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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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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迴廊上。

永穆公主側轉身子對李巖綻顏一笑:“巖哥兒,我們走吧。”李巖還未點頭,門房急急忙忙跑過來,手裏拿着一份拜帖:“稟公主,玉真公主來訪。”

“姑姑!”永穆公主歡喜得雀躍起來,失去了往的矜持,轉身就往大門一路小跑着過去。

自己是父皇的長女,除了母親外,這個小姑姑最疼愛自己,她厭倦了乏味的婚姻生活,出家修道,永穆正好跟她説説一些知心話兒。

站在迴廊上,李巖並未隨永穆公主一起出,心念電轉,玉真公主,就是與大詩人王維和李白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唐玄宗的同母妹妹,因為修道深得帝寵,經常四處雲遊,她在王屋等山,擁有多處道觀,在西京長安,東都洛陽等地,有別館、山莊、舊居多處。

略略思索了片刻,李巖吩咐了身邊隨從一聲:“轉告公主,我在茶庭煮茶等侯她們。”言罷,快步走向後院茶庭。

永穆公主見了自己的小姑姑玉真,宛若像見了姐姐一般,拉着她的手唧唧喳喳説了半天,這才發現身邊沒了李巖,急忙詢問左右隨從:“巖哥兒去了何處?”

“巖哥兒在茶庭煮茶,掃榻恭侯二位公主的鸞駕!”隨從應道。

玉真公主是過來人,瞧見永穆將臉上出關切的表情,好奇問道:“巖哥兒是誰?”

“姑姑見着他就知道了。”永穆臉兒一紅,低頭答道。

一縷笛音從後院悠悠傳來,宛轉悠揚,雅緻從容,玉真公主凝神細聽,恍然跨入了明月下彎彎曲曲的清溪,溪岸林花無人空自落的意境,吹笛者恬淡清靜的心境一覽無遺。

一排稀疏的竹籬分隔了空間,竹籬邊栽植了幾叢竿葉纖細的紫竹,隱隱約約遮住了庭院的景,庭院中的大石渾圓樸拙,隨意平置在竹籬兩側,與纖細的紫竹搭配,就是那種質樸天然的野趣兒。

走近這茶庭院落,木結構草屋頂的園門並未着,樸素自然,玉真公主走進,輕輕推開它,發現它的做工細膩巧,雅緻而不張揚。

一眼望去,庭院正中孤植了一株紅楓,西南角有株碧桃,樹形相似,都是低矮叢生,姿態婆娑,玉真公主發現身邊的永穆公主一付東張西望的新鮮勁兒,愈發好奇,自己的府第,她就一點也不悉?

沿着腳下幾塊狹長平直,看似隨意擺放的石塊路面朝裏走去,玉真公主湧起錯落有致,渾然天成的覺。園路旁鋪有潔白細膩的沙粒,低緩起伏的土丘上被細草、小竹、蔓類等植物覆被。

