怎麼能一下子殺那麼多人呢?
紫蘇淡淡一笑,撫上陽玄顥的臉頰“顥兒,此一時彼一時,不是嗎?從暴亂的那一刻起,他們便是皇朝的敵人了!官員是皇朝的基礎,將刀鋒指那些官員,也就是動搖皇朝的基礎!而且,暴亂之中,他們只怕已經毫理智了!”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暴亂,可是從前人的筆記中,紫蘇仍然知道,那種大範圍的暴亂,暴民心中的絕望是無法消除的,而一直得不到活命的糧食,對死亡的恐懼會讓那些人化身野獸,謝清的密奏上也説“…亂民之中老弱幼稚者皆遭戮,為爭一口之,雖同胞骨血亦可加刃…”當時,紫蘇差點將午膳吐出來。
陽玄顥張口言,卻也想起了謝清的那份密奏,那是,他只覺得那些亂民太可憐,可是,現在再想,何嘗不是失去理智的表現?
紫蘇見他不再開口,徑自沉思,不由搖頭,卻也只是靜靜地看着兒子,沒有打擾他的思緒,畢竟,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這種血腥的東西,必須要讓他自己想通才行!
帝王的手可以不沾血,卻不能迴避血腥!
母子兩人就這麼沉默着,卻也是難得如此親近!帝王家似乎只會越來越疏遠啊!
紫蘇無奈地嘆,她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傷害陽玄顥的意願,可是,卻無法確定,她是否真的不會傷了他,她是否會站到他的對立面!
“孩兒明白了,可是,孩兒仍然不認同這種方式!”年輕的皇帝第一次堅持自己的看法,即使明知那是與母親相左的想法。
“孩兒以為,朝廷的軍隊可以鎮壓叛亂,卻絕對沒有理由對一羣因為飢餓而起事的平民舉刀相向!”
“官倉空虛是朝廷任人不明,是吏部、三司的失職!百姓是無辜的!為什麼要他們在承受飢餓之後,還要面對殺戮?”陽玄顥皺緊眉頭,仍然不退讓,但是,説話的時候已經是心平氣和了,他更希望母親能夠為他釋疑。
紫蘇只是靜靜地聽着,對於兒子平靜的語氣中仍夾有的動,她沒有給予同等的回應,但是,眼中仍然閃過一絲不着痕跡的失神,映在陽玄顥瞳孔中的神情也多了幾分難解的複雜,好一會兒,她淡漠地回答“那些暴民真的無辜嗎?皇帝不會沒有看到濟州太守的奏章上列的官吏死傷人數!那些同樣是人命!吏部失職?皇帝是不是忘記了?濟州的現任官員都今年開剛調任,尤其是那些中級的官吏,幾乎都是剛從其他州調去!他們不無辜嗎?”自從從西格得到優良的出海港之後,濟州就成為商路重鎮,那裏的官員都是政績上好的才會調過去!可以説,這一次,元寧朝廷損失的是以後十多年的棟樑之才!
陽玄顥啞口無言,心中再一次產生了濃烈的無力,這一次不是嘆自己沒有權力,而是,他忽然發現,在知識與現實之間存在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原本的理想與信仰在母親的質問下,竟然顯得那麼脆弱不堪。
“皇帝,難道這些道理,你的老師們沒有告訴過你?”紫蘇彷彿看出了兒子的掙扎,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卻是當頭喝!
怎麼可能沒有教過?帝王之術、治國經綸,這些原本就是他要學的!身為帝師,那些人又怎麼可能只教授他道德文章、經濟世故呢?
“朕本來以為,那些權謀之術只是對待敵人的!”陽玄顥喃喃地説出自己的想法。
紫蘇眼神一凜,冷笑着回了一句“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至高無上本就要領略真正的高處不勝寒!
陽玄顥忍不住一顫,反問口而出“母后不是代朕掌權嗎?也是孤家寡人?”最後一個問題他終是沒有出口,只是咬着下,死死地盯着母親。
紫蘇哪裏不明白他的意思,臉微微一變,蒼白了許多,卻還是淡淡地回答了他“權力是個非常古怪的東西,能夠讓人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權力場中,除了自己都是敵人!只有暫時的盟友,沒有永遠的朋友!”
“皇帝,哀家給你一個忠告,永遠不要去試探沒有把握的事情!”紫蘇冷淡地對兒子道出自己的忠告,隨後擺手讓他退下。
母子間剛剛還温馨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看着兒子行禮退下,紫蘇到前所未有的疲憊,陽玄顥的堅持代表着他的成長,身為母親,她覺得驕傲,可是,那擇善固執的堅持何嘗不是幼稚的表現?在自己的保護下,這種堅持顯出他的高尚,可是,當自己無法保護他了呢?那隻會讓他面臨失敗與挫折!
生平第一次,紫蘇質疑起自己對兒子是否保護過度?
“葉尚宮,宣永寧王妃進宮!”紫蘇眨了眨眼,斂去了所有的慨,隨即揚聲吩咐。
葉原秋應聲離開,前往永寧王府,剛走兩步,又聽紫蘇吩咐了一句“先請尹相與齊相過來。”尹朔與齊朗還在宮中,接到內官的宣召便立刻前往中和殿,一見殿就見趙全正躬身退出殿外,不由一愣,尹朔拍了趙全一下,低聲問道“太后娘娘又召我們回來是為什麼?”趙全勉強地笑了一下“奴才哪裏知道太后娘娘的想法。”見齊朗微微皺眉,他又低頭道“娘娘召奴才只是代後宮的事情。”
“兩位大人請進!”尹朔還想問什麼,卻見一個尚儀走出殿門,恭敬地行禮,平靜地開口請兩人進去,可見紫蘇已經在等他們了,只得隨那名尚儀步入中和殿,向紫蘇跪行大禮。
紫蘇擱下朱毫,擺手道“兩位大人請起,方才皇帝的神有異,哀家也不想在他面前多談濟州的事情,只能請兩位多跑這麼一趟了!”話是如此説,尹朔與齊朗卻是都不相信,畢竟,兩人都不認為紫蘇會為那些事情懲治謝清,因此,兩人只是應聲而已。
“十五萬看似很多,只怕其中的水分也不少,程錄是愛兵如子的人,手下的將士多報些功績,他也不會多説,因此,哀家想,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如何安置那些叛亂的平民。”
“臣想,那些亂民多是為生計所迫,隨聲附和,未必真的有反叛之意還是不要加罪為好。”尹朔想了想,還是建議赦免。
齊朗卻搖頭,淡淡地一句“情有可原,終是罪無可赦!”齊朗倒不是真的對那些亂民狠心,只是擔心寬恕之例一開,三司又要在謝清身上糾纏,因此,乾脆一抹到底。
尹朔也不惱,微笑着反問“齊相怎麼打算呢?”齊朗看了紫蘇一眼,見她神似笑非笑,便知她已有些打算了,因此,平靜地低頭回答“徙南民至北疆!不知太后娘娘與尹相認為可行否?”徙民也就是變相的放,唯一的不同便是,放是要有罪名,而遷徙卻是無須任何罪名的,聖清皇朝常有徙民之令,元寧倒是少有,但是,也不是沒有,尤其是對涉及謀逆大罪的家族,關係較遠的常接到遷徙令,算是給他們留些體面,不會像放那樣,失去原來的身份,成為賤籍中的罪民。
紫蘇微笑“哀家也是這麼想的!”一句話堵回了尹朔的質疑,尹朔震驚地看着紫蘇,彷彿從不認識她一般,他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會從紫蘇口中聽到這種殘暴不仁的命令,與以往的攝政太后不同,紫蘇的目光很少放在國內,她的目光似乎永遠投向遠方,永遠盯着那些久遠的榮光,對內政,她只要求令行止,只要求朝臣俯首,她從沒有改革內政的舉動,維護世族的既得利益,同時也限制世族的擴張,給予寒族更多的機會,卻也不允許寒族有僭越之舉,她沒有加重百姓負擔的舉措,但是,也不是什麼愛民慈善的仁主,這樣的紫蘇要徙民?
徙民是什麼?準確地説就是君主打破原有勢力分佈的手段!太祖皇帝興於易州,元寧立國之初,北方三州的大族除夏氏盡遷中原;宣祖皇帝平定瓊州,當地大族盡入燕州;世祖皇帝三次徙南民北上,南方名門十去其九。
尹朔沉默良久,才拱手低頭,淡淡地道“太后娘娘想讓濟州盡入謝氏之門嗎?”
“尹相言重了!”紫蘇搖頭“南方世族總是執着於鄉土之情,對前朝念念不忘,哀家也算是遵循元寧祖制!”對於南方世族,只要有機會,元寧歷代皇帝都會盡力削弱,毀其宗族之制更是最常用最本的方法。
“等謝相回來,濟州的事就由尹相接手吧!”紫蘇對尹朔説,也表示了她的回答,她還是要加強朝廷的權力的!
“景瀚留下,尹相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