園路轉折處,有幾隻亭子般的石燈籠似在首尾呼應,玉真公主與永穆公主置身這庭院,頓覺有幾分林野森森,空山古剎的覺。

面南背北的房屋前面,是一排寬闊平直的木台,木台上豎起一把巨大的紅傘,陽光正好,傘收着,這就是茶庭中的觀月台,全是由造船用的松木板拼接而成,刷上桐油防腐防

觀月台上一個白衣勝雪的清俊少年,濯濯如月柳,側身對着園門,身子微微前傾,橫笛在手,神情專注,進入了忘我的吹奏境界。

永穆公主要喚李巖,卻被玉真公主拉住了,恍惚覺得眼前的少年就是那個妙年潔白,風姿鬱美的少年王維,懷抱琵琶,在席間為自己演奏的《鬱輪袍》。

王維,你已離開長安兩年了,也不見青鳥殷勤,鴻雁傳書。

緊靠觀月台的地方,中通的竹竿相連,引進來一股細泉,從竹筒中緩緩出,入一個橢圓質樸的石缸中,再溢了出來,滲入石缸旁的卵石…

玉真公主恍惚覺得,白衣少年吹奏的笛音就似竹筒中出的那股細泉,和寂清靜。

良久方歇,橫笛的韻味還在滿庭嫋嫋不絕,李巖轉過身來,粲然一笑:“橫笛客,玉真公主莫怪李巖怠慢。”他怎麼不向永穆公主問安,玉真公主抿嘴淺笑:“小郎是香草君子,率自然,小道冒然來訪,還請見諒。”頭戴玉葉冠,全由晶瑩通透的白玉雕細琢而成,一身裁雲剪月的雪白道袍,清麗出塵,看似二八佳人,跟永穆公主站在一起,倒像是對姐妹。

“李巖慕道,兩月前在終南山尋道,邂逅了一位飄然出塵的仙子,自號凌波,她的相貌與玉真公主相似,唉,卻嫌脂粉污顏,淡掃蛾眉自天真…”清俊的白衣少年口吐蓮花,想要繼續讚美下去,被永穆紅着臉狠狠一瞪,收住了話頭“她自稱是上清玄都的仙子,不知與玉真公主怎麼稱呼?”李巖幾句溢美之辭,引得玉真公主笑得花枝打顫,深覺他是一個妙人兒,永穆公主也跟着笑出聲來。

唉,我還不是為了拉關係營救父親,趨炎附勢,強顏歡笑?李岩心中苦澀,面上的笑容卻絲毫不減:“白雲深處來的兩位仙子,先請淨個手。”石缸上橫置了一個竹筒,正方便客人洗面淨手,李巖站在擱桶石上,親自動手舀水,服侍兩位公主洗面淨手。

洗面淨手後,侍女已從房中搬來藤幾藤椅,糕點瓜果水一般上來,茶水奉上,玉真公主卻暗暗好奇,茶湯清亮,並未放姜鹽之物,輕呷一口,齒之間自有草木的芬芳。

“姑姑,這園中佈置就是出自巖哥兒的手筆。”永穆公主喜孜孜介紹到。

“喔,想不到小郎中有山水,可有詩文佳作?”玉真公主眼前一亮。

姑姑常與文人遊,如果她欣賞巖哥兒,今年九月的制科秋試,不是就有入仕的希望嗎?永穆急急地將李巖送給他的詩詞了出來。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身無綵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玉真公主觸動了自己的心事,喃喃道。

“巖哥兒,你還有這樣的上乘佳作嗎?玉真看你佈置的庭院深得山林野趣,莫若在此辦個遊園會,將你引薦給前輩文人。”玉真公主目中出讚賞之意,眼珠接着一轉“不過你得將我終南山道觀裏的庭院重新佈置一番,就按這個山林野趣佈置,我喜歡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味兒。”李巖還未出聲,永穆公主心花怒放,趕緊幫他答應下來:“庭院的事就給他聊,謝謝姑姑幫襯巖哥兒。”兩樁都是好事,唐朝考取進士有行卷之風,就是向當朝權貴,前輩文人推薦自己的詩詞,有了名兒,中進士大有希望,以後入仕就有了基礎。

也不能叫高墨達老是投入,有了終南山改建道觀庭院的活兒,這項業務算是開展起來,那兒還有皇帝避暑的行宮,達官顯貴往來不絕,憑藉玉真公主遊廣闊…李巖視線落在洗手盅旁邊,那兒有一座佛塔似的石燈籠,腦子裏走了神,面上卻是微笑點頭,一付寵辱不驚的小樣兒。

清雅風趣的白衣少年,驟聞從天而降的際遇,仍然是一付雲淡風輕的模樣,讓玉真公主有些好奇:“巖哥兒是誰家的子弟?”從藤椅上起身,李巖退後一步,叉手為禮,朗聲道:“大唐宗室子弟,前國子司業李林甫之子,為救父親出獄,不得不四處奔走求告,請玉真公主成全李巖的孝心。”玉真公主眼中,這清俊的白衣少年抬起頭來時,目光清澈坦誠,讓人油然而生好。